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六，何安琪
咖啡厅的角落里，林临敲着键盘，而后将电脑一转，将显示屏给对面的女人看。
女人穿着一身深咖色长裙，蹬着足足十公分的高跟鞋，脸上画着浓妆，但可不否认，她很好看。
女人划拉着鼠标，看着林临写出来的故事，眉毛挑着一直没放下来。
良久，才似笑非笑地把电脑推回去说：“林先生，说真的，要不是我们查到了五年前那件案子，只怕我真得把你当成幻想家来看了。”
林临不答，这种没营养的话他不会接。
女人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一直不说话，不由冷笑了一声，“你调查你梦里出现的东西我还能理解，但你调查秦明干嘛？”
林临顿了顿，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对面女人又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他的什么秘密？你最近是在他家接受心理治疗的吧？有没有发现他家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女人几乎把脸凑到林临的脸上，眼中闪烁着林临看不懂的光，分不清是狂热还是仇恨。
林临抱着笔记本往后一靠，一脸戒备。
“你这是什么表情？”女人像是被猫咬了一口，坐回自己的位置，“我很恐怖么？”
“没有。”林临回答，这种送分题他还不至于不会做，“你很好看。”
那女人听到他说话，变脸似的立刻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敛去凌厉，竟有些妩媚的意思。
“林小哥哥，你真有意思！我一直以为你是高冷，但现在我发现你是害羞内向啊！咯咯咯！”她捂着嘴笑，肩膀一颤一颤的。
林临面无表情，“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看心理医生？”
何安琪不笑了，但她也没尴尬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呢？是社交恐惧症么？”
“不是。”林临把笔记本放在桌面，喝了口咖啡掩饰焦虑，“我就是恐惧和女人打交道。”
“哦——”何安琪拉了个长音，像是明白了什么。
“谈正事吧！”林临强迫自己冷静，做出从容的样子。
何安琪笑了笑，正经起来，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个看着沉甸甸的大信封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从同行那里取来的旧照片，还有一些是报纸上剪下来的，你可以先看看。”
这些照片和报纸保存的都很好，林临一张一张地翻过，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照片，就好像有人手持着摄像机跟拍他的梦一般，真正意义上的把梦照进现实。
楼道被熏的一片黑，房间中是爆炸后又长时间燃烧留下的痕迹，何安琪说凶手在引燃房间之前在房间中各处布置了易燃易爆物，因此这个房子里的东西几乎遭受了毁灭性的破坏。尤其是厨房中的那具尸体，被毁坏的极其严重，后来警察检验DNA的方式查出来此人的身份，但又完全找不到他的作案动机，因此很难定义他就是凶手。
“他就是凶手！”林临说。
何安琪摇了摇头，“你敢说，我都不敢信，更别说警察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他这么大个人，而且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因为受了网骗就杀人这种事……而且还是如此残忍的分尸纵火，这说出去谁信啊？”
林临揉着眉心，确实，这种做梦映照现实玄幻小说一样的东西，别说别人不信，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荒谬。然而他看着照片，这真的就是把梦当成电影暂停截取的画面啊！倘若不是这些证据，林临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所以他看这些照片，越看越是诡异。
“这栋楼在哪里？”他问何安琪。
何安琪打开手机上的地图给他看，“开车的话，一个多小时，这么大的案件，你竟然不知道？”
“我两年多前才来这个城市的。”林临低声说，他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三十三分，倒是挺巧的。“我想去这栋楼去看看，对了，发生案件的那个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人住么？”
“谁敢住啊！”何安琪叹气，“死人其实并不可怕，哪个楼没死过人？可是像这种的，杀人！而且还残忍的分了尸！还要放火烧！像这种事情，别说那个房间里，就是那栋楼，你敢住么？”
林临很想说这有什么不敢的？他以前为了取写作素材，还专门跑到农村那种老坟头上睡过，大夏天的就身下铺了一张薄凉席，凉快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才发现凉席下面还有一条长虫。
但他知道何安琪说的跟他想的是两码事，无非就是城市鬼宅，午夜凶铃一类的。
“你是记者？”林临面无表情地发问。
何安琪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有点被气笑的感觉，“林小哥哥，你就是传说中的钻石直男？”
男人发懵，低头把笔记本关机合上。
“真是有才多金长得帅，直男又萌又可爱！”何安琪调戏上瘾，“林小哥哥，你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女朋友的吧？你看我怎么样？”
林临手抖了一下，笔记本差点脱手。
这女人，又善变又鬼畜。
林临决定以后离她远一点。
“我现在要去那栋楼。”林临不接她的话，自顾自说，“一起么？”
何安琪托腮看着他，笑嘻嘻地问：“需要我去帮你做个话筒？”
……
阳光斜斜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房间，小小的少年蜷缩在床的角落里，披头散发的女人绝望地看着他，喃喃地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死啊？”
“你去不去？”林临收拾好东西站起来，问何安琪。
何安琪似是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明天再去吧！我们现在去也没用，晚上那一块人很少的，而且今天也不方便。”
她看林临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就是眉头拧了起来，于是接着说：“明天中午吧！明天中午十点还在这里汇合，我们一起过去。”
林临点了点头，“账我已经结了，明天见！”
何安琪目送林临离开，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她打开手机找到一个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进来吧！
？？？
他走了。
一个男人走进了咖啡厅，施施然地坐到了林临刚才的位置上，他重新叫了咖啡，这才笑着道：“结果怎么样？”
“一切OK！”何安琪比了个手势，她妖娆而妩媚，看得对面男人不由捏紧了拳头。
“那个凶手的身份来历你问出来了么？”何安琪手指摩挲着咖啡杯，懒懒地问。
卢中天点头，“有头绪了，不过警察那边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所以估计还得几天时间。你真信那个林作家的话啊？”
“怎么？你不信？”
“这怎么信啊？”卢中天摊手，“他说是做梦做的你就信啊？或许是他之前就了解过这个案子呢？现在就是凭借着作家的胡说八道添油加醋给了一个完善的剧情而已。或者干脆他就是案件的知情人，甚至是参与者，要不然也说不出那么细节的东西，我觉得他要是再说出这种细节的东西我就得报警了！”
“报警？”何安琪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报警的话，恐怕警察是会先调查你的吧？”
卢中天貌似憨厚地笑了两声。
“这个是今天他给我看的。”何安琪把一张截图发给卢中天给他看，“假如说死在厨房中的人真的是凶手，那么这个人一定极其敏感。你说这样的人，他在行凶之前，会做什么呢？”
林临出了咖啡厅走向自己车，脸色潮红，身上都是汗。
他刚才是被女人调戏了么？
以后要离那女人远一点！
大概像他这样的，29岁了，竟然还是个处，没碰过女的，没拉过手没接过吻的，应该不多吧？
林临脑子里乱哄哄的，年幼时的记忆一波一波地冲击，他痛苦地挣扎在车座上，无人可拯救。
那年林临11岁。
父亲林潮和母亲沈文秀是当时被人们羡慕的璧人，在那个年代，人们虽然还不是很吃颜值，但自古以来，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得到多一些的偏爱和照顾，因此他们的小家庭过的算是滋润。
但好日子在林临11岁那年到头了。
那时候父亲下海，常常出差，母亲开了一家服装店面，每天都很忙。五月份的一天，林临放学回家，发现母亲沈文秀坐在家里一动不动，她像是坐了很久，仿佛要坐成石像一般。林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妈，沈文秀不理他。他去厨房转悠了一圈找不到饭，便接了一杯水又去看自己母亲。
她哭过，脸上的妆都花了，但已经干涸，她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不知道哪里，好久才眨一次眼。
“妈？”林临叫了一声。
像是回过魂一般，沈文秀终于让眼睛聚焦看向了自己儿子，然而就像噩梦一般，不，现实永远比噩梦更令人恐惧！沈文秀忽然用力抓住了林临，声音嘶哑地说：“儿子，你爸爸不要咱们了，他不要咱们了，咱们也不要他了好不好？儿子，你跟妈一起去死好不好？我们要让他后悔一辈子好不好？”
一起去死好不好？
一起去死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她可怜又无助地望着他，要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离开人世间。
那话就像是魔咒，刻在林临的心里，在他以后的生活中，总能受到这句话的左右和影响。即使母亲已经死了，即使他已经离开故城两年，他依旧不能完全摆脱这句话对他的影响。
父亲和亲人都劝他找个女朋友，热心的人们给他安排过不下十次的相亲，但每次都会被他搞砸。林临最终和父亲摊牌，而后离开了那座生活了26年了老城，找了心理医生，正面自己的心理问题。效果显然不错，他已经能主动和女人出来喝咖啡了。
林临长出了一口气，秦医生教的暗示方法挺不错，只要把女人当成男人就行。
虽然听着不怎么靠谱，但林临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急速的心跳和慌乱了。
林临准备开车离开，余光中看到何安琪被一个男人揽着腰走出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