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登雪山英雄遇险 下扬州义士挥别
话说在碧云谷中，时过数日，已到中秋佳节。当空皓月如同银盘，照耀方圆山林一派静谧深幽。
屋宅院前，备着一些香茶果饼。雪倩坐在一把竹椅上，观赏星月，弹琴抒情。淳于复当夜亦有闲情雅行，便提一柄唐刀走出屋来，在院中舒展一番筋骨，演练刀法武艺。
雪倩抚平琴弦，把话劝说：“淳于大哥，刀为兵器之王，杀气太重，不宜今夜景象。剑有君子之风，儒雅风采，亦可陶冶身心性情。那你可会剑术？”
淳于复回答：“剑器轻灵飘逸，这我不太擅长。重剑倒也用过几次，不过我还是习惯用刀，招式简单，痛快利索，有力又有威势。”雪倩微笑着说：“我来教你一套剑法如何？”
淳于复好奇地问：“你不是一个习武之人，怎么也会剑术？”雪倩说：“我虽然很少触碰兵器，但是自幼便耳闻目睹，观赏父亲的武事。久而久之，自然也就劳记在心了。”淳于复笑说：“你真聪明，看着就能学会。”他环顾左右，却无剑器可寻，便觉得有些为难。
雪倩说：“练习剑术，不一定非要用剑不可。你可用竹条代替，这叫以竹为剑。”淳于复就把刀砍断一根竹子，敲着地面准备。
雪倩笑说：“你还得说个请字才行。”淳于复欢笑作揖：“就请雪倩姑娘赐教在下剑法。”雪倩举用手指作剑，左右浪漫挥舞，嘴里念着苏东坡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淳于复跟着雪倩动作与诗词去舞弄竹条，时轻时重，忽快忽慢。李妈妈站在屋檐下看，乐得拍手助兴。
转眼月转西山，到了戌时末分，院内逐渐变得寒凉。淳于复便扶着雪倩慢慢走回房内歇息。雪倩虽然已能站立行走，腰背却只是无力酥软，难以自控。若要恢复原状，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两人相互搀扶，走入房间里去。
淳于复照顾雪倩倚靠床头，给她按摩双腿，恢复肌肉感觉。二人并非情侣关系，日常疗伤看问之间，却也多有肌肤触碰。虽然一心只为伤势，两个性情中人，却也难免各有思想，彼此皆心照不宣。
淳于复劳作一番后，照顾她休寝后，正欲走出房门，雪倩却抚住他的手臂，邀坐下来，柔言相问：“淳于大哥，你是江湖中人，习惯浪迹天涯，四方奔走。如今却为我而困守此地，你心中可曾后悔难耐？”淳于复轻笑地说：“我只后悔误伤了你，其他皆不在话下。”
雪倩说：“我今夜想要与你推心置腹，说说心里话，你愿意吗？”淳于复点头应允。雪倩又问：“如果我的伤永远都是这样，你会不会心生厌倦，最后离我远去？”
淳于复摇着头说：“我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大丈夫，自问还算有些骨气。我绝不会这么做的。”雪倩微笑着说：“我看得出，你是一位血性汉子，做人直诚可靠。我想问你，那天深夜，你为何会带走那幅画？”
淳于复轻笑地说：“我不是对你说过？因为画中女孩很美丽动人，我是手痒好奇。”雪倩摇着头说：“这不是一句真心话。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很亲切，却又刻意保持距离约束。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内心在想什么，但是你一定是把我当成了一位故人朋友，是这样吗？”淳于复默默低着头说：“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雪倩追问：“她是你的什么人？亲人？还是爱人？”淳于复眼神回想片刻往事，轻轻吐着气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往事都很遗憾落寞，我也不愿再旧事重提。”雪倩说：“你曾说过，我闭门在家，生于豪门，长于温室，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而你又不一样，自幼经历过许多风雨磨难。还不到三十岁，你便看透了世道人心，能够分辨黑白善恶，所以你才会这么成熟稳重。”
淳于复轻笑地说：“这只是我的片面之词，当时气急败坏，胡言乱语，你大可不必介意。”雪倩说：“父亲去南京看望我的时候，我曾对他明言，想尝试着去融化你的冰冷，聆听你的心声，抚平你的伤痕。或许是我年幼无知，不能轻易做到。我能做的，只能给你女人的温柔，为你消除心中那些伤痛阴影。你看这样行吗？”
淳于复听了这话，顿时伤感苦笑，把手抚摸她手：“雪倩，你是一个好女孩。只有像我这种凶神恶煞，才会忍心伤害于你。你很大度温柔，体贴人情，我真恨受伤的人不是自己。”雪倩抚摸他手：“淳于大哥，从此刻起，我们在此开启新的桃源生活，风雨同舟，不离不弃，你愿意吗？”淳于复微笑点头。
雪倩说：“每当你认真看着那幅画像，我就知道画中女子另有她人，那人却不是我。淳于大哥，她还在人世间吗？”淳于复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或许还在，或许已经消失不见了。”雪倩说：“你已经找不到她了？”
淳于复说：“雪倩，我们今夜不谈这个问题。”雪倩说：“我虽然是个天真愚昧的人，却也能冲破世俗束缚。淳于大哥，如果你愿意，今夜就是我们洞房花烛，你就把我当成那位画中女子吧！”
雪倩正要解开胸前衣裳，淳于复慌忙阻止，紧紧握住她手，摇头苦笑着说：“雪倩，谢谢你的信任，我是不会这样做的。我听你的劝导便是，今后弃恶从善，痛改前非。从此刻起，蝮蛇已经死了，他永远不会再重生。”雪倩说：“淳于大哥，难道我仅仅是为了劝你从善而已？”
淳于复微笑着说：“说句实话，我也不想拒绝，可我也不能再次伤害于你。我现在只想让你能够尽快好转，以后我们再谈这些事情，你看行吗？”雪倩说：“多谢你对我的尊敬。”淳于复噙泪苦笑着说：“雪倩，我也谢谢你的信任。”两人相互泣泪拥抱，无不欣慰而笑。
又过数月光阴，已是深冬时节。淳于复早起床来，去往后院挑选草药，往小炉上煎熬药罐。
那房间里，李妈妈小心搀扶雪倩学习走路，复苏腰腿体力。雪倩来回轻走一遍，忽然脚下一崴，痛叫一声，身体摔倒在地。李妈妈连忙抱住身躯，呼喊相公帮忙。淳于复听到声音，即刻奔来房间看望，与李妈妈照顾雪倩躺睡在床。
淳于复急问：“雪倩，你受伤了没有？”雪倩把手摸着腰背，轻轻吐着气说：“腰上麻木不仁，腿脚使不出力来，不能自我控制。”淳于复摆手劝慰：“来日方长，还是先别急着运动，以后再慢慢练习。快入冬了，我这几日正要前往四川腹地，采摘雪山金莲。相信很快就让让你药到伤愈。”雪倩说：“听说雪莲生长于雪山高崖之上，从酷寒中磨砺而出，常人很难寻找。”
淳于复说：“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雪倩轻笑地说：“雪山金莲，这个名字可真好听。与我还是同姓呢！”李妈妈说：“倩儿，你的心态真好，这个时候还能开得起玩笑。妈妈刚才吓得心惊肉跳，现在可笑不出来了。”
雪倩笑说：“反正已经这样半瘫了，做人还是乐观一点更好，不然日子可没法过。”李妈妈扑哧一笑：“那倒也是。”
雪倩忽然嗅到一股浓药烧锅气味，便问：“这是什么气味，好像都烧糊了。”淳于复笑说：“没事，我在后院熬练药膏。”话刚出口，即刻醒悟过来，收敛笑容，返身奔出房去。二人见他一阵手忙脚乱，各自忍俊不禁。
又过数日，淳于复决意前去江湖上寻找雪莲，及早治愈雪倩的伤。当晨辞别二人后，牵来一匹坐骑，肩背一个行李包裹，一把护身战刀。头戴毡帽，身披袍子，跨马勒转缰绳，奔出碧云谷去。
雪倩见他远离而去，知他此去不易，心中不免忧虑。忽然间，窗外飞入两只斑斓蝴蝶，停留在她床上。雪倩见这腊冬季节，竟然还有蝴蝶飞舞，不觉诧异惊奇。
淳于复离开山谷后，去往金陵城。当日快马来到济世堂前，询问欧阳大夫情况，得知大夫手中并无奇药。彼此闲聊一会后，淳于复就在药堂歇息一宿。翌日早起，赶往京城而去。
不出旬日，淳于复奔马赶赴京城，去往之前那家百草堂问购雪莲。那肖掌柜却再也拿不出了。淳于复转遍整个京师药堂与医馆求问，也都无果。只是听闻紫禁城太医坊内积存许多奇药。他一介江湖人士，又无皇宫人脉关系，因此无门可进。无奈之下，只能去往四川大雪山脉。
又往西纵马奔行十余日，一路冲州撞府，探听消息。此时已是晚冬腊月，冬风凛冽，大雪满天。当日清晨，来到成都城下。此刻卯初时分，城门紧闭。淳于复冷得浑身哆嗦，紧紧裹着袍子御寒，独自徘徊在城门口等着。待城门打开后，他即刻走入城中。不知觉中，又过数后，辗转来到川、藏边境一座巍峨绵延雪山。
淳于复从山民口中打听到了雪莲出没之地，便草草准备一些袄套、干粮、火石等物。择日清晨，爬上雪山崖上寻找。渴时饮雪化水，饥则吃粮填腹。困乏之时，便又钻入山洞里去打火歇息。孤零零一人走在雪山里摸找雪莲，一连数日都不下山来。
大雪连下了十余天，那山风呼啸得紧。山崖腰上早已雪没膝盖，路径极难行走。淳于复听说雪莲花开在峭壁悬崖边上，因此只能往那危险地去看。
在山腰崖上寻至晌午，一声咳嗽之下，山巅上突然崩落大片碎石，迎面凶狠砸来。致使他心慌意乱，正躲避时，脚下一个趔趄，身体直往崖下滑落。幸得他反应及时，急忙把手勾住崖边一块凸石。虽然及时躲避了碎石击砸，身体却悬空在了崖边。低头一看，下面万丈深渊。手臂稍有松懈，即刻坠入山崖。当下惊吓得他气喘吁吁，丝毫不敢放松腕力。再有半分不慎，立时坠落谷底身亡。
命中该他时来运转，在此遇上一位恩人。他眼下不能自救，四周又人迹罕见，心头正惶恐间，上方却突然抛下一根棕绳。如同汪洋中飘来一艘大船，黑夜里照亮一道光线。
淳于复当下不假思索，即刻把手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原来，崖上有个猎户壮汉。头裹一顶羊毛暖帽，浑身包裹各种兽皮毛衣，四旬年纪，六尺身材，面貌雄伟，边上插着一把猎叉。他把一端绳头捆在自个腰上，半蹲着身，用力拼命拽扯那坠崖的壮汉。
两边小心翼翼，上下使力配合。不出半刻钟，便把命垂一线之人救上岸来。淳于复累得气喘如牛，浑身发软无力，睡倒在了雪地里，半晌挣扎不起。
那猎户也累得坐在雪地上呼呼喘气，把手指说：“你这小兄弟，怕不有两百斤重，累得老哥浑身都软了。”淳于复发一声笑。挣扎起身，跪膝在他面前，纳头便拜，声声感念这场救命之恩。那猎户把他扶起，见此处陡峭危险，便手提钢叉，带他走往一处安全地稍息。
两个壮汉往西山方向走了一程，来到一个山洞坐歇。里面却是一个临时居所。那猎户烧开一锅虎骨肉汤，一壶热酒，大碗鹿肉。两人摘了手套，对坐在破桌边上饮酒吃肉，恢复体力精气。
那猎户吃着酒食，把话问他：“你这汉子，年纪也不是很大，为何一个人在这大雪山中转走？看你浑身疲惫，应该来这有很多天了。”淳于复拱手致谢：“我来山崖寻找雪莲，已有六日，却是一无所获。刚才一时不慎，差些滑落谷底深渊。若非大哥及时赶来救命，我今日必死无疑。”
那猎户笑说：“我也是凑巧看见而已。你这小兄弟，是哪里人？上山之前，竟然不提前做好防备事宜？如此简单草率，你也赶来登爬巍峨雪山？”淳于复如实报出自个来历、岁庚，反问着他：“大哥是哪里人士，拜求大名。”那猎户自指：“我只是山下一个老猎户，名叫韩力士，今年四十五岁。汉人家族，世居在此。我平日以打猎为生，有时候也会贩卖一些药材奇货。”
淳于复问他：“韩大哥今日为何会在此地？”韩力士说：“和你一样，想要寻摘几朵雪莲去卖。我刚上山不久，就看见你挂在那悬崖边上，所以就先赶过去了。”淳于复撞上一位福星贵人，及时救护自己一命，心中庆幸不已。
韩力士放下酒碗，站起身说：“小兄弟，雪莲不是那么容易采摘的，除了要运气之外，还要有经验，需要择时择地寻找。不然像你这样到处乱转，不知道什么何时才能碰上。”淳于复拱手请教：“恳求大哥教我。”
韩力士看着洞外大雪飘飞，视线迷茫不清，指说：“我看这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困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先下山去。离这不远，就是我那庄宅。你先去洗漱一个热澡，老哥请你吃烤牛肉。”淳于复欢喜拱手说：“多谢大哥豪爽仗义。”两人会心一笑，走出洞宅，摸索下山回去。
二人来到山下一座庄宅，走入暖屋之中。韩力士便教妻子李氏烧锅热汤，自去准备炭火牛肉，上等好酒。淳于复身心正是疲惫，就去浴房里洗漱干净，换得一身精神爽朗。
两个壮汉就坐在暖堂里向火烤肉，烫酒来吃，聊说各种奇闻异事。那李氏善良温和，言语不多。吃过一些酒食后，见天色已晚，便自去忙碌其他事。
二人吃着酒食，把话互聊。韩力士听他述说罢来此的前因后果，不觉惊叹：“小兄弟，老哥真是佩服你了。你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全国各地奔走，到处寻购雪莲。如今又来西隅雪山爬崖探险，如此执念不休。见了雪崩都不害怕，你可真是拿命来拼啊！”
淳于复心生波潮，低头叹气。忽然抬头问他：“韩大哥之前有过采摘经验，那雪莲数量是否稀少罕见？”韩力士说：“那可不是？如果是那白雪莲，这种植草药物倒不少见。金色雪莲，确实难找。”淳于复说：“大哥一共采摘过几次？”
韩力士说：“我居住山下有几十年了，也就采摘过七次。那个物件难找，需要在这个时节里，冒着生命风险，跑去悬崖峭壁上采摘，所以外面才会卖得这么贵重。”淳于复问：“大哥拿雪莲去贩卖了？”韩力士笑说：“我平日又无病无灾，采摘雪莲之后，不拿去贩卖换钱，留着又干什么呢！”淳于复缓缓点头。
韩力士笑说：“去年我就采了三朵雪莲，拿去成都药堂货卖了一千两银子。虽然风险是大了些，却也换得一些暴利。所谓富贵险中求嘛！”淳于复惊叹不已。
韩力士说：“我跟你说，此物不比什么寒梅腊草，生长得快。因为难得，所以药效才有神奇啊！”淳于复说：“不瞒大哥，我也曾用过几回雪莲。虽然药效很大，可也没有传说之中那么神奇。”韩力士指说：“这个你就没经验了，但凡断了根的雪莲，那它自然就枯萎死了嘛！既然它都死了，药效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淳于复首次听到这个说法，嘴里不禁称奇。
韩力士拿着一块肉干比划：“就比如说，这些牛肉干，怎么可能比得了新鲜牛肉好吃，你说对吧！”淳于复笑说：“雪莲一定要存活下来，现摘现熬，这样才有更大的疗效，对否？”韩力士点头：“就是这么回事。”
淳于复说：“依你之见，那我要如何才能把活莲给弄回扬州去呢！距离实在太远了，只怕难以办到。”韩力士说：“这也不难，办法总是有的。”淳于复拱手说：“还请大哥教我。”
韩力士说：“看见了雪莲花，你就把它连根刨起，放入小盆里栽种。一路上都用冰雪喂养着它。然后沿着长江，乘船漂流而下，那它自然就不会轻易死去了嘛！”
淳于复醒悟过来，连连点头：“对对，这个办法十分合理。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过呢！”韩力士笑呵呵说：“经验都是一步步摸索来的。不经外人点拨，很难无师不通。”淳于复得他传授经验，心中感激不尽。
韩力士说：“看在咱们有缘相识的份上，又是义气相投。明日清晨，老哥陪你去爬雪山。我知道有个地方生长雪莲，我经常去那里寻找。”淳于复弯腰作揖，深为感谢。
韩力士说：“不过得先说好，不管找没找到，你都得付老哥一笔工钱，不能把我白白折腾一遭。”淳于复笑说：“这是当然。如此寒冬腊季，神仙都想去睡懒觉。大哥即有如此热枕善心，我岂能忍心让您去白受风雪侵袭？”韩力士说：“那咱们今夜先饱餐一顿，好好休养一宿，明日就去雪山。”
淳于复连忙倒酒相敬。两人碰饮一碗，把刀割肉来吃。当夜聊得畅快，吃喝尽兴，各自休息一宿。
次日凌晨，两个壮汉洗漱干净，穿裹严实。吃过酒食后，带些水囊肉饼，备足登山之物。趁着雪花未降，手持抓钩，腰捆套索，前往大雪山中。
二人从东山处登爬，攀上一座陡峭高崖。韩力士常来此地，又有登山经验，便在前引路，淳于复在后跟随。两人相互帮衬，来到半山腰上，去往峭壁崖边寻找。
左右查找数个时辰，韩力士突然咧嘴一笑，手指前方石崖边两朵金色莲花：“小兄弟，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淳于复眼睛顺他手指方向去看，果然窥见那两株金色活莲，矗立在崖边泥缝之中，似在等待有缘人前去采摘。他忍不住内心喜悦，一阵拍手欢笑，大步走去崖边。
韩力士摆手劝说：“不要激动，也不要发出巨响。咱们是在半山腰上，可千万不要引发雪崩，到时可就没戏唱了。”淳于复醒悟过来，顿时不敢再发出声音。
韩力士挥手：“我们过去看看，都要小心在意，可别在这节骨眼上翻了车。”淳于复雪山历程浅短，不及他经验老道。便跟在他的身后，小心踏雪而去，来到崖边围观，面上都忍不住笑。
淳于复匐匍着身，闻着莲花香味，发觉一股浓药气息呛鼻。忍不住打个大喷嚏出来。那山巅处经过这个震动后，顷刻间便滑落一片碎石，大片沙雪顺滑而下，有铺天盖地之势。却幸得不是往二人这边方向袭来，否则后果难料。
韩力士指说：“你都看见了，这就叫作雪崩。大自然恐怖力量，如同地震一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淳于复为了防范风险，就把一块纱布裹住口鼻。
韩力士取出一个小铲，把两株金色雪莲连着泥土、连根铲刨出来。淳于复拿出两个小碗装盛，面色欣喜若狂。
二人小心退出崖岸，来到安全地里。韩力士观看天象：“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要尽快下山回去。再遇上雪崩可就麻烦了。”淳于复说：“大哥言之有理。”韩力士说：“不出所料，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淳于复笑说：“多亏了大哥经验丰富，练得一双火眼金睛。”
韩力士笑说：“那是当然，老哥几十年的雪山经验，岂能白混？”两人为怕闹出雪崩，皆不敢大笑，便小心摸爬石崖下山。
二人回到山边屋宅，韩力士把那两株雪莲放在后院之中，任由霜雪浸润冰镇。
此时又已经入夜，二人坐在暖堂桌边把盏饮酒。李氏端来几盘热菜，就一并坐着吃喝。
韩力士给他倒下一碗热酒，笑说：“小兄弟，这些日在大雪山里找得辛苦，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老哥为你好好庆贺一回，咱们干了这碗。”淳于复笑着回复：“不是大哥仗义解救，小弟只怕早已丧命多时，怎有今日之福气？”两人把酒豪饮欢笑。
韩力士问：“如今有了雪莲，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扬州去呢！”淳于复说：“事不宜迟，我就这几日筹备启程回去。日后但有空闲，小弟必会前来探望恩公大哥。”韩力士点头：“人命关天，你是救人心切，我也不好强留于你。这样，明天我带你去附近江村走走，帮你租借一条大船，雇上几个水手。然后顺着长江，一路漂流南下。不出旬日，便会去往瓜洲渡口。”
淳于复拱手说：“大哥如此正直热忱，小弟感激不尽。日后如有需要，小弟愿效死命。”韩力士摆手发笑：“咱们不说那些客套话。人生在世，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不能白活一场。你也一样，往后要好好做人，切莫再去干那杀手勾当。”淳于复点头：“承蒙大哥教诲，小弟牢记不忘。”两人碰撞饮尽，痛快吃喝。
翌日清晨，韩力士带着淳于复前往附近一个渔村，商议去往南方扬州边港。几个壮汉船夫收了一笔丰厚定金，同意去走一遭。
韩力士用木盆栽种了那两朵雪莲，带入船舱之中，又教授、劝慰了他不少正直之言。
淳于复原本从来不信世上会有天使好人。但是自从误伤雪倩之后，这些时日来，一路确实逢遇不少善人仗义襄助，个个慷慨豪迈，不求回报。这令他心神感动，思想锐变，领悟到了人间大仁大爱之意，因此决定不再与那黑暗魅影为伍。
临别之际，淳于复对他跪谢：“这些日来，多蒙大哥帮忙照顾，小弟无以回报，愧疚难当。今日便要赶回扬州去了，如有空闲，小弟必来雪山看望你们。”
韩力士扶起他来：“小兄弟，老哥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祝你一路平安，心想事成。”淳于复拱手说：“小弟多谢了。”
韩力士说：“雪莲乃是大寒药材，不能被热气熏蒸，否则花瓣就会枯萎凋谢，你要牢记。”淳于复默默点头。韩力士微笑挥手：“后会有期。”淳于复拱手说：“后会有期。”
两边依依不舍挥别。水手们划船离开江村，下往扬州口岸。只见江面水域宽阔，阴寒彻骨，到处雾气弥漫。一条大船在江上漂流东去，四周山岭若夹，万物死静，天空不时摇落雪花。毕竟淳于复如何回往碧云谷，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