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道”“科学”“序”
张英栋
大道至简，这是日常说滥了的话，我们真明白吗？
科学，这同样是真理世界的口头禅，并且还被很多人当作打人的武器，但是打人者和被打者思考过“科学”的真正涵义吗？
秩序之“序”（不是自序之“序”），这是通过刘明武先生的著作我才开始关注的一个词，但是此前类似的思维活动早已开始运行，比如合拍，治疗要顺应人体的节奏。
在经方应用如火如荼的当前中医界，也存在某些“虚火妄动”现象，思考中医的“道”势在必行。
什么才是经方应用的“至简大道”呢？理、法、方、药、量、用六者，理为先。于是，笔者无时无刻不在倡导中医的理，并且在《中国中医药报》开设了“理法与临床”专栏，本书的题目“伤寒理法”亦在“经方应用”之前。经方应用的理是什么？或者说在哪里能找到经方应用的理？笔者目前的认识，是在人体的规律中，在自然界的规律中，在《易经》《道德经》《黄帝内经》等中华元典描述的规律中。
道是方向，离开方向，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
有道就可以了吗？也不是。明白了道的重要性，掌握好方向后，要去实际地解决问题，还需要实际的技巧、工具，这也就是“理可顿悟、事宜渐修”所要表述的道理。
任何事物的重要性都是相对的。
如果已经有了足够的技巧，这时候，最重要的是道，是方向的把握。
而如果只会“纸上谈兵”“坐而论道”，那么这时候，最重要的便是“说一次不如做一次，做一次不如错一次”的实际经验教训。
这也叫针对中医学习问题的“辨证论治”吧。
说完道，再来说科学。
科学，核心涵义就是“分科之学”——分门别类地解决问题。从这个角度讲，分得越细，就越“科学”。
但强调“科学”的同时，需要随时地把握“道”的方向，随时地调整方向，随时地关照解决问题的初衷，“科学”才不至于在纷繁复杂中迷失，在过程中忘了初衷。
与“道”“理”相对应的，按传统的说法讲，是“器”“术”“事”。这些说法，笔者觉得都没有“科学”更包容，更有现实意义，更容易将现代人的生活与先贤的思想联系起来，于是笔者选择了“科学”与“道”相对应。
序，笔者还没有太多的心得，先记下两句高大上的话，与同道共勉吧。一句是《周易·乾·文言》中讲的“与四时合其序”；一句是《周易·艮卦·彖传》中讲的“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笔者的理解就是：做医生时，要找人体健康的规律，争取与这个规律合拍，这就是“合其序”；做人时，体味“厚积薄发”的规律，“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合其序”。“序”，说白了，就是节奏吧？
规律、实效、节奏，应该就是“道”“科学”“序”的通俗解释。
以上讲的都是道理，而有部分读者似乎更喜欢看事实，下面把一篇2012年写的“道理融于事实”的旧文附于后，希望可以带动大家开始独立思考中医之道、科学、序，中医的规律、实效、节奏。
如何让自己的专业知识能帮助到更多的人？如何让大家以一种相对轻松的方式接受正确的思想？在某一日骑自行车锻炼远行的路上，一个想法跳进我的脑海——写评书。
医学是严肃的，是针对人的、帮助人重获健康的学问，既要找一种通俗的方式，但是还要保证正确性。在认真思考过医学科普节目的得失后，我得出以下的结论：以刻意地简化专业知识来换取“普及”，是得不偿失的。普及的前提是正确，如果不够正确、准确、精确、明确，普及又有什么用？
于是我给自己的普及提出了一个前提，一定要正确。
《伏牛记》的写作，首先是完全以事实为依据——方药是如实的纪录，思路是尽量还原当时脑海中的思考。除了病者名字是虚构的以外，其他的都是真实的。要探索的只是一种更容易被读懂的写作方式——为了让自己写得不很累，更自由些，有兴趣看的读者也不觉得累，更容易在轻松的氛围中了解什么是中医、什么是医学、什么是病、什么是健康……
第一回：病有缓急，岂料中考临近日；治有盛平，磨刀不误砍柴工。
话说2011年的4月21日，一个个头高挑、学习很用功的女孩，得了一种病，一种把自己和家人都吓了一大跳的病。得病不足10天，小拇指甲大小的红斑就长满全身，在对于医学知识了解不多，甚至一些不太专业的医生那里，这都是很“严重”的病啊！在得病的最初，以闫昕学习很棒而自豪的一大家子人，都被突然降临的“灾难”给吓蒙了，如果没有央木医生的“系统、综合”治疗帮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出最初只是“虚惊一场”的结论。
看病第一天，全家总动员——爸爸、妈妈，大姑、大姑父、二姑、二姑夫……如果不是目的地是医院，别人一定会以为是一大家子人要去参加一场家族庆典。
女孩名字叫闫昕（化名），17岁，学习成绩连年在学校排名第一。闫昕有两个姑姑都嫁到城里，只有父亲一人留在农村。那年她上初三，在备战中考。如果能考上城里的重点高中就可以不花钱上，如果成绩不够，差一分就需要花几千。所以说，孩子不仅在学习，而且在给父母“赚钱”，不是有句话说：省下的就是挣下的吗？
女孩十几天前开始喉咙疼痛，一是没有正确的观念——有病需要分析病为什么得，正确治疗才能不损害人的健康；二是没有时间去看，好学生都是争分夺秒学习——老天爷总是不公，有的人时间用不完在挥霍浪费，而真正需要时间的人却时间总不够。于是就随便去小诊所买了点消炎药吃，埋下了得牛皮癣的“伏笔”。
在后来健康报发表的《感冒误治容易诱发银屑病》，和一系列的讲座中，央木医生把“感冒-喉咙疼-银屑病-癌症”的变化总结为“疾病前进四道门”的理论。当时还没有那样成熟的理论体系，但是对于消炎药的压制症状的危害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有病需要让病有出路、让病走，而不是压住让病看不到了就行了。
如果当初闫昕喉咙疼痛的时候，知道应该用一点散的药物让喉咙那里憋住的火往出走，就没有后面的“虚惊一场”了；而如果喉咙疼痛压住了，压到更深层，以银屑病、牛皮癣的形式爆发，还是用寻常的压制的方法治疗的话，那将不会只是虚惊，而是一辈子的魔障。
生活是不可以假设的，生活是一条不会回头的河。
在喉咙疼痛吃了消炎药后，喉咙的问题暂时缓解了（注意缓解不等于解决，而可能是姑息养奸）。没有想到的是，很快皮肤上开始出现红点，并且很快蔓延至全身，包括面部，红点上面还是白色的鳞屑……
在不懂的人来看，这真是“洪水猛兽”——因为真快，因为真猛烈，因为真吓人。
但在央木医生眼睛里，这是“阳证”——是身体抵抗力旺盛，是一家人快速携手，把所有的门都打开，把身体里面的问题都给快速地赶出来的结果。这种时候最好的治疗，一定是发散的治疗。有人提出来，这个急性点滴型进行型银屑病上是显不出医生本事的，因为比如青霉素之类用上1个月，也能迅速地“治好”这种病。央木医生给出的解释是：体内的垃圾被用力地扫除出体外，人体大门口是浮土，也就是所谓的“急性点滴型进行型银屑病”，继续清扫很容易清除，使之远离人体，并且注意日常清扫，以后有可能就不需要“大扫除”了。浮土扫出去容易，因为浮，往回扫同样容易，用消炎药、清热药就是把门口的浮土往家里扫，扫回来怕给风吹出去，还浇了水、和成污泥，这样是不容易再出了，出也不会像尘土那样散着出，是出的看起来少了、厚了、局限了，但这是好事吗？对于人体，里面攒上一堆污泥，这是很糟糕的，这也许就是癌症的雏形。所以说同样快速的治疗，方向不同，对于人体的作用来讲，应该是有天壤之别的！
4月21日兴师动众地一大家子来看，看病的结果是，无药而返。因为闫昕起了牛皮癣之后吃了不专业的医生开的“压”的药，央木医生让她先回去适当运动锻炼，同时停药看看身体自身的恢复。关于停药的原因，央木医生在后来的一篇《中国中医药报》专业版头条的文章里解释道：“经过一定时间的‘不治’，患者的身体状况会在一定程度上回到排除‘药邪’干扰的本真状态，为进一步治疗提供基础。笔者在接诊新患者（急症除外）之初，都会安排半个月到一个月的，停用所有内服外用药物的治疗前准备阶段……”
虽然没有拿上药，但是一家人很高兴。央木医生说了，这种能自己发得很多、很散的病一般好治疗，并且治好了注意调整可以这辈子不犯。没有拿上药，但是收获了治疗的信心，并且听到这种被人渲染得很恐怖的病可以治好了以后不犯，闫昕一家都揪着的心放下了。两个姑姑会经常关照留在村里的哥哥一家，加上闫昕学习优秀、懂事听话，姑姑们在她得病后也是心急如焚，能找到非常专业的央木医生，是大姑的功劳。
减少了恐惧，收获了疾病可以治愈的“神”后，闫昕的病在逐渐变好。央木医生一直在到处传播着正确的理念：医学应该给人信心，医学是帮人找回健康钥匙的学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宣传对于疾病的恐惧和对于药物的依赖。推销检查技术、努力找病、推销药物，让你依赖药物的不是真正的医生。这些是从国医大师陆广莘先生那里学来的，内行都知道正确，但是宣传理念是没人给钱、不能养家糊口的，国家没有给宣传以足够的经济动力，所以讲的人少。而实际上，从中医的角度讲，宣传正确的理念是在给患者“神”，“神”不是迷信，是心中的信念、是人体内可以指挥气血的皇帝。《黄帝内经》讲：如果治疗是正确的，但是“功不立”，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神不使”。治疗的手段从外面来帮助人，但是人体内部的“神气”没有调动起来，“施治于外，神应乎中”才能治好。无论再好的治疗方法，如果没有调动其患者自身的积极性来，最后也可能会以失败告终。这也是央木医生著书立说的用意所在，病人太可怜了，有那么多的以“医疗”为名的商业机构都在吓唬他们，摧残他们自身的“神”，不就是在制造“功不立”的结果吗？
5月5日复诊。这时闫昕已经彻底服了央木医生，还没有服药，平素无汗干燥的皮肤在锻炼后已经开始有汗，而皮损已经有开始消退的迹象。央木医生还问了她是否渴、大便是否干等问题。闫昕平素口干，但是不喜欢喝水，大便干，2至3天一次。
脉象、舌象央木医生认为出于每个医生的主观判断，这个医生认为舌暗的那个医生认为是深红，这个医生认为脉缓的那个却认为滑，所以参考可以，但是不能拘泥，也不能以此来建立探讨的平台。对于闫昕的脉象、舌象，记录是“左脉细弦，右脉浮滑有力而不甚紧。舌尖红，苔中腻，舌下淡，略郁”。
对于急性泛发的银屑病而舌苔腻，最先想到的是开表、散郁、化湿，但此患者热象较明显，而脉中紧象不明显，所以先以通脉开郁试探：
黄芪50g，葛根30g，石斛45g，丹参30g，怀牛膝30g，生白术30g，生麻黄3g，金银花15g（后下），白酒1两（逐日递增，后下）。4剂。
其他药浸泡60分钟左右后，大火熬开，小火熬90分钟。然后调成大火，沸腾后，加入后下的金银花和白酒，熬3分钟。取药液400至500mL，分为两三次，饭后服。每次服药必须熬开再晾温后喝。
另嘱：每天吃油炸虾500g。
方子里葛根、石斛、丹参、怀牛膝是通脉活络而作用重在下肢；生麻黄、黄芪、金银花、白酒是作用于表而望得汗；生白术治湿而通便。
5月9日，大便已变稀，由原来的两三天一次，变为一天两三次。
白酒已经加至4两。后面两日递增一次。
出汗和皮损进步不大。快中考了，嘱咐其精神要放松。
石斛45g，怀牛膝30g，黄芪150g，当归50g，金银花20g（后下），白酒已用至4两，两日增加一次，后下。3剂，先煎3分钟取药液100mL，再煎90分钟取药液300mL，晚上一次服下。
关于500g油炸虾，闫昕表示不想吃，央木医生帮她分析，饮食的喜好也是病因的一部分，改了病就容易好，坚持错误的习惯，病就不容易逆转。
5月12日，还没有请假，嘱咐这次一定要请假，只有集中精力把治病这件事告一段落，才能集中精力应对中考。
昨天酒喝到5两，头晕、恶心。
先用小柴胡汤2剂治疗郁热，2剂后打个电话，看是否再回头用前面的方子（仿四神煎），把酒改为2至3两。
柴胡15g，黄芩12g，党参9g，炒甘草9g，姜半夏9g，生姜7片，大枣6枚。去滓再煎。
5月16日，已经请假。2剂后没有恶心，原方加酒2两，未出现不适。
精神状态欠佳，出汗变好，现在遍身有汗，小腿上略少。
晚上喝上药，半夜1点会开始泄泻，解释：补水作汗源，多余的泻掉。
皮损摸起来明显变平。原来皮肤干，从上周四开始抹香油，日十余次，皮肤不干了。告诉她以后不可让皮肤干，干就偏离了“温润”，是银屑病的预兆。
家里可以泡澡，不觉得上火。补诉：素月经正常，不疼痛，每次来一周。
麻黄30g，首乌藤50g，侧柏叶120g，3剂，“无感温度”泡澡。
腿上连片处洗后，先用乐肤液，后抹香油。
口服：桂枝12g，茯苓15g，桃仁6g，丹皮9g，赤芍12g，3剂，煎60分钟。
5月19日，从泡澡开始，晚上睡不着。但是泡了以后，出汗明显变匀。有利有弊，趋利避害。
这次腿上明显好（可能和泡澡、乐肤液都有关）。
麻黄30g，首乌藤150g（增加了100g），侧柏叶120g，4剂，外洗。
口服：桂枝12g，茯苓15g，桃仁6g，丹皮9g，赤芍12g，麻黄6g，连翘18g，黄连3g，4剂，熬60分钟。
5月23日，诸症均好，睡眠也变好，精神佳、出汗匀、皮损薄。
停用口服汤药，改用保和丸1丸，日三次；桂枝茯苓丸1丸，日三次，善后。
泡澡方同前，凸起处用乐肤液外涂。
6月9日，10天后中考，出汗很好，身上皮损都变平。
嘱咐考试前就停用所有药物，注意饮水，精神别紧张，适当运动，这就显示出当初让她休息的好处，前紧后松的治疗安排不仅顺应了治病的规律，也满足了考试的要求。后来知道小姑娘中考考得很好。
6月27日随访，只余左腿和腹部还有三五点皮损，其余均已光滑。
2011年5月5日开始看，至今42天，集中用药22天，已经有20天不吃药，目前效果很好。总结此病例，不外顺治（与逆治不同），顺天、顺理、顺情（病人之情），如果更顺些，提前请假，她可以好得更快些的。
7月14日随访，精神、出汗好，皮损全部消失，觉得印的颜色减轻1/3，想让印退得更快些。
口服：藿香正气胶囊，4粒，日三次；加味逍遥丸，1袋，日三次。
麻黄汤方外洗。
2011年8月收到一条短信，闫昕大姑写的，感谢之词溢于言表。
2011年9月闫昕父亲送来锦旗，落款“张先生全家”，当时央木医生在某论坛担任总版主，名号也是“张先生”，如此则成了“张先生全家”给“张先生”送锦旗，也是一段笑谈。
一年后（2012年）闫昕大姑的女儿也患银屑病，正值五六月，找央木医生看了一次，说先不要用药，放松心情，吃羊汤，让准备好了过暑假的时候看。孰料没有用药自己就好了，大姑更是感激涕零，逢人便讲央木医生的光辉事迹。
以上是笔者要写的评书《伏牛记》的第一回的草稿，诊务繁忙，学业颇紧，第一回写了一个草稿，就搁置了下来。整理旧稿时看到，敝帚自珍，写本书稿的时候想到，小柴胡汤、桂枝茯苓丸方、麻黄汤都是经典的经方，四神煎、藿香正气、逍遥方、保和丸方都是笔者自己使用过的经验方（关于何谓经方，笔者在《银屑病经方治疗心法》中已有详细论述，请参考）。笔者活用古方，以理为指导，取得了预期的疗效，可为笔者用伤寒理法于经方临床添一佐证，借来作序，就正于同道。不当之处在所难免，敬请指出，笔者会在今后的学习中修正。
2015年6月于奉亲养老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