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回校园
“不能。“方黎蜷缩在床头。电话那头传来绵长的沉默，像涨潮时漫过脚踝的海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为什么？“余冀严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方黎望着月光在墙面上投下的斑驳树影，喉间泛起苦涩。她想告诉对方，填报志愿该以专业前景为重；想说人生不该为了某个人做冒险的选择；更想坦白，自己早已被无疾而终的暗恋磨去了勇气。但话到嘴边，却只剩敷衍的寒暄：“太晚了，赶紧睡觉。“
挂断电话的瞬间，方黎把发烫的手机按在胸口。余冀严的问题像枚钉子，在她脑海里反复敲打。她何尝不明白，填报哪里是他的个人自由，可如果这份选择的背后，藏着沉甸甸的期待，又该如何承受？
而她连发送一条告白消息，都要反复斟酌措辞直到天亮。此刻余冀严灼热的试探，像面镜子照出她的怯懦。
窗外的月光愈发清冷，她忽然想起白天删除萧杭对话框时的释然，原来比起遗憾，她更害怕像萧杭一样成为别人人生中的错题。或许对余冀严而言，自己不过是道本该跳过的附加题，何必让他为了无解的答案，浪费时间。
晨光刚爬上窗台，方黎就被尖锐的电话铃声刺得从睡梦中惊醒。她摸索着按下接听键，声音还带着未消的困意：“余佳佳，你们姐弟是商量好轮班折腾我？大半夜一个夺命连环call，大清早又来......“
“黎黎最好了！“电话那头传来甜得发腻的撒娇声，“救命啊！我答应班主任这几天去教务处录高三成绩，结果我家突然有事......“余佳佳故意拖长尾音，“你志愿都敲定了，就当陪我上班嘛~事成请你吃火锅加烤肉！“
方黎揉着太阳穴，望向床头的闹钟——七点三十分。窗外的蝉鸣已经开始躁动，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行了行了，九点前到。“
“你最好啦！”
踏入校园时，上课铃刚刚响起。没了高三学生的走廊格外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读书声从教室飘出。方黎走过开满栀子的小花园，晨露沾湿了她的帆布鞋。记忆突然翻涌——曾几何时，她也是在这样的清晨，抱着英语单词本在树下反复背诵，为了一个生僻的短语焦虑到咬笔杆。
转过林荫道，前方小路上并肩走来一对身影。女孩扎着高马尾，白色连衣裙在晨风中轻扬；男生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臂弯里还夹着志愿填报指南。是余佳佳的同班同学沈安逸和她的男友。
“方黎！“沈安逸眼尖，老远就挥手打招呼。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像极了青春电影里的定格画面。
方黎停下脚步，看着沈安逸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来填志愿？“
“是啊，想找老师参谋专业。“沈安逸看了看男生眼里闪着光，“他考了509，我506。“
“真好。“方黎望着他们交叠的影子，突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曾经她也幻想过这样的画面——和喜欢的人并肩走过校园，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最终在志愿填报单上写下相同的名字。可现实是，她的暗恋无疾而终，而眼前这对情侣，连分数都像商量好似的般配。
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方黎突然释然。或许青春本就该有不同的模样，有人轰轰烈烈，有人小心翼翼。能见证这样美好的爱情，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她深吸一口气，朝着教务处的方向走去，晨光落在肩头，带着夏日独有的温柔。
与他们问候后，方黎便去教务处开始了正式的‘代班’。佳佳的班主任是一个看上去很和蔼的女人，但是听说很严厉。她推着眼睛在一旁左一句右一句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录错分数，可是要统计全校成绩的，吓得方黎只得聚精会神眯起眼睛盯着屏幕一个一个仔细核对了一上午，心里抱怨这真是一个苦差事，以至于余冀严进来开口说话她都没有听到。
“张老师，学生档案资料我们搬来了。”余冀严和几个同学抱着纸箱子走进来。
“哦谢谢你们，辛苦了！”张老师看了一下手表，接近12点，扫了一眼进来的几个同学，“你们几个，谁愿意来另外这台电脑上帮老师二次核对一下分数信息？”
“我。老师。”余冀严看了一眼方黎的背影说。
“好！余冀严，你坐这位同学旁边，她录入，你在这台电脑核对。”
直到余冀严过来坐在旁边的位置，方黎才发现他，有点诧异的看看他。
“两位同学，辛苦你们了。我中午出去办点事，一个小时就回来，到时候我来弄，你们去吃饭。”张老师又交代了许多，才拿起手提包，走出门去。
突然安静下来，两人都有些尴尬。方黎只好呆滞的继续录成绩，只听见自己敲键盘的声音，还有旧电脑持续的电流响声，只感觉自己右半边手臂在发烫，头皮在发痒。
“这个是458，不是488。”右手边的余冀严说话，打破这沉闷。
“哦哦，不好意思看晃了。”
“这个叫李祟，不是李崇。”
……
方黎伸出右手去够鼠标纠正，手心冒汗，是旧电脑的关系吧，鼠标烫，方黎想。
“你紧张什么？”余冀严看她目不斜视的盯着电脑，打趣问她，觉得她紧张竟然有些可爱。
“我紧张什么？没啊”方黎看他一眼。
“你吃饭了吗？”
“没有。”
“来，起开。我来录入，你先去吃饭。”
“不用不用。张老师特意交代我的，我怕你弄错。”
“你弄一上午了吧，眼睛都花了，看你还要出多少错，下午也别想吃饭。”余冀严催促她站起来，见她没有反应，继续说，“你在旁边边指导我边核对还不行吗？”
方黎终于同意，和他调换了位置。方黎瞥见他后背被汗水浸湿的白T，简单说了什么空格该填什么信息，只见他戴着黑色电子手表的手拖动鼠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有规律的嗒嗒声。余冀严眼疾手快，打字输入速度不止比方黎快了一倍。
这是高中在网吧练了多久的结果呀。方黎心中暗想。即使是高一在一起那会儿都没那么安静和他接触过，习惯了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时不禁盯着他专注的样子有点出神。
等到张老师回来的时候，余冀严已经差不多快完成了，只差几个班的成绩。张老师高兴的夸还是年轻人效率高，然后让他们赶紧去吃午饭，剩下来自己来就行了。
余冀严和方黎一起走在校园里，暑季七月的下午也是燥热的，太阳直晒，穿着校服的学弟学妹们都在往教室的方向赶，极少有人逆着而行。方黎被熟悉的紧张所带动，用手遮住头顶的滚烫，转而再次感到松了一口气。
“我们的高中生活结束了，青春结束了。”余冀严感慨说。
“瞎说。”方黎转过头看他，“青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