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兄妹
大长公主用懿孝和皇后赏赐的发冠给王三姑娘做及笄礼的消息，一出半日，就在京城传遍了。
茶馆酒肆，说的人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听得人也深信不疑。
于是这场及笄礼被宣扬的空前绝后，皇家公主也就这样了。
在百姓的故事中，婉宁是被嫡母苛责，父亲虐待，孤苦无依但心地善良的小百花。赵氏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嫡母。大长公主是悲天怜人，知恩图报的正义使者。就连王璇瑶因着梁王妃的头衔，也客串了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长姐。
王恒回到府中时，身上的冷意不住的往外冒。天知道他从同僚口中听到这个故事时，感觉有多荒谬。
“赵氏，今日婉宁及笄礼是怎么回事？”
婉宁送走大长公主一行人后，回到清扬小筑。
小橘和翡翠要帮她换衣服，她侧身避开。
“你们先出去吧！”
两个没有迟疑，退出里间，顺带关上了门。
婉宁坐在镜前，看着盛装打扮的自己。许久，将盒子中的金钗寻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插好。确定妆容服饰都没有问题，她拉开柜门。
周平知道婉宁在正月二十七及笄，但因为要回溧阳，所以提前了。可到底提前到什么时候，婉宁没说。从大年夜那晚过后，她又有十天没来了。
他心里盘算着，小姑娘怎么也该在离开前来一次。
中午出去逛时，卤味店开门了。书店老板也从城里返乡，在清理店铺。
他逛了一圈，手里就拎了几包东西。
把卤味往冰箱里放时，他想起小姑娘有一次啃完一盘鸭脖，自欺欺人的把盘子往冰箱的角落塞，以为不会被发现。
最近他很频繁的想起以前的事情，这预示着什么，他不敢深想。
两人就像扯着一根紧绷的绳子，偏偏谁都不肯放手。都在等，等绳子断掉，或是有一方放弃。
学校正月十六就该开学了，数学组的群里都在聊工作安排。他翻着看了一遍，回复了几条消息，就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婉宁出现时，他已经抱着《百年孤独》枯坐了两个小时，书却还停留在最开始阅读的地方。
“周大哥。”
周平一时无法将面前的女子，与小姑娘联系起来。
她带着华美的发冠，小山眉下双眼漾着幽深的光，唇色鲜艳欲滴。大袖礼服修出她细条的身形。黑红本是极庄重的颜色，无端让她多了典雅的气质。那是与往常不同的美，惊心动魄。
“你，”发觉出口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轻咳一声，“你今天及笄？”
婉宁点点头。
“已行过大典。”
她端坐到桌边，顺手拿起周平搁下的书。翻看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一小蝌蚪。厚厚的一本，里面竟然没有一幅插图。她聊无趣味的将书搁下。
周平回过神，从架子上拿下一本小说递给她。
婉宁看了眼封面，翻到最后一页。
“还有下本呢？”
周平摇摇头，说道：“是从别处借的，等你看完了，我再帮你借下本。”
婉宁有些失落。一想到要过两三个月才能看到后面的内容，她就不想打开了。免得看了之后，日夜惦记。
“没有别的吗？”
周平无奈拿出另一个全套的递给她。
“出发的日子定下了？”
婉宁一边拆着塑料书封，一边答道：“定下了，元宵节后就启程。”
没多久了。
“你出发之前，过来一趟，我帮你准备一些常备的药品之类的。”
王家这次回乡祭祖，充满了未知。他和婉宁都对盛朝的了解不够，所有设想全凭猜测。
“你多提防赵氏和你的两个姐姐。路途遥远，她们能做文章的地方很多。”
赵氏能被王恒看中，就不会是个蠢的。她要对付婉宁，就是不成，也能造成不少麻烦。
“梁王的事情可以慢慢来，距离他造反还有两三年，不用操之过急。况且还有皇帝那边呢。”
婉宁抬起头，双眸中含着笑意。
“这些话你说过许多次，我都记着呢。哥，你太紧张了！你教导这么久，我也该有些长进。”
周平被她这声“哥”叫的愣住了。周大哥和哥，是不一样的。其中区别，两人心知肚明。
“哥，你还当我是妹妹吧？”婉宁问的认真，眼神执拗。
“嗯。”周平嘴唇艰难的蠕动了片刻，发出一个低不可闻的音节。
婉宁掩在袖中的手紧紧交握，喉中涌起一股艰涩，让她出口的第一个字都有些破音。
“那，我会永远是你的妹妹。”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等我，从溧阳回来，你……”她想说你给我找个大嫂，却怎么也不愿叫出这个称呼。
周平抬了抬手，最终落在她头顶上，发冠有些咯手。他忍着不适感，轻轻的拍了拍。
“不想笑就不笑了。”
婉宁表情僵了一下，随后嘴角就垂了下去。带着抱怨的嘀咕：“我也很不容易的，你就不要拆穿了嘛。真讨厌！”
看着她这样，周平心脏像是被谁捏了一下，呼吸都变的困难。
“对不起。”之前他就想说，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是我不对。我比你大了许多岁，却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你把我视作唯一的依靠，我也是。但这是有别于男女之情的，你……”
“你别说了。”姝宁伸手抱住他，“你别说了，我都懂。等我，从溧阳回来。我们就只是兄妹。”
你大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的感情。并非眷恋和依靠，而是言语表达不出千分之一的欢喜。
周平没有推开她。
过了许久，或者只是片刻，婉宁就松开了手，后退两步。
“哥，我走了。”
她拿起桌上的书，俏皮一笑：“差点忘了它。”
周平看着她离开，满室的馨香和温暖也被她一并带走。
十六要出发，府里各个院子都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
婉宁坐在榻上，看着小橘和翡翠忙碌。
“夹袄带了两个够吗？算了还是都带上吧。”
“郡主送的金丝貔貅手炉呢？”
“装在箱子里了。”
“……”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就是离开两三个月，马上就回来，带太多东西反而累赘。”
“奴婢打听过了，鹿鸣馆和明慧阁都装了四个大箱子还没完呢。姑娘最多收拾三个箱子，并不打眼。”
婉宁只好继续沉默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