第30章 凤凰山英雄遇险 碧云谷倩女落难
却说寿春堂内，淳于复见司马悌已经毒发身亡，心中为这个紫元真人感慨不已。他缓缓站起身来，拖着伤躯，手里倚着重剑。一路醉酒摇晃，走出堂门来看。
只见堂外宽阔敞地里，果有一百多个山寨喽啰，手挺利器，乌泱泱围拢来。无数火把将四周照成一片火海。喽啰们手中各执刀拖枪，狰狞凶猛，似要替司马大王报仇出气。
淳于复早料到会有这个场面，左右扫视众贼几眼，却步不前。
稍刻，人群中走出那个幕后操纵人张云涛，指着淳于复怒叫：“弟兄们，此人假扮道士，谋害了大王性命，我们要齐心协力杀死他，为司马大王报仇雪恨。”
他一言激起气氛，喽啰们顿时气势汹涌，皆举火把、兵器高呼几声报仇，声响动彻山头。
淳于复咧嘴发笑：“真是一条妙计，干得滴水不漏。你先利用我斗杀司马悌，再趁我重伤后突然下手。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云涛，今夜你的欲望成真了，恭喜你啊！”
张云涛如何敢承认这件事情？即刻勃然怒骂：“蝮贼，你用诡计害死了我大哥，现在还敢挑拨离间我山寨兄弟，真是罪不容诛。”淳于复哂笑：“无知蠢辈，大言不惭。”
张云涛见他受了重伤，不可能还敌得过上百人围攻，便把手指说：“你现在已是插翅难飞了，如果弃剑投降，我们还可以给你留下尸骸。不然动起手来，要你死无全尸。”
淳于复冷笑着说：“我就是不投降，你又能怎么样？”张云涛将手中战刀抖擞威风：“你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这倒没有什么区别可言。”
淳于复对他招手引诱：“既然如此，何不当着众人面上，你先过来找我练练？”
张云涛心惊胆怯，不敢冒然上前。其实他从未与蝮蛇较量武艺，不知深浅。只是经常听闻毒蛇在江湖上的厉害事迹，因此从骨子里就有些惧怕。虽见那蝮蛇身受重伤，却仍然不敢小看等闲。
张云涛思来想去一番，料定蝮蛇已是走投无路，只是心理气顺不过，想找自己拼命发泄，临死前拖个垫背之人。因此在这等紧要关头，显得格外小心。
淳于复把重剑拔出手来，却挡不住胸口剧痛，浑身都在颤抖，只得用剑尖倚着身子喘气。
张云涛不知道蝮蛇究竟有无气力，怕他是在伪装。倘若突然奋勇袭来，自己必然措手不及。便把眼睛看着心腹朋党曹峻，让他先去出手试探一回。
曹峻自知武艺低微，也不敢冒然上前乱试。便取来一把弓箭，迎头射去，却被淳于复挥手一剑砍断羽箭。他出手迅猛有力，目光如虎，气势猛恶。吓得张云涛一伙贼人脚跟后退几步。
片刻后，淳于复嘴里剧烈咳嗽，半蹲下身子，嘴里呕吐一口血水在地。
张云涛见了蝮蛇这般模样，深信他已在摇摇欲坠，不可能逃出生天。自己就是不去动手，耗也要把他给耗死了。
他也不来着急，得意地说：“你伤得不轻，狂言倒还不小，今夜你必死无疑。”淳于复冷笑着说：“废话连篇。你怎么不赶紧过来杀我？我能收拾得了司马悌，难道还怕不能对付你这货色？”
张云涛大骂：“蝮贼，还敢口出不逊之言，你的末日就要到了。”他话虽然骂得凶狠，却认为蝮蛇言之有理，谁先上前必是第一个送死。心头想定利害后，便把手推挤那些喽啰上前。
若是军人士兵，听受将军命令，明知前路九死一生，也要奋勇上前拼命，怎敢犹豫不决？这群绿林喽啰，乌合之众，哪有这等军规约束？平时欺男霸女，个个都是酒肉之徒。在这等生死瞬间关头，谁肯轻易拿命去拼？因此，嘴里报仇二字喊得有力，步伐却是一步三挪。看见蝮蛇稍有动静，便成惊弓之鸟。脚步挪了半天，依旧无人敢上。
张云涛见自己手下有一百多人，居然无一人不怕那蝮蛇。心中顿时气愤难当，左右怒骂众人：“你们这群窝囊废，都是狗娘养的。如此贪生怕死，真是丢人现眼。”
山寨四头目关浩，听得张云涛这般恶毒辱骂，哪里忍得住气？就把话讽刺他：“二大王既然如此英雄，毫不畏惧，那你怎么不敢先上？真是看着挑担不费力，站着说话腰不疼。”众喽啰都不满二大王嘴里污言秽语，更是心灰意懒，不去争这无用功。
张云涛大怒：“你他娘在胡说什么，这是老子的命令。”关浩反驳：“如今大哥不在，又没个合理继承人，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凭什么在众兄弟面前骂来骂去？”
张云涛瞪眼呵斥：“我才是山寨大王，你竟敢目无上下，如此出言顶撞。难道你忘了山寨规矩？”关浩心里怪他不与自己商议，突然害死了司马悌，断送自个财路，便冷笑说：“司马大王如今被这蝮蛇所害，与你也脱不得干系。据我所知，蝮蛇就是你引上山来的，不然大王今夜怎会遭到暗算？”
张云涛怒骂：“关浩，你再他妈敢胡言乱语，妖言惑众，老子就宰了你。”他把手中战刀抖一抖，大有火并之意。
关浩武艺不如他强，只敢在嘴上发泄痛快，不敢与他动手较真，便止住了口。
忽有一个头目高喊：“弟兄们，不论是谁诛杀蝮蛇，替司马大王报仇，我们就拥立他做寨主。”
众人见这个方法公平合理，都应声好。须臾间，便有几个小头目挺刀上前，想要冒险一试。
张云涛以前曾是凤凰山寨主，虽把寨主之位让给了司马悌来当，日常却仍由自己来管辖众人。他纵然不满这个推举之法，却也不敢冷却众人心意。料想凭自己的势力，寨主之位早晚回归手上，因此也不出言反对，却也不敢急于拥先。
淳于复受了司马悌一记重拳，力有千斤之重，被打得浑身无力，胸口上喘不过气来。他已然无力与这上百个绿林贼交手，只是玩弄心理战术，虚张声势而已。眼下看见数个贼人步步逼上前来，他却挣扎不起身子。他自知已然反抗不了，脑海里想起雪倩与李妈妈仍在碧云谷苦苦等候，自己却已身陷死地绝境，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脑海里一片混乱之下，气血开始沸腾逆转，嘴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猛地扑倒身子，不见动弹。
众贼看得一片哗然，不知道是不是蝮蛇装死。几个头目也都停止脚步，蹲下身来好奇观望。
张云涛看得大喜：“这条蝮蛇，吹牛半天，空吓唬人。结果倒把自己给弄死了，也省得老子多费气力。”
他大步挺刀上前，去斩蝮蛇的人头。忽有几个喽啰大叫：“二大王，背后有人。”众人急忙回身去看，惊得满面骇然。
张云涛退走回来，只见身边一片敞地上，站着十二名持刀武士。当中一个高挑女子，头戴纱笠，面蒙白纱，气势凌云，手里紧握一把武士长刀。正是燕子凤与麾下一群黑莲教会武士。
张云涛看了那群人几眼，把刀指问：“你们是什么人，上山想干什么？”
燕子凤三年前就想杀了这个害民贼头，只因心怀慈善之念，这才饶他活到现在。本欲盼他悔改罪行，不想这三年来他变本加厉，到处去给黑莲教造谣抹黑，闹得天怒人怨。这回司马悌已除，自然也不会再留他活在世上害人。便冷冷地说：“放下兵器，否则格杀勿论。”
众喽啰没了司马大王做主，变得群鼠无头，有些措手不及，只能把眼睛寄往二大王身上看。
张云涛喝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燕子凤拔刀出来，大声呵斥：“我燕子凤再说一遍，识趣的人，放下兵器，可免一死。”
喽啰们闻听燕子凤之名，知他是黑莲教大小姐，脸色一片哗然，皆有投降之意。
张云涛见麾下部众不战欲降，哪里忍得住一腔怒火？放声指骂：“一群饭桶，蠢驴。咱们上百个人，还怕收拾不了这些狂徒？”
关浩以前曾见过燕子凤一面，对她留有深刻印象，便劝说：“她真是燕子凤，黑莲教大小姐。咱们如何惹得起这位圣姑奶奶，还是投降保命吧！”
张云涛怒火攻心，又是劈头大骂：“你他妈脑袋进水了，她说你就相信？咱们上百个绿林好汉，不战而降。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关浩见他失心疯了，动辄把脏话来骂人，便把手中一把刀插在地下，怒斥着他：“要打你自己打，爷不伺候。”张云涛切齿怒骂：“你他娘敢这么大胆。”
关浩正待去向燕子凤投降保命，张云涛气愤难耐，就背后一刀把他刺透心窝，当场横死在地。吓得众贼一片惊悚，皆不知所为。
燕子凤知道这关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人笑里藏刀，阳奉阴违，吃人不吐骨头。因此对他毫不在意，爱死不死。
曹峻与张云涛是对同乡死党，一向荣辱与共，生死一处，自然唯他马首是瞻。胡乱安抚众人后，把话来问：“大哥，她们是什么人，难道真是黑莲教的？”
张云涛回答：“黑莲教与魅影山庄是对江湖死敌，彼此有不共戴天之仇。那燕子凤，又怎么可能来救这个仇敌蝮蛇，这可信吗？”
曹峻觉得这话有道理，点头应和。张云涛指骂：“定是这伙贼人与里应外合，想要吓唬咱们。司马大王如今尸骨未寒，咱们都要为他报仇雪耻，不能丢了兄弟义气。”燕子凤嘴里冷笑一声。
那群喽啰都是一些没有头脑的狂徒，也觉得己方人多势众，没由来便不战自降了。便振起精神，挺着手中利器，看着两个头领眼色行事。
张云涛手指那十二人，狠狠把刀挥前。众喽啰不知利害，都把弓弩向着燕子凤等人射去。
燕子凤等人迅速散开一个阵型，挥刀把箭拨落在地，身影快步往前冲锋，势不可挡。张云涛、曹峻把刀高举，指挥众贼迎战。
燕子凤虽是女流，却自幼勤练武艺，精通刀剑术，又学了一些奇门遁甲之法。张云涛武艺原本也不算弱，自去敌住燕子凤。两人把刀互砍，拼命搏杀。曹峻率领众贼去围殴杨穆等人。
彼此来往斗刀，争斗三十回合，不分胜负。燕子凤突然使个冰影术，一道烟雾就脚下腾空而起，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张云涛大惊失色，乱了心神。燕子凤早已闪身在后，一刀横斩过去，早把他那人头斩落在地。把众喽啰吓得心惊胆战。
燕明、燕月等人趁势一阵痛杀，打得一伙贼脚步直往后退。曹峻见势不妙，待要逃跑，被燕明快步赶上，一刀砍进腰背。
不及一刻钟，十二名武士杀掉数个头领，五十多个抵抗强贼，令他们彻底绝望。剩余的贼，浑身战战兢兢，面上一脸惊恐。
燕子凤把手中血刀一横，环视众贼，步步逼近，嘴里呵斥：“这就是榜样，我看你们还有谁敢找死？”杨穆呵斥：“还不弃械投降。”
这两句话，吓得众贼软脚一般，纷纷丢弃兵器，跪地举手求饶，无敢有不服者。众武士见这伙贼都降了，方才停止下手。
燕子凤走去查看蝮蛇，见他已经昏死，口鼻里还有气息。便教两名武士去准备一副担架，把他抬走下山，去镇上找个大夫给他医治伤情。
燕子凤入主寿春堂，令武士们把这伙降贼押入屋内看管。日后查明大小罪行，依照黑莲教规处置。
山下数个村镇，听闻凤凰山贼人被剿灭了，无不欢欣雀跃。大半夜也起来相互传告好消息，放着烟花爆竹庆祝。百姓们从此免除了盗贼们骚扰迫害，大人与小孩脸上都有精神喜气。
两名武士把蝮蛇抬下山后，来到就近一座柳阳镇鸿运客栈休养伤情。燕子凤处理过了山寨事宜，也下山来到客栈看望。
一间客房里，淳于复昏睡在床。燕子凤坐在床边看护，用湿巾去给他擦拭脸面，细细打量这个壮汉面貌。
淳于复本在昏睡之中，却突然伸手抓住了燕子凤手腕，令她大吃一惊。却见蝮蛇还在睡梦之中，这只是练武之人一种生理反应，便也不多计较，任由他牢牢抓住手不放。
杨穆敲门进来询问：“表姐，现在已经除掉了司马悌，又剿灭了张云涛一伙贼，要不要立刻把消息告知教主？”燕子凤挥手：“你去办理就行。”
杨穆回答：“我已飞鸽传书，教主很快就会知道这里的情况。”燕子凤赞许：“你做得很不错。”
杨穆看着二人，扑哧发笑：“表姐，蝮蛇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燕子凤瞪眼呵斥：“你在瞎说什么？”杨穆指说：“他还抓着你的手不放呢！”燕子凤慌忙松开手来，起身怒斥一声，挥手把他驱赶。杨穆见表姐生气了，急忙快步离开。燕子凤面色羞笑，又去看着这个硬汉颜面，心中突然生起一片似水柔情。
却说凤凰山寨发生一场激变，司马悌、张云涛、曹峻等头目，皆在夜半突然全体覆灭。此事不日便传入了魅影山庄。
那地宫里，姜孟生看罢外围探子送来的密信后，脸色一片愕然，嘴里唏嘘不已。
猿月问他：“恩师为何这般疑虑？”姜孟生说：“凤凰山那边传来一个消息，司马悌、张云涛被人夜袭剿杀，山寨全军覆没。”猿月惊问：“这是黑莲教所为？”
姜孟生摇头：“不完全是。其中也有我们魅影山庄的人。”猿月一脸惊讶。
姜孟生心中也半信半疑，嘴里嘀咕：“他怎么去给黑莲教做事了？”
白狐叹说：“张云涛是个好帮手。这几年来，他总是给黑莲教制造麻烦，搅得他们名声败落。如今一朝惨死，对咱们山庄也不是什么好事。”
姜孟生踱步片刻，忽然询问：“猿月，蝮蛇那边是什么情况？十五日期限将至，他怎么还不回来？”猿月回答：“还差三天，他肯定会来见面。”姜孟生问他：“你能保证蝮蛇能够准时守约？”猿月答复：“他一向很守信用，从来不会无故失约。”姜孟生冷笑着说：“如果他不回来，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猿月默默点头。
时过两日，仍然不见淳于复身影。猿月为保险起见，便提前一日出发，带着一辆马车，几名下属，前往碧云谷去等候。
将近午时，雪倩睡在床上看书，李妈妈在大堂里忙碌，忽见猿月率人来到院子。心中吃了一惊，把话问他：“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猿月反问：“蝮蛇在吗？”李妈妈摇着头说：“他现在不在家里。”猿月又问：“他去哪了？”
李妈妈回答：“他去外面寻找雪莲了。”猿月再问：“他是不是去了凤凰山？”李妈妈摇着头说：“我不知道。”
猿月走入雪倩房间，看她几眼后，轻轻叹说：“我与大哥之前有过约定，是他违约在先，我不能不这样做。对不起了。”雪倩问他：“叔叔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猿月无奈点头。
雪倩见他只是奉令行事，也不想让他为难。起身来吃罢午饭后，歇息一会，拜别李妈妈后，随着猿月离去。李妈妈阻拦不住，无可奈何，心中急切盼着相公早日回来。却说淳于复后续之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