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番外：人有悲欢离合
姜蕊和周蕴算是少年夫妻相伴一生的标准了。
从十七岁嫁给周蕴后，两人生下四个孩子，虽然中间有诸多波折，但一辈子看过来，绝对称得上幸福。
尤其是成为皇后之后，姜蕊基本没有过什么烦恼。
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生死离别是不可避免会遇到的，在姜蕊四十岁的时候，她就头回感受到了骨肉分离之痛。
不是她和她的孩子，而是她和她的母亲。
翻年之后，宫外就一直断断续续的有消息进来，说沈氏的身体不太好，总是病，姜蕊虽然担心，但也不便出宫去看，只好常常派露微或是新绿去瞧，又赐了一位太医长住府上，伺候沈氏的身子。
就这，也没少把弟妹李琦叫进宫来问话。
可入冬一场雪之后，沈氏的病情还是急转直下了。
太医汇报说，是肺腑出了问题，唤的是咳疾，是长年累月断断续续得了又好，如此繁复，就随着年纪大了，发病越来越严重了。
天气一冷，吸入冷空气，就更加刺激病情。
其实沈氏住的屋子里已经十分暖和了，用了上好的银骨炭取暖，没有烟呛人，又经烧，可饶是如此，也没缓解多少。
病情急转直下后，竟咳血了。
消息传回宫里，姜蕊一时就急的不行。
当初元庆帝驾崩之前就咳血来着，所以当听到沈氏咳血，姜蕊第一个想到的词汇就是死亡。
她几乎是小跑着去太极殿找的周蕴。
见着人了，还没说话就掉眼泪。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周蕴见她来，正高兴呢。
发现她状态不对劲，忙就丢下正在批阅的折子，上前去把人给牵住了。
“我娘，我娘她不好了，宫外传话进来说她今天咳血了，我想出宫去看她。”
姜蕊越说眼泪流的越汹涌。
哪怕是一把年纪了，周蕴也见不得她哭，干忙把人揽进怀里柔声哄着。
“好，咱们出宫去看，就微服出宫，不必让下面的人安排，很快就能出去，朕这就让陈奉去打点，咱们先换衣裳去，好不好？”
姜蕊点头，完全是像孩子一样，被周蕴牵着去更衣。
一个时辰后，两人就坐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出宫去了国公府。
守门的小厮是原来姜府的老人，见着姜蕊了，多看几眼就认了出来，当即吓得腿软。
还好陈奉把人给撑住了，并让他赶紧进去通传，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微服出宫来探望国公夫人。
小厮忙不迭点头，一溜烟进去传话。
姜蕊却等不及的，拉着周蕴就直接进去，奔向沈氏的院子。
等姜国公带着姜清念和李琦两个过来的时候，就见姜蕊已经坐在床边跟沈氏说话了。
“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姜国公带头行礼。
周蕴伸手虚扶了他一把，“岳丈不必多礼，朕和皇后此次是微服出宫，陪皇后来看一看岳母的。”
听了这话，姜国公眼眶就红了红，忙低头遮住眼里伤感。
“多谢皇上和皇后关怀。”
看他这状态，周蕴心里也沉了沉。
猜测到沈氏的身体恐怕是真的不太好了。
“皇上，父亲，恐怕皇后娘娘有许多体己话想和母亲说，不如咱们先去书房里坐坐吧。”姜清念在一旁道。
周蕴看着这个小舅子已经是十分沉稳的样子，也不由感慨时间过得很快。
点点头，便由姜国公和姜清念父子俩带着出去了。
李琦则说去安排晚膳。
瞧着时间，皇上和皇后娘娘估么是要在府上用了晚膳走的。
等外人都离开后，姜蕊才忍不住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娘，怎么就病了呢，前些年还好好的呢，四皇子还那么小，都没穿过几回您亲手做的衣裳。”
沈氏爱怜的笑着，抬手摸摸姜蕊的脸。
“娘年纪大了，那有一直身体康健的，也给前头三个孩子做了不少衣裳了，还不许娘歇一歇了？”
“可我怕...”
姜蕊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氏打住。
“这有什么好怕的，人有生老病死，总会有那么一遭的，只是娘身子不好，或许来的比旁人早一些罢了，不过娘也六十多岁了呀，也不年轻了，活了这把岁数，已经很享福了，看着你和清念都好好的，孙子们都好好的，娘很满足了。”
“那娘就忍心丢下我吗，自打我嫁人了，就少和娘相见，如今更是见一面难如登天，终归是女儿不孝，没能时常陪伴在娘身侧。”姜蕊掉泪。
一入皇室身不由己，处处规矩限制，哪怕如今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其实也不见得多随心所欲。
沈氏也红了眼眶，伸手拂去女儿眼角的泪滴。
“你是娘的心尖尖，心头肉，娘哪里舍得离你而去呢，还有你爹，他素来是要人照顾的，自己什么也拎不清，我这一走...还不知是什么样子，不过还好，琦丫头是个细心周全的，这偌大的府邸，上上下下她都打理的极好，应当也无碍。”
“再细心，也不比您在爹身边啊。”姜蕊深吸一口气，止住哭，“娘如今都这样说话了，难道真的就...”
沈氏微微闭眼，把眼泪忍进去，而后才睁眼笑着看向女儿。
“我知道太医和你是怎么说的，不过那些太医也确实都尽力了，他们说的好听些，是为了叫你放心，但娘的身子娘自己怎么能不清楚呢，况且。”
说到这里，沈氏顿了顿，长呼一口气才又继续。
“娘病了这么久，缠绵病榻的滋味也确实不好受，咳疾看着不是厉害的，实则咳嗽久了，浑身都难受，胸口疼，吃也吃不下，一碗碗药喝下去，实在也折腾，娘的身子娘自己知道，确实是陪不了你多久了。”
怕姜蕊还说什么，又添上一句，“娘累了，也想歇一歇。”
这话一出口，姜蕊果然是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何尝不知道母亲是靠药吊着精神气，才能坚持这么久的，但她私心里就想让母亲多活几年，几年而已。
可眼下看着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她也不忍心了。
只得含着泪点头。
那天从国公府回去后，姜蕊就把给沈氏看病的太医找来，告诉他不必盯着咳疾治了，只要开一些温和能人沈氏身体舒服的药就好。
太医听的明白，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想让国公夫人走的舒坦些，所以立即照办。
沈氏还是坚持着陪家人过完了年才走的。
姜蕊没能去送葬，在宫里哭了许久。
周蕴和几个孩子轮流来陪着，过了半年多，她才慢慢的从伤痛里走出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