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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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

他们曾是一批军人。

朝鲜上甘岭战役中勇骁善战,舍身忘死,凯旋后被历史安排到北大荒务农,一搁就是40多年。粗糙的大手,黝黑的脸庞,还有土里土气的打扮,40多年的岁月将他们完全融化、汇入了那片黑土地。但是,他们是军人。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不折不扣的军礼,从未被岁月的风霜腐蚀过,更改过,淹没过。无论何时何地,他们庄严的眼神都会告诉你,军人风范丝毫不减。这风范最让我肃然起敬的地方,就是异常超脱的生活态度。

浴血奋战过的军人,有资格居功,有资格享乐,有资格光彩夺目,至少不需弯下腰去,挥汗如雨。当稻浪飘香的时候,当星垂平野的时候,这些军人出身的农民,可曾滋生出些许抱怨和哀叹?

然而我大错特错了。他们深怀幸运的心里,时刻活在满足的光辉里。军人说,从死人堆里活下来如今子孙绕膝承欢,躬耕算得了什么!比起上甘岭,比起连姓名都无法留下来的烈士,今天的生活简直天堂一般,也许这是彻悟后的豁达,但由此可以断定,从某种意义上讲,理智地向下向后比较,更深地体味幸运的滋味,更多感受快乐的资源,能在并非明媚的环境中活出异彩来。

出生入死,就是一道坎,像一个被命运扼住咽喉的人,稍稍的呼吸都欣喜若狂。

这样说,境况的水准线越低,境界的领域越可能高远,就像高山流水,飞瀑千尺,方显示出山势巍峨。如此,跟草木比,跟生灵比,跟灰暗的过去比,还有什么理由抱怨或哀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