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断魂草
“以现在人人自危，不必说首饰、布料、马匹……就是芝麻绿豆陈谷瓜果这些副食品不一定多销。”顾晓婉闭着眼睛似乎这仅仅只是小题，突然她心里奋起——
“但是生计是我们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事，光靠救济粮是生存不下去的。我们必须另辟生存之道。”
“我儿已经有想法了？”见着顾晓婉坚定的目光，顾百荣有所欣慰。
“听闻十里之外的贤泉县备有余粮，我们应该趁着他们还未粮酒之际低价买入，待宋安县粮食不足时定高一些的价格卖出。”
“我儿果然聪慧，自小我就看出你的才能，只是我念你是女儿身就任你荒废，现在觉得有些后悔呀！”顾百荣听后果然觉得很不错，只是——
“你有所不知，你知爹为何不愿入仕途吗？你以为是爹没有才干，或者说爹心中只有利益？不然，爹心中明着呢！自古官不为民做主已是定局，他们还有粮食呢，只不过等民没有余粮了放仓大赚一笔，把民脂民膏揣进他们的荷包爹不愿与他们为伍。”
“到时候他们以各种理由摧毁你的生意，做粮食的生意我们不会成功的！”顾百荣是过来人，他可是要比顾晓婉多活三十几年的人。
“即便如此我们也要相信上天无绝人之路！婉儿也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这几天你随爹外出，回来再好好想想。”
接下来几日，顾晓婉都随着顾百荣去市集上。
市集，百姓都避着官摆着摊子，他们不敢大声呐喊，只能靠路边的人光顾自己的小摊。
这种小摊一般都是临时的，可能就放块干净的布，或者推一辆板车，若是遇到巡查的人赶紧收拾东西躲起来。
而街面的铺子是要向朝廷纳税的，当地的官衙会从中抽点再上报朝廷，可谓是民不聊生。
每每遇到这情况，百姓都要悲叹，却无可奈何。这里山高皇帝远的，谁能管这样的事。
没几天，顾晓婉看见外来很多难民族一问才知道这些个月田里干旱，庄稼颗粒无收，本地官衙不管，他们只好结队来乞讨求生。
“机会来了！”顾百荣私下和女儿顾晓婉说。
“这怎么会是机会呢，您可不要让他们雪上加霜呐！”顾晓婉不解。
第二天，顾百荣解放了自己家的仓库，在市集中心的空地上支了一个棚子开始施粥。
顾百荣一边做着善事一边说教，希望以后他们可以互相商业往来。
并非所有人都能听进去的，但是不乏也有人感激、欣赏顾家，他们也是很愉快地回应着。
将近半个月后，真的有人来找顾家做生意。
他们把自己有的资源都拿出交换了，有人可能没有物件，但是有人脉，他们为顾家引进顾客。
顾百荣的心情特别好，有人说生了他生了儿子运气就好了。
他对外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回去对女儿们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些天，顾晓婉真的学会了很多。
比如，父亲常说，现在混乱时期，在外面一定要学会将自己的实力隐藏。宁愿让别人觉得你蠢笨一些，也不要让别人嫉妒、讨厌你。
这个顾晓婉从来都知道，因为她一直在隐藏自己，包括对自己的亲生父母。
可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许父亲早就看出自己的伎俩，但是在他眼里反而是保护她的方式。
又如，当你得到的远远小于你付出的，这时候你应该静下心沉思，去观察、去请教。
或者，人不可能永远时运不济，总有一天会时来运转。你一定要有眼光把握机会，要有承接好运的准备，也要有承接坏运的准备。
比较特殊的一天，顾百荣如往常一样在家逗儿子。一位年轻人敲了顾家的门，他们都以为那是来还人情的。
谁知那青年道，他有意找顾晓婉。
“寻我做什么？”顾晓婉有点惊讶。
“我也不知……”见杏儿支支吾吾，良久也没有说出什么，顾晓婉打算亲自去看看情况。
“听闻半月前顾家救助西宁村村民，姑娘还为他们诊断把脉，根治了她们的隐疾。”屏开家人，整个桂堂只剩下他们俩人。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青年清秀俊逸，但是顾晓婉的心事完全不在他身上。
“怎是区区小事？”青年不想就此结束话题。
“您找我仅仅只是为了这个？”顾晓婉一眼瞧见青年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这个。
“不然——我是许胤药师的徒弟柳月明，常年跟着师傅游学。途经西宁村，发现那里有大量的断魂草。进入村庄发现人不知所踪，于是我们一路打听才知道来宋安城了。待他们回到西宁村，发现他们身体并非误食断魂草的状况便开始询问他们都怎么治好的，开始他们听闻自己误食断魂草也惊讶后得知您们救助了他们幸免于难不觉大喜，都说你们是大恩人。于是师傅令我来寻您传学，将断魂草的解毒方式记录下来。”
“当然我们愿意花高价购买！”青年非常真诚。
“那您可愿千金买一方？”
青年犹豫了一会儿答道：“自然愿意！”
“我们以银货两讫的方式进行，一手交钱一手交方。”顾晓婉淡淡地说。
“这——小生身上不曾携带银两，可否……”青年面露难色。
“不可，我这里不赊不欠！”顾晓婉态度强硬。
“我这里有块上好的玉珏，这是我祖传的平安符。姑娘行个方便，先用此代替吧。玉珏先存放在姑娘处，往后小生来用银两换取。”
“小女不懂玉而且怕弄丢，还是请先生找好了银两再来。”说罢，顾晓婉想要闭门别客。
“且慢，姑娘我这就写家书，小生想向您讨杯水喝！”这一路青年确实渴了，再加上这么久的口舌之争更渴了。
也不是顾晓婉无情，只是于她来说，既然有付出就有收获。别人可以用劳动力换取相应的报酬，那她一介弱女子，只能靠自己的脑力获取报酬，这样长此以往自己也有积蓄，不用担惊受怕的。
青年接到家书赶紧从客栈出发去钱庄取钱，随后马不停蹄地跑到顾家。
“没想到你这样义气！”顾晓婉被他折服了。
“我从不食言……”青年气喘吁吁地回答。
“如何，姑娘赶紧交方子吧！”
只见顾晓婉从怀了掏出她写的药方，递给少年。
药方还有余温，青年瞬间羞红了脸。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药方，只见上面写着:断魂草，又名断肠草。解毒药方——首先采取鱼腥草和马齿苋共十两入清水煮沸灌入患者口中催吐，其次取沸水一碗冲鸭蛋清搅拌均匀服下以保护肠胃粘膜，之后要服用金银花、绿豆煎茶才可解毒。若是非常紧急，可是使用酸性物质进行中和。
“如此？”青年有点不信，这方子太简单了。
“不信？那银两也不能归还了！”顾晓婉俏皮一笑。“如此简单，本就没有那么难。”
青年真的觉得很亏，那是千金买一处方，还是如此简单，怎么他没想到呢！
“一试便知！”顾晓婉自信地说。
青年认为救人要紧，也没顾不得和顾晓婉计较太多。
他回去悉心照料着西宁村村民，村民们感激不尽，他们无以为报，只好请德高望重之人代笔书写赞美信一封，各村民按上自己的手印，上交给衣食父母官。
原来他们这代流行举孝廉，有威望的人引荐给朝廷，朝廷收到引荐信会根据不同的人设定考核，通过者可以加官进爵。
衣食父母官陈胤刚刚上任，他对西宁村概况甚是不了解，自己也不懂病理方面的知识，提交了邀请药师的申请。可是朝廷考虑到国库紧张，实在没有钱支持这个，申请还在审批。
陈胤收到举荐信后，吩咐人快马加鞭递交到朝廷，看到举荐信到太子手中才回来复命。
果然不到三天，宫里来了消息:传柳月明觐见！
自此，柳月明高看了顾晓婉一眼。
皇帝谕旨不得耽误，柳月明还未等答谢顾晓婉就出发去京城了。
自古以来名利势人人得而求更甚，有了钱财就要势力，有了钱财势力又求得好名声。
顾晓婉在自己的梨园听闻隔壁恒府后院的喜鹊叫枝头，心情也特别好。她唤来杏儿，问恒家最近有什么好事。
杏儿开心地分享，原来恒家族长们不忍二少爷孤苦伶仃，找了个靠谱的媒婆说亲事。虽然女方家里不宽裕，但是还算殷实，家人都很本分。
“他不是心念着表妹吗，怎么还有心思娶外人？”
“表妹早已说亲，恒二少爷再心如死灰，到了婚配年龄也要成亲。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原来如此……”顾晓婉垂下眼眸，她还想挣扎什么，发现杏儿说的是事实，她也无以辩驳。
这么久了，他在云疆如何，为何未写书信过来。
天气逐渐转冷，尤其是沙地的昼夜温差太大，他吩咐下去给他的战士们添保暖物品。
往日他会和购置物什的战士一同前往。只是最近真的太忙了，他真的没有精力跟随。
“南羌王最近有所行动！”他找来副将一起商议战事。
这个消息还是他的亲弟弟少鸢传来，开始他有所怀疑，根据他的探子来报，这消息是真的。
少鸢身边有南羌族的人，他不便多写，只能通过简单的几个字传达，少鹄很快意识到南羌王要做什么。
也很快，他就有应对之策，只需一招朝可制胜。对于即将开到来的战争，少鹄很有信心。
根据探子来报，南羌王此次行动带了十万精兵，粮草也带足了，可谓是万事俱备。
“上次战败，这次南羌族好战，为了报仇他们心过切还恋战，若败北则恼羞成怒，后面气势更甚。在保存实力不被伤害的情况下，我们用备好新鲜的猪血包，穿戴厚实，来个以假乱真。到时候装死或者受伤，我们‘围魏救赵'，把‘受伤'的战士们保护撤退。”
“他们举杯庆祝之时就是他们血溅军营之时。”
这时一个影子穿梭在营帐前，少鹄神秘一笑，说：“鱼儿上钩了。”
原来他这些天都在查军营中的内鬼，上次赔上了兄弟们的性命，这次绝对要将背叛他们的人揪出来，让他尝尝违背军法的后果。
真正的谋略自然是保密的，只有少鹄和副将知晓。
深夜，在离营帐和南羌族生活的交接处，有两个人在悄悄说什么，但是有个人的脸色明显不好看。
一人朝滕军营帐折返，可是不小心走到了一处陷阱里，陷阱内壁别人处理得非常光滑，一个身上无工具的人根本无法爬出。
那厮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出去，他只好留存体力，等到路经此地之人救他出去。
少鹄带队提前一天戌时埋伏在南羌族经过的路旁，命人学狼嚎。
原来南羌王非常崇拜狼，称它们以智慧谋食，血性十足，懂得报恩。
果然，南羌王听见狼嚎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虔诚地祈祷一番。
少鹄一个指示性动作，所有人将之前布置的巨石一同投下，南羌王感觉到危险，赶紧指挥撤离，一边大喊：“今日不宜作战！”
也是天助少鹄，这时一场大风刮来，在山丘上面没有任何影响，而山之间大风如灌①，几万人都站不住跌倒在地。
落石接二连三袭来，仓促间无人顾暇队形，无人回忆起他们出发时的豪言壮志，纷纷抱头鼠窜。
掉入陷阱那厮还期待着南羌族大胜后救他。
此时，他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该收网了。”
少鹄带着队伍走向陷阱，他们把人弄上来，反手绑上结实的麻绳，押回营帐。
“将军，您这是……”小厮动了动手，意思是为什么把他绑起来。
少鹄不说话，只是将从他住的地方搜索的南羌来信摆在他面前，他心里一惊，但是他不承认。
“大人，我并不知情呀，一定有人栽赃陷害……”
不得感叹他的演技很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想真的有人陷害。
“那为何你会在那穴里？”
“我出来小解……”那厮面不红心不跳。
“那是你在和南羌族勾结。”少鹄冷笑道。
那厮看见少鹄的表情不由得心一颤，听闻少鹄最痛恨别人背叛。背叛之人在他手中可以活得很久，只是一点都不好过。
接着，少鹄从那厮的怀里掏出南羌玉佩。
“你母族本是南羌族，一个汉人误入南羌族群的寨子，那时他受伤了。你母亲见此状况，收留了他。后面长期的相处，他们俩产生了感情，偷偷生下了你。为了不被族群人驱逐，你和你父亲回了中原。你父亲弥留之际希望你找到你母亲，于是遵照他的遗愿踏上寻母之路。此玉佩是你母亲留给你们的唯一信物。”
玉佩被少鹄扯出，加上这是他真实的故事，他一下子没忍住眼眶红了。
“当时你遇上南羌族人，准确一点说他是南羌军人。他说一定帮你找人，条件是要你混入我的队伍偷取情报。”
玉佩是他们俩相认的唯一信物，他不想失去。他长这么大了，面容变了不少，尤其是最近奔波辛苦，更像老了十岁。
“那军人帮你找了人，只是隐瞒了一个事实:你母亲已经和你父亲同去黄泉路上了。”
“不可能……你骗我！”那厮再也绷不住了，大哭起来。
等他不再哭泣，少鹄接着说：“你随你父亲回到中原后几年，南羌族人认为那是耻辱，便要惩罚你母亲，在族群众人面前道出她的罪行。你母亲不堪其辱，自尽而亡了。”
“这也是你父亲每每书信于她而杳无音讯的原因。”
“啊，不——”他的哀嚎差点震破了少鹄的耳膜。
①原理是地形的狭管作用，当气流由开阔地带流入地形构成的峡谷时，由于空气质量不能大量堆积，于是加速流过峡谷，风速增大。当流出峡谷时，空气流速又会减缓。这种地形峡谷对气流的影响，称为“狭管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