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膜拜岳飞
新学期第一天,同学们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气氛中,个个显得异常兴奋,多半同学都身着新衣,各地的土特产摆满了每个房间的桌子,校园里、宿舍里随处可见春节那尚未消退的喜庆劲儿。
马尚德的房间里更是挤满了人,来自各地的同学互相拜着晚年,嬉笑声、咀嚼声不绝于耳,马尚德显得尤其兴奋。正在他手舞足蹈高谈阔论时,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见靠近门口的同学们自觉地闪开了一条道儿,原来是孙蕙玲来了。其他宿舍的同学知趣地一吐舌头笑着退出了门,本宿舍的人则齐刷刷地盯着飘然而至的孙蕙玲,马尚德顿时手足无措。
“怎么,不欢迎我呀?”她先把一大包东西放到桌子上,随后大声说道,“大家都猜猜我带的什么东西?”
没人吱声。
“没人猜我就拿走了,好东西还怕没人吃吗?”说着,孙蕙玲伸手就去拎东西。
“牛肉。”
“猪耳朵。”
“油炸鱼。”
“水煎包。”
“灌汤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猜起来。
孙蕙玲回头对马尚德说:“你猜!”
马尚德皱着眉挠着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烧鸡。”
大家哄堂大笑,都认为最不可能的就是烧鸡,过年的东西,除了卤的,就是炸的,烧鸡不可能放到现在。
“对头!”孙蕙玲笑着撇了一下嘴,利索地打开牛皮纸,一只金灿灿的大烧鸡赫然在目,她开心地说,“是烧鸡,你们其他人都没猜对。”
下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六个金属方盒,她一一打开,并挨个介绍着:“四卤小拼盘、麻酱花生拌菠菜、油炸紫酥肉、双白灼虾仁、菌菇扒肘子、油爆麒麟肚。”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上,别说没吃过,见都没见过。马尚德见状,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上次在孙蕙玲家里,这几个菜他吃得最多。
“有酒吗?你们这里有酒吗?”孙蕙玲问了一句,眼睛环视着宿舍里的几个人。大家望着她,都摇了摇头。王福生怯怯地嘟囔了一句:“学校不允许喝酒。”
马尚德笑着说:“没关系,少喝点,我这就去买。”
不一会儿,马尚德怀里揣着三瓶白酒兴冲冲地跑了回来。他在每人茶缸里都倒了一些,孙蕙玲用马尚德的茶缸,马尚德自己则端起了平时吃饭的搪瓷碗。酒壮豪气人壮胆,酒桌上的几句溢美之词让王福生语调突然高了起来:“同学们都说我胆小,你们几个恐怕不知道,去年,我一把火把村里王孬种家的麦秸垛点了,在这个房间里,哪个还敢?”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新乡的丁宝坤更是兴致高昂:“王福生,说说咋回事?”
“那个王孬种,真是太坏了。他自己坏不说,还鼓动他儿坏。年前,他儿领几个半大小子,打了我一顿,还尿我一身。我气不过,一把火把他家的麦秸垛点了,王孬种派他的狗腿子把我们家围起来,我爹和三个大拿起刀和铁锨要和他们拼命,看着当时那架势,对方怯了,这才算不了了之。”
马尚德问:“以后他们就不找你们麻烦了?”
王福生朝大家摆摆手,一脸不屑的神情:“他就是一个保长,没那么大势力,如果是临庄的李一把,估计我爹和我都待不下去了。那家伙,有人有枪,县长是他的堂兄弟,要是惹上他,我别说来上学了,要饭都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谈这个了,没意思。我有个想法,这天慢慢变暖和了,我们一起去郊游怎么样?”孙蕙玲提议说。
丁宝坤立即表示赞同:“好啊,我们带点干粮,带点水就行了。”
“近了还好说,远了有难度。”马尚德有点疑问,“太远怕来回时间上不允许,走路我倒不怕,农村的娃身体棒着哪!”
孙蕙玲问:“那大家觉得去哪儿好?”
有建议去铁塔的,有提出去禹王台的,也有倡议去包公祠的。一时间,酒桌上如刚凑齐的一个草台响器班,各拉各的调,各吹各的号。最后,孙蕙玲看了一眼马尚德问:“这些都在市区,不算郊游。马尚德,你建议去哪儿?”
“我想去朱仙镇看岳飞庙,就是太远不方便。”马尚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他早就想去这个地方了,因为从小就是听母亲讲岳飞的故事长大的,所以他对岳飞有着强烈的敬仰之情。
“先这样,我们先吃饭,过几天我们再商量这个事,现在喝酒。”孙蕙玲大方地和在座的每个人碰了一下茶缸,自己轻轻地抿了一口,顿时呛得剧烈地咳了起来,皱着眉头,“这酒太辣了,劲儿真大,我还没喝过白酒呢。”
“你赶紧吃点东西,救救嘴。”一群男生都劝道。
只见孙蕙玲撕下一条鸡腿放到马尚德的碗里,看着他说:“你猜对了,鸡腿给你。郊游的事呢,我们就去朱仙镇。”
筷子上下翻飞,大家兴高采烈地喝着酒,吃着肉。酒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飘向窗外,飘进过道,引来过往的同学不时向里张望。这顿饭,室友们吃得十分惬意,只有马尚德颇为揪心。
此时,母亲交给自己的那个金蟾蜍就放在宿舍的抽屉里,马尚德一直琢磨着找什么时机,以什么理由交给人家姑娘。
晚饭结束后,马尚德一头倒在床上,一整夜都在琢磨着这件事。
周三下午,马尚德如往常一样来到贺之铭的住处。一进门,贺之铭就问:“怎么样?年过得咋样?”
“还不错,就是比平时吃得好点。”马尚德把表格交给了贺之铭。贺之铭又问道:“你跑了几个村子?登记的内容真实吗?”
“贺老师,这个请您放心,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忙这件事。另外,我自己对调研的内容做了分析,有三张纸,您看看。”
“行,我来看看。尚德,还有一个事,孙蕙玲昨天找到我,她想组织几个学习小组的人去郊游,特意提到你想去岳飞庙,本来我也有这个计划,但想想还是等小组的同学们进一步学习后再去。孙蕙玲还说自己可以提供一些方便,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岳飞庙离这儿有多远?”
“单趟有四十华里,她想找几辆洋车子给大家用,你会骑吗?”
“我不会。”
“那你先找个车子练练,你的腿长,在校园里蹬几圈就会骑了。”
“噢。”马尚德虽然嘴上应着,但他心里一直在暗暗嘀咕着,没想到孙蕙玲这么快就落实好这件事了。
“这样吧,回头我再和李老师商量一下,时间暂定在下个星期天。”
马尚德点点头又补充道:“贺老师,今年过年在家我跑了几个村子,不跑不知道,十来天的调研下来,我感觉心里很不是味儿。”
“坐下说。”贺之铭指着马尚德身边的椅子,“不急,慢慢说。”
“我跑了很多家,有我认识的,更多的是不认识的。每一家情况都差不多,苦得很,有的还在为过年发愁,有的家里留的口粮只能勉强挨到开春,有的生病都半年了还硬撑着,还有的老人死了都没有一口薄棺材下葬,几乎没有几个家庭过得舒心的。”马尚德面色凝重,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贺之铭拉过椅子,靠近马尚德坐下来,说:“让你们完成这个调查表的目的,就是让你们自己去了解百姓的真实生活,了解这个社会所存在的弊端,分析社会弊端产生的根源,这样才能确定我们今后努力的方向。”
马尚德接着刚才的思路,娓娓说道:“像年前您说的苏联社会状况,我感觉就应该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也要走苏联革命的道路,让农民、工人等社会底层人员当家做主。如果还是那些地主老财、军阀头子和当官的管事,社会就不可能有进步,国家还是像现在这样积贫积弱,外国人还会像清朝末年那样,处处欺凌压迫咱们。”
“哟,这次回家过年,你的思想进步很明显啊。”贺之铭兴奋得舒展开了眉头,“你能有这样的认识,很不错,后面还要加强理论学习,特别是《资本论》和《共产党宣言》,还要加强阅读和消化,多参加我们小组的学习,多参加社会实践,久而久之,相信你的进步会更快,能够真正做到勇于承担社会责任,敢于同一切不公平做斗争。”
“贺老师,我不怕什么,作为一个中国人,虽然我现在的能力有限,但我会努力,让自己成为对国家对民族有用的人。”
“但这里面会有危险,甚至会有牺牲,你不怕吗?”
“不怕,只要我认准的事,我会坚持到底的,人生来就是要为自己和天下大众谋幸福的。”马尚德斩钉截铁地说道。
贺之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倍感欣慰,面前的这个学生没有让自己失望,经世济民就需要这样的人,有了他们,未来的中国一定会绽放灿烂绚丽的花朵,收获丰硕的果实。
“马尚德同学,今天我郑重向你宣布,我将会推荐你参加学校组织的‘青年学社’。我知道你已经参加了北京大学设在开封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希望你通过参与这两个组织的活动,迅速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老师也相信你一定能学好,将来为国家像苏联那样发动一场全民族的革命做出更大贡献。”
看着贺之铭信任的目光,马尚德心里像燃起一团熊熊的烈火。他铿锵有力地说道:“贺老师,我一定会按照您的期望和嘱咐,为国家为民族奋斗到底!”
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这一刻,马尚德感到自己浑身充盈着巨大的力量,心中有了明确的方向和目标,也坚信自己一定会朝着这个目标和方向一直走下去。
3月初的第一个星期天,初春和煦的阳光浸润大地,蔚蓝的天空中片片白云如鱼鳞般错落有致,柔和的微风吹拂着枝上的嫩芽,处处洋溢着一派春天的气息。路人纷纷褪去厚厚的冬装,个个显得格外轻松惬意。
一群青春勃发的年轻人兴高采烈地跟着贺之铭,骑行在通向城南的小路上,一路留下串串欢声笑语。年轻人的青春活力恣意地向外张扬着宣泄着,喊声、笑声、惊叫声引得路上的行人不时地向他们张望,小摊小贩也停下手里的活计,羡慕地打量着他们。
朱仙镇建于唐,兴于宋,鼎盛于明清,由于地处战略要冲,是闻名遐迩的古战场。李自成击败明军和岳飞点将抗金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朱仙镇并不大,南北不到两华里,但独居开封东南一隅,是一个商业较为发达,相对自成一体的小社会。小镇四处弥漫着炭火烧饼的清香、牛羊肉汤的浓香和五香豆干的醇香,临街小店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版年画。岳飞庙就位于朱仙镇岳庙大街东侧,大门朝西,离老远就能看到一座檐壁飞挑、绿瓦灰墙的庙门。两边青砖垒砌的院墙上长出嫩绿的小草。门口石阶上坐着三个身穿黑布粗衣的老汉,有说有笑地抽着旱烟,偶尔会回头朝大路瞥上一眼。
大家纷纷把车子架在了门口。
“精忠岳庙”四个大字悬于门廊之上,向世人昭示着历史的沉重感,下面敞开着的朱红大门油漆斑驳,仿佛诉说着年代的久远和世事的沧桑。跨过门槛,一条青石铺就的石板路向里延伸,二道牌坊上悬挂着“精忠报国”四个遒劲有力的金字,左右两边的立柱上镌刻着一副对联——“金牌痛哭班师地,铁马驱驰报国心”。马尚德望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多少个夜晚,母亲给他讲述忠武将军岳飞成长的点点滴滴;多少个夜晚,母亲给他述说岳家军的生死拼杀。一代忠臣,两代良将,满门忠烈,岳家军给了他多少豪情、敬仰和向往,这些故事陪他度过了多少个漫漫长夜。在自己心里,岳飞早已演变成了一尊神明、一座灯塔,时刻照亮他前行的道路。他发自肺腑地尊崇这位民族英雄,也想像他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大家站在这里,应该有很多感想。我想问一下,哪位同学能详细地为大家介绍一下岳飞,这样也便于参观后面的景点。”贺之铭提议道。
同学们互相打量了一下,没人应声。马尚德站在最远处,举起了手。贺之铭笑意盈盈地对他说:“马尚德同学,你走到跟前给大家说说!”
马尚德走到贺之铭身边,面朝大家开始了他的讲解:“岳飞是我们河南汤阴人,南宋时期抗金名将,著名军事家、民族英雄,也是一位书法家和诗人。他的名作《满江红·写怀》里有这样一句堪称千古绝唱,我印象特别深,在这里我给大家背一下,‘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马尚德稍微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款款道来——北宋末年,朝廷腐败、军力不济,一直遭受着金军的骚扰和侵略。宋高宗赵构自开封经商丘、徐州、扬州、金陵,一直退缩到今天的杭州。金军挺进江南之际,朝廷有主战和主和两派,以岳飞为代表的主战派力主抗金。岳飞治军有方,赏罚分明、纪律严整,率领的岳家军号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岳家军声名远扬,金人闻之丧胆,有着“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这么一说。岳飞领军从金陵一路挥师北伐,打到了大家今天所在的位置——朱仙镇,并在此站稳了脚跟。但满足于偏安一隅、一味求和的宋高宗赵构和宰相秦桧,以十二道“金字牌”催令岳飞班师回朝。宋金议和过程中,秦桧和张俊等人极力构陷,以“莫须有”罪名,将岳飞和他的大儿子岳云、部将张宪一同杀害。
“贺老师,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啦。”马尚德说道。
贺之铭点点头,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带头鼓起了掌,“同学们,马尚德同学说得非常好。这说明岳飞这位民族英雄已经深深地根植于他的心里了,他有着发自内心的对英雄无限敬仰之情。我相信他今后一定会以岳飞为榜样,立下精忠报国之志,为我们这个民族奋斗终生。在学校,他看书很用心,也善于思考。有时我们两个聊天时,他会拿出记录得密密麻麻的日记本向我提问,所问问题都有一定的深度和广度,这一点希望大家向马尚德同学学习。”
贺之铭的表扬,让马尚德颇感不好意思,他羞赧地低头看着脚尖。这时一旁的孙蕙玲用胳膊碰了他一下,马尚德侧脸一看,孙蕙玲正朝他竖着大拇指。
“行,我们接着往下参观。”话音一落,同学们跟随着贺之铭向里走去。
岳飞庙占地二十亩左右,外廊呈长方形,三进院落,由外至里分别是:忠烈千秋、乃文乃武、忠昭日月、气壮山河、碧血丹心、五子堂祠、百战神威、点将台。在忠昭日月的庙堂正面,是一尊岳飞坐像,只见他头戴金色军冠,身披藏黑战袍,脚蹬蓝面战靴,手握半开书卷;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目光坚毅的眼睛直视前方,红润的面颊下面,一绺美髯自然垂落。头顶上方黑匾乃岳飞手书“还我河山”四个金色大字。两边立柱楹联曰:“一笑十牌凭浩气,常思三字仰精忠。”
众人站在堂前,看着岳飞那气吞山河的神情,个个思绪万千,既为他精忠报国的情怀所折服,又为他还我河山的信念而震撼。马尚德伫立在像前,景仰之情在胸中升腾。岳飞的音容笑貌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但在这一刻,“岳飞”才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在这一刻,“岳飞”变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变成了象征着中华民族忠烈气节的图腾。
走出庙门,马尚德脑海里还充盈着岳飞和岳家军的故事。这时,贺之铭招呼大家:“同学们,到中午了,朱仙镇集上的烧饼和羊肉汤很有特色。我建议,今天中午我们就喝羊肉汤、吃烧饼。”
“好咧。”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
在十字路口西南角,有一对夫妻坐在火炉前的凳子上,因为没有生意,两个人正闲聊着,看着一群人走过来,赶紧起身笑脸相迎,贺之铭到跟前说:“师傅,给俺烤二十个吧。”
“好咧,恁几个先在那儿喝稀的,烤好俺给恁送过去。”
马尚德上前一步。“不用,我在这儿等着。”说完,转身对贺之铭说,“贺老师,你们先找地方吧,等一会儿我端过去就行。”
贺之铭带着同学们到街对过,向“徐家羊肉汤馆”走去。
马尚德问忙着的中年汉子:“师傅,平常到这里参观岳飞庙的人多吗?”
“不多,没人看,饭都吃不饱,谁还有那个闲心哪。”中年汉子一边往火炉里贴着面饼一边说。
烧饼炉上面是黄泥糊成的圆弧炉膛,内侧顶端固定到黄泥里的是一块铁饼,下面是红红的炭火,这种炭火没有烟。面饼进炉子前,刷上一层糖稀,在糖稀上再撒一层芝麻,烤出的烧饼表面金黄,吃起来又香又甜,中间还带有一丝咸味。
马尚德在县城上高小的时候吃过,一看到烧饼摊儿就走不动路,烧饼不贵,解馋又顶饿,但此时他根本无心回忆烧饼的香脆,中年汉子的话着实让他有点失落。
“师傅,岳飞在咱这朱仙镇打过仗,名气又这么大,您看看庙里面,破破烂烂,一些地方字都看不清啦,都没人管管?”他接着问。
“恁是学生吧?”中年汉子停下手里的活,炉内已贴满烧饼,在等着下一拨儿,“估计恁家里条件还不错,要不然也上不起这个学。俺天天守在这儿,一年也看不到有几个人到庙里去,只有个把老人,也都是读书人,老百姓没人去。北边二三里地有一个寺庙,俺这地方的穷人都到那里求财求子求平安,到岳飞庙里能求啥?”
“岳飞可是民族英雄啊,他那么爱国,难道就没人知道吗?”
“知道他爱国,那都是啥年月的事啦。”说完,汉子摇摇头,把烤熟的烧饼铲出来,又贴了一批进去。
马尚德也跟着摇了摇头:“唉,刚才看到庙里面这个样子,心里真不是滋味。”
“小伙子,恁心里也别难过。这年月,衙门里的人连老百姓这么难熬的光景都不管,还管这闲事?恁还是好好上学吧,等将来恁当大官了,那还不是想咋着就咋着。等恁把这事弄好了,俺这镇上还都能念恁的好哩。”听罢汉子说完,和面的女人抬头看了马尚德一眼,满脸期许地笑了笑。
“那再给我加五个,别不够吃了。”马尚德提议道。
“中。”不大工夫,烧饼完事。马尚德用一个柳编筐端到了对面,身后,汉子交代了一句:“小伙子,筐子恁放那儿就行,等一会儿俺自己去拿。”
一进店门,十碗热气腾腾的汤已盛好。同学们都饿了,个个拿起烧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马尚德挨着贺之铭坐了下来,用筷子搅了一下汤,不禁问道:“贺老师,这汤多少钱一碗?”
“一毛啊,怎么啦?”
“那我再来两碗。”
贺之铭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说:“看到里面的羊肉多了吧,你这家伙不笨!里面的肉是人家孙蕙玲自己掏钱给大家加的,想多了吧?”
马尚德嘿嘿傻笑着,不好意思地看着坐在斜对面的孙蕙玲,正好与孙蕙玲投来的目光相对。两个人赶紧埋下了头,各自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
回到学校,马尚德赶紧把今天的见闻与感想在日记本上记录了下来。最后,他无限感慨地写下一句“满门忠烈报国志,浩然正气民族魂”。
放下笔,疲惫感已袭涌全身,他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马尚德,马尚德,起床了,该吃晚饭喽!”同宿舍的同学拿着饭盆,在临出门时叫醒了他。他看看窗外,天色已暗,就赶紧起来洗了把脸,急匆匆地朝食堂走去。可能因为是星期天,来食堂吃饭的人并不多,坐在过道边的孙蕙玲就特别显眼,她面前的饭即将吃完了,神色若有所思。
马尚德走到跟前,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等一会儿吃完饭,我找你有事,就在我们两栋宿舍之间的东头。”
孙蕙玲先是一惊,继而一笑,点了点头,两颊飞起了点点红晕。
马尚德快速吃完晚饭,把饭盒放回宿舍就出了大门朝东走去。等他赶到约定地点时,孙蕙玲恰好刚刚赶到。马尚德问:“今天累不累?”
“还好,你呢?”
“有点累,我刚才睡了一觉,要不是宿舍的人叫我,我现在还在睡着呢。”
“今天我看你玩得很开心,兴致特别高,真没想到你对岳飞了解得那么多。我就知道岳母刺字这一件事,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噢,还知道四个字‘精忠报国’。”
马尚德嘿嘿一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无感慨地说:“我打小就从母亲那里听说不少岳飞的故事。到开封后,对岳飞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主要还是从贺老师那里借的书上看到的。我喜欢岳飞、崇拜岳飞,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民族英雄,转战千里,抗金军,拒外敌,最后却没有得到朝廷的信任,为奸臣所害,真是太可惜了!”
“看样子你要以他为榜样啦?”
“是的,我们都应该向他学习。如果有可能,我今后也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你叫我出来不是光谈岳飞的吧?”孙蕙玲问道。
“说得多了,我是有事找你。”说着,马尚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布包裹,递给了面前的孙蕙玲。
孙蕙玲一脸疑惑:“里面包着的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孙蕙玲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一只精致的金蟾蜍露了出来。她惊呼道:“哎呀,太漂亮啦。”
马尚德补充道:“这是我奶奶留下的老物件,市面上没有的,送给你。”
“这不合适吧,这么有年头的东西,肯定很值钱,我哪敢接受啊!”说着,她又把包裹递回到马尚德面前。
马尚德又把包裹推到孙蕙玲胸前,说:“你拿着吧,年前你买了那么多的布料给我家里人,还给了我不少钱,我母亲特别感激,特意找出这件东西送给你,希望你能留下。”
“真是你母亲送给我的?”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马尚德,“那太谢谢大娘啦。”
马尚德看了一眼孙蕙玲,怕她误会,赶紧进一步解释说:“孙蕙玲,我母亲把这件东西送给你,是想让我告诉你,咱俩……”
“下面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孙蕙玲打断了马尚德的话,“代我谢谢大娘,到时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她。”说完,转身就向自己的宿舍跑去。
马尚德怔怔地待在原地,久久没回过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