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木棉红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8章 桂军进城

陆兆林三步并两步,飞也似地跑到韩宅,见大门紧闭,便连忙敲门。

韩宅里的人听到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都紧张得屏息静气。常兴抓起一条棍子,急步往门外走去,韩仁川从婉仪梳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枪,迅速上镗,追着常兴出去。家里的人都纷纷去找柴刀、菜刀、锄头、棍子,家妹和虹妈在床前护着婉仪。

常兴靠着大门听着门外的动静,仁川举着手枪在他旁边,只听外面传来:“大哥,二哥,我是兆林,快开门!”

大家听到是陆兆林的声音,都松了口气。常兴连忙把门打开,兆林一步冲进来,常兴紧跟着把门关上。仁川把手枪退了镗,往屋走去。

兆林抓着常兴问:“大哥,母亲怎样了?”

常兴难过地垂下头,和他一起到婉仪的床前,兆林蹲在婉仪床前哭了起来:“母亲,我来迟了。”

婉仪艰难地笑了笑:“他们在查找我吧。”

兆林点点头:“母亲放心,他们没有发现您,鬼刀七死了,母亲,您除了一个祸害,神枪手阿建重伤,不过救过来了,您也一定要挺过来。”

“兆林,练枪法,练得准准的。”兆林哽咽着,重重地点头,婉仪说,“不要告诉晓月我受伤的事,免得吓着她,她怀着孩子呢。”

兆林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说:“我一定要练好枪法,给你报仇!”

婉仪温和地看着他,说:“兆林,不要离开国民政府,你要给你带着的弟兄们端好这碗公饭碗,暗中给我们帮助,其实岗位并不决定一个人的好坏,主要是人怎么做,做好做坏在你。”

兆林说:“母亲,我记着,我知道,我听您的话。”

朝卫飞车到月罗家门口,放下车急促地敲门,小怡出来开门,见他一脸的焦急吃了一惊,出事了?

朝卫飞跑上骑楼,正在卸妆的月罗吓了一跳。

朝卫喘气带着哭腔说:“月罗,快跟我去见我母亲,她受伤了,很重的伤,她说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月罗大惊失色,一边收拾东西找药箱一边急急地对小怡说:“小怡,你快走,快出城,再也不要进城来。”

小怡却坚定地摇着头:“不,月罗姐,我不走,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走,我在这儿一直等着你。”

月罗来不及与她多说,拿了药箱和朝卫下楼,小怡看着他们出了门,看着他们远去,关了门,上门栓,去屋里默默地整理东西。

朝卫和月罗赶到韩家,春寒料峭却出了一身汗。月罗把男人都赶出了门外,让虹妈和家妹打下手,她要做手术把婉仪胸口的弹片取出来。

仁川、朝卫、常兴和兆林及秦伯等人在门外着急地等着里面的动静,好大一会,门开了,大家涌入,弹片已经取出来了,大家方才松了口气。可是婉仪的呼吸更急促了起来了,月罗疑惑拿起她的手把脉,脸色凝重。

朝卫着急地问:“月罗,怎么了?你说话呀!”

月罗沉痛地说:“刀伤有毒。”

兆林一拳砸在墙壁上:“鬼刀七,你好狠!”

“大家不要难过。”婉仪微弱地对他们说,“月罗,去找依依,不要告诉她我的情况,把她带出城,带她去红区,她的性子要再锻一锻才能成才,告诉她不要悲伤、不要难过,她能走上革命道路我很高兴。”

月罗难过地说:“林同志,是我,是我们没有及时发现有人叛变了,是我们不够警醒,让你受到了伤害。”

婉仪向仁川伸出双手,仁川连忙过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婉仪哑着声音说:“我为党的工作献出了生命,这一生没有遗憾了,对不起,仁川,我不能陪着你了,你要照顾好孩子们。”

她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手从仁川的手中滑落,仁川想再抓住她的手,她,却已没有了生气。家妹一声“大姐”就扑在婉仪身上大哭起来,韩仁川哭着说:“婉仪,你不能走哇。”

月罗忍着悲痛对他们说:“大家且先莫哭泣,魏大雄正在寻找真凶,此时传出林婉仪同志不幸逝世的消息,必然引起他的怀疑,整个韩宅甚至韩家的工厂、生意都要受到灭顶之灾,所以朝卫要先放出风声去说婉仪突得急病,西医医不好,请中医,每天都放要出不同的风声,第三天便可有不治逝世的消息,这样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朝卫含着眼点了点头,家妹收起哭声,家人们都忍着悲伤不哭出声,仁川让朝卫和常兴、兆林明天晚上一起去寻一口棺材来,在深夜悄悄运进府中。大家都忍着悲伤回房中去了,此时夜已深,家妹把一块白布盖上婉仪,虹妈含着泪去准备孝服。

月罗回到自己的骑楼里,告诉了小怡婉仪已逝世,小怡难过又惊讶,他们之中出了叛徒,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月罗却已无太多的时间去想其他,她要抓紧休息这下半夜,一天亮她就要去找依依,依依这个时候会在什么地方?

玉亭的船划到小连城脚下,铁索桥两头的桥堡里亮着灯光,偶而会有一两个人通过桥头堡的检查过桥去,走过铁索桥发出“咣啷、咣啷”的声音。她们的前后左右不远不近就有几艘船慢悠悠地划着,不时还哼个小调,玉亭和嘉明兴致盎然,依依却胸口没来由地疼了一下,立即兴意索然起来,她抚着自己胸口,自语:怎么啦?竟然没有了游览夜里河景的兴趣。

船越过铁索桥后就折了回去,她们划得很慢,依依的话却很少,玉亭和嘉明不时在说看岸边那树、那竹子,夜影下黑突突的,它在往上长嘛。依依心里七上八下,象吊了两只水桶,却找不出心里这么不安的原因,而玉亭和嘉明兴致这么高,她也不好没原由地就说回去,只得在黑暗中想着心事,沉默地陪着她们。

船到南门渡码头的时候已是深夜,许多的船只停留在河中,嘉明说今晚她们就泊船在这河滩中过夜吧,玉亭在离河滩三米远的地方插下竹槁,用力将竹槁定牢,将船绳绑在竹槁上,三人便在船舱里躺下。不久玉亭和嘉明就传出了鼾声,依依却心神不宁,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下半夜三更五点的时候才睡过去了,一觉到大天亮。

月罗一滑碌从床上跳起来,天亮了,她要去码头,过利民街去,她把手枪装进手袋里,一翻梳妆打扮后出门,小怡一直看着她,林婉仪牺牲了,大家都很难过,她看着月罗出门,在她身后对她说:“月罗姐,我等你回来。”

月罗回头向她笑了一下,说:“你要活着,好好地活。”

小怡含着泪,重重地点头,月罗头也不回地走了。

依依她们被一阵“起网啰,春水鱼儿肥”的呼喝声吵醒,她们在船舱里爬起来,外面,鱼民在起鱼网,鱼儿在网中欢蹦乱跳,昨晚游河的船只一只只地往岸边靠,玉亭和嘉明说要到北帝码头靠岸,依依却想在南门渡码头上岸,玉亭便把船划到岸边,依依上了岸,和她们作别,玉亭和嘉明一边和依依说再见一边撑船离岸,往北帝码头去。

依依上了岸,肚子咕咕地响着,便在一个卷筒粉摊前坐下来,要三条粉吃。

月罗本想往龙江街去,在那儿的一个码头坐渡船过利民街,却拿不准依依会不会在利民街。这丫头一天到晚三脚猫似的,她在哪儿呢?她突然想到西街或者驮苗街去看看昨晚婉仪被害的地方,然后可以在南门渡码头坐船过利民街去,这么想着便进了西街。她在想叛徒是谁?怎么那么清楚准确地知道婉仪送药的时间地点?他到底掌握多少情报,必须尽快除掉他。月罗满腹心事,不知不觉已到南门街口,船家的鱼民正从南门渡码头挑鱼上来,晨风中带着些微的鱼腥味,而昨晚追击的惨烈已丝毫不见痕迹,这个时候船多,叫船方便,她叫一条小些的鱼船过去就可以,这么想着,月罗加快了脚步。

这时街边的一户人家“吱呀”一声打开门,一个老阿婆拿着一个碗出来到粉摊去买粉。月罗便往前面的粉摊看去,却见一个婀娜的身影从粉摊走出来,那不是韩依依是谁?月罗连忙跑上去叫她:“依依,你在这里呀,我正想过利民街去找你。”

依依迎向她说:“月罗姐,早,吃过早餐了吗?”

月罗心里苦涩难言,今早她哪里还有胃口吃早餐,只胡乱吃了两口,都坠不到肚底,可是现在她竟然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劝依依和她一起去红区,她身上的水气说明她刚从船上上来,这会子她必是回家去,不能让她回家,如果她发现自己母亲世逝了,不知要做出什么来,而且她不会就跟她去红区,还会去找人报仇。

依依见她一脸的忧凄与憔悴,关心地问她:“月罗姐,怎么啦?你脸色很不好。”

月罗摸摸自己的脸,说:“昨晚没睡好吧,——”还没待她说完,突然一阵枪响,把街道上的人都吓了一跳,还没等大家定下神,更多的枪声传来,一位大爷指着北门的方向说:“从北标方向传来的,又是哪支军匪进城来抢东西了,大家快进屋关紧门。”立即人们飞跑着进自己家里,街道的各种小吃也不摆了,纷纷收摊回家,一时间家家关门闭户,街上静得瘆人。

依依和月罗怔了一下,月罗立即抓起依依的手就要往南门渡码头跑,依依反抓住她的手,问她去哪里?月罗说赶紧走,过利民街去,从那儿去上八区。依依怎么肯,说:“这不等于逃跑吗?我不走,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进了城。”

依依反手一拽,竟把她拖着往西街走,月罗没有依依劲儿大,跟本扭不过她,只能由她拉着走。她们跑到康平街,街上已经很少有行人了,只听一个人跑来对街上的人说:“桂军进城了,大家快躲啊。”立即人们纷纷收摊收拾门前的东西,赶紧进门关门闭户。

袁子墨与军士们正在晨练,听到对岸传来枪声,吃了一惊,士兵们也都怔了,这枪声是怎么来的?他马上大喊:“全体集合!”士兵们跑进营房,以最快的速度武装。只一盏茶的功夫,士兵们全都集合了,对岸的枪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子墨对着士兵们说:“立刻做好战斗准备,一纵队马上守住桥头;二纵队把利民街的岗哨给我端啰;三纵队过北岸去接应程副族长,让他们立即过河来;四纵队作为撤往上八区的开路先锋马上出发,把从这里到上八区的一路障碍全部清掉;五纵队跟着我掩护从北岸撤来的同志,我们最后撤。”

将士们听令一队队跑出公园去,子墨子弹上镗,对着五纵队的士兵说:“出发!”

陆兆林满腔悲愤,恨不得一拳结果了神枪建,但现实却不能,所以一大早起来他就叫了跟随他的弟兄们,告诉他们从今天起要练本领,他练枪法,其他人依自己所长而练。刘叶说他练刀法,鬼刀七活着时凭着一手飞刀常常把他们当猴耍,他早该练刀法与他一较高下,他就也不敢那么放肆;阿木说他练棍法;阿继和阿晖说练拳法;小吕说练脚;小赵和阿新说跟刘叶一起练刀法;阿哲说和兆林一起练枪法。兆林说他们一定要练出真本领,彻底摆脱被街坊邻居们称为“小混混”的称号。正在说着突然枪声传来,把他们吓一跳,兆林带着他们跑到新填地,听到有人说桂军进城了,要杀红八军。刘叶连忙问兆林怎么办?兆林说去局里,就要往局里跑时又站住了,对刘叶、小吕他们说:“看见红八军我们假装看不见,或者假装摔倒了,让他们过去,趁这个时机抢桂军几支枪。”

小吕兴奋地说:“那我们以后就有枪了。”

兆林说:“如果魏团长叫我们跟着,我们就跟在最后面,听见枪声就卧倒,能有多怂就装多怂。”

这太好办了,这不用刀枪不用拼杀装傻就行,谁不乐意?小吕、刘叶等笑得腰都弯下了,整齐的队伍就变成了东一个西一个左一个右一个。他们跑上东街,迎面就见魏大雄带着一队人向他们跑来,兆林连忙立正,魏大雄对着兆林吼:“陆兆林,你们几个稀稀拉拉的不成形,去哪里?”

兆林说:“去局里向您报道。”

“报什么道,桂军进城了,杀向红八军。”魏大雄吼道,“这回可是我们翻身的时候了,我去龙江街,你们分两队去新街和皇仓街。”

“是。”兆林连忙说,马上又转向魏大雄喊,“报告团长,我们没有枪。”

魏大雄不耐烦地向他道:“真是啰嗦,桂军和红八军打起来了,你们捡到多少只枪就是你们的。”

“该死的,真抠门,一只枪也不发给我们还让我们去打前阵,在战场上捡枪,这不是叫我们送死吗?”兆林嘟哝着,心里却暗自高兴,这场战事过后他和他的弟兄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有枪了。

他让刘叶带小吕、小赵和阿新去新街,他自己带阿木、阿晖、阿哲、阿继去皇仓街。

韩朝卫和纪常兴到下半夜才睡着,枪声把他们惊醒,天已经大亮,屋里人被外面的枪声惊得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刚从外面买菜回来的秦伯说桂军进城和红八军打起来了,桂军装备精良人多势众,彤州城红八军恐怕是守不住了,现在街上行人都躲起来了,家家户户关紧房门,大家快把大门关紧了,不要出去。

虹妈带着家人布置灵堂,曹家妹却很担心晓月,朝卫说他出去看晓月,常兴说他不能象缩头乌龟一样缩在家里,他和朝卫一起出去。仁川一再叮嘱他们要避开军队,远离两军交火的地方。

韩朝卫和纪常兴带上手枪,出了家门,街上行人廖廖无几,枪声却越来越密集。他们跑到驮苗街拍晓月的门,晓月听见他们声音才敢把门开开了,枪声把她吓坏了,门不敢出,想回娘家不敢回,想兆林回来,但这个时候她知道兆林肯定带着他的弟兄们逡巡去了,她替他担心着,又怕又愁。一见朝卫就想哭,朝卫连忙安慰她,她问他街上怎么了?朝卫说:“桂军进城和红八军打起来了,你在家呆着不要出门,哥和你纪大哥去厂里看着,晚些时候枪声少了小妈会来接你回咱家去。”

晓月抓住朝卫问:“哥,依依在利民街的,你叫人带信息过去告诉依依不要过河来。”

朝卫说:“放心吧,月罗已经过去陪她了。”但他心里不知道月罗是否找到了依依,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和常兴安慰了晓月一翻,让她安下心来,便说去找兆林去,让晓月关紧门,任谁来也不要开门。晓月看朝卫和常兴出了门,立即把门关上,拴上木拴,却哪里放心,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外面一片寂静,只有偶而有人跑过的脚步声。

新街传来剧烈的枪声,依依和月罗躲在一间民房的屋外角墙里,看着前面四周的动静想跑上新街,这时却见洪学初从一条巷子里出来,他见韩依依发愀地顿了一下脚,立即又昂着头往县衙方向走。依依从屋墙里走出来,站在他面前笑咪咪地看着他,目光却冷得可以杀人。洪学初被镇住了,站住强作镇定说:“依依,桂军进城红八军完了,你抖不起来了,你别横,你总是阻止我追求何予,我就偷偷跟踪你母亲,没想到她竟然是共产党,常常买大量的药品送出城去给游击队,昨晚她被鬼刀七和神枪建逮个正着,中了鬼刀七一刀,你知道,鬼刀七刀上淬毒刀刀致命,现在只怕她已在黄泉路上,你很快就成没娘的孩子了,学着温柔点,没娘的孩子很可怜喔。”

依依和月罗惊呆了,没料到叛徒竟然是洪学初,他话音刚落,依依一记左勾拳就狠狠砸在洪学初的腮帮子上,洪学初一下摔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肚子上又着了一脚,她本想要了他的命,可听到母亲的噩耗哪里还有心思,便又踢了洪学初几脚,发疯似的往家里跑去,月罗连忙追着她。

洪学初哼哼着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嘴角上的血沫,虽然肚子和屁股疼得历害,但却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以后,何予是他的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