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地狱
睡到半夜,月已藏于厚重的云层中,朝夏被一个女孩叫醒,晚上洗漱吃饭都是她领着朝夏去的,她也是宅子里为数不多能说一口流利英文的人。
“小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朝夏揉揉眼睛,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飞行的疲惫和白日里被打了一巴掌的疼痛使她精神不振,傍晚还能强撑起身体,此时睡了三四个小时后,反而更加困倦了。
“什么?”
“我说,请小姐帮我一个忙。”
“是什么事呢?”
“从昨天开始少爷就没有吃过东西了,今天出去一天办事,想来也是没有时间吃饭,他现在又被那些老家伙缠住了,不如您帮我把食盒拿过去,让他吃点东西再处理事务。”
朝夏存了个心眼,“我很累,不如你直接拿过去给他。”
女孩摇摇头,“我去劝他吃东西,他未必听,嬷走了以后,他很难过,以前他很爱笑,每次从新加坡或者香港回来都会给我们带礼物,家里嬷最喜欢他了。今天少爷带你回来的时候特意嘱咐我们很多事,宅子里草木多,蚊虫也多,他还专门让人点了不呛人的驱虫草在房间周围,他一定很喜欢你,不然也不会在家里这么乱的时候还带你回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当然听明白了。
“你劝他,他也许会听的,求求你了,小姐。”
朝夏喝了一口床头柜上已经完全冷却的水,清醒不少,“那你把东西给我,我喝完水就去。”
她欣然接受,食盒不一会儿已经摆在朝夏面前,女孩放好之后说道,“要是东西太重,小姐临走前可以拿出上面一层糕点减重,下面是红豆面包,他很喜欢吃。记得提醒他宅子太旧了,很久没有人来维修,很多房子雨天都漏水,让他忙完这些事记得回家一趟修理。”
长长的一段路隐在前厅和后房之间,石板路两边种了高大的树木,隔七八步就有一个旧时燃油灯照明。
她正走着,忽听得树木之后似乎有人在说话。
顺着风声,凑近声音的来源地,越听她越害怕,慌忙之中,手里的食盒盖子险些掉落,她急忙握住免得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动,正是这一举动,她发现上面的糕点上竟有一张纸条。
“速去,陈永兴带了炸药,企图炸死少爷。”
她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在拍电影,甚至左顾右盼一瞬间寻找摄像机,她只是来找姐姐,没想落入到这样一个麻烦的境地。
脚下悄悄挪动,也不曾奔跑,轻手轻脚继续向前走,仿佛刚才上面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那张纸条,那场对话,她全然都没有发现。
到了会场前,几个人却把朝夏拦住了,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只是要给他送饭,他没有吃东西,你看,这些东西都是要给他送进去的。”
白茶就在附近巡视,见是朝夏,走过来用中文问她有什么事,现在朝夏谁都不信了,只是说自己来送饭,白茶给他们解释了一遍,这几个人相互对视,其中一个人掀开食盒的盖子,每一层都检查一遍。临了要进去,他们甚至搜了她的身。
朝夏思考,如果每个进出的人都是这样仔细检查,那他们是怎么把炸药带进了会场,如果他们能带进去,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些人已经全是叛徒?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提前在这里安装了炸药,但这里是格洛克的地盘,能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装炸药,证明也是他自己身边的人,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白茶和她说,“一会儿你进去,记得不要逗留,虽然你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他们戒备很重,不喜欢谈话的时候被外人听见。”
朝夏说好,“我送完就出来,他一直没有吃东西,身体也吃不住。”
打开门,门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朝夏看,她头皮发麻,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提醒格洛克,算了,要不就直接走,不要管他了,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但是理智告诉她,如果今晚格洛克真的死在这里,那么这些亡命之徒绝对不会放过和他同行的自己,她可能真的会命丧于此,权衡之下,不如让格洛克搏一搏,不管怎么说,现在她和格洛克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四处点头示意,免得他们看出自己的慌张,格洛克则静坐在位置上,头也没抬,他手底下有一份文件,知道朝夏要来给他送饭,会议暂时才停止了。
朝夏走到他面前,低声问他,“你饿了吗?”
格洛克说没有。
“他们会说中文吗?”
格洛克把眼睛从文件上移到她脸上,“不会,怎么了?”
她心想那就好,安稳无恙地把消息告诉他,之后离开再让他来解决麻烦,这是最好不过了。
“有人密谋要杀你,来时的路上听见的,食盒里有一张纸条,说陈永兴拿了炸药。”
她是微笑着告诉他的,虽然这微笑在格洛克眼中有些僵硬。
格洛克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拿起红豆面包吃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继续看文件。
送完东西,朝夏这就收拾食盒准备要走。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十几个人里有几人从会议桌下掏出手枪,电光火石间就举枪对着格洛克。
朝夏在他们手边,正好挡住了格洛克的视线,她脑子一抽,竟举起食盒想要挡住子弹,格洛克没能第一时间反应,子弹击中食盒,似乎食盒的主人早已预知,这盒子竟然没被子弹穿透,但强大的冲击打得朝夏向后倒去,这个关卡,格洛克猛地和她换了换了位置,以背替她挡了子弹。
枪声一响,所有人都乱了起来,活像是修罗场。
格洛克倒在地上,朝夏也被他按倒在地上。
她急忙以会议桌为掩体,上前查看格洛克的伤口,衣服被撕开口子,却没有鲜血,“你怎么样了,别吓我,不要紧吧,你是不是穿了防弹衣?”
格洛克本来还想装装可怜好让她欠自己一个人情,岂料小姑娘太聪明,一下看出来了,“是啊,我死不了,穿了防弹衣,只是骨头疼的厉害。”
朝夏说,“我提醒了你,你帮我挡了一下,我们两个互不相欠。”
“别啊,你提醒我,这是你的功劳,刚才你拿食盒挡了一颗子弹,那又是一个功劳,说到底,我欠你的。”
说话间,从腰后拔出手枪,捂住了朝夏的眼睛。
白茶早就冲了进来,举着突击枪一阵扫射。
“别杀完了,回头年轻人撑不起生意。”格洛克扶着桌子说道。
白茶果然听话,还留下几个老头子。
鲜血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朝夏不知摸到了哪里,满手黏热,她挣脱格洛克的手,睁开了眼睛。
地上是几具尸体,被子弹打得惨不忍睹,血点子满墙满桌子溅的都是。
她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看见了刚才黏热液体的真面目,是血和被打得崩裂的脑浆。
忍不住恶心和恐惧,她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
朝夏疯了一样想要跑离这里,此是地狱,她如是说。
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腿不长却跑得这么快,格洛克费力才赶上她,他拉住她说,“别跑了,现在这里很乱,我们需要立刻离开,等白茶清场完成后,我们再回来。”
朝夏不让他碰自己,“走开!”
格洛克的手尴尬地停止半空中,一时间不知这么办。
“你……”他原本想说些好话,可见她这么恐惧,他确实不知该怎么哄她。
虽然她年纪小,但不代表她没脑子。
他嘿嘿干笑了两声,“刚才……也不是拍电影哈……就是……家里出了点儿事……”
朝夏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人说了,他们不是一路人,永远也不可能互相理解,他是个危险分子,毒品、杀人、帮派……没有什么坏事是他不敢做的。
早知道,在中国的时候就应该报警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