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女人心
二号上午,他坐在办公室里,在电脑上浏览新闻。
门开着,施工噪音很重,他听不见别的声音。
当他感觉到面前站着人时,抬起头。
王护士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
不等他说什么,她把一件外套轻轻放在桌上,说:“中秋节那晚落我家的”。
这一句又勾起了那晚的故事,他有点窘。
她又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大方得体。
想到发生过的事,他感觉很抱歉,站起来,笑着说:“谢谢”!
“我也来取我的东西,我的饭盒在你宿舍呢”!
她笑着说。
“哦,是的是的,我给你取去”。
他说着走了出去。
王护士看着他匆匆离去,脸沉了下来,刚才的克制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他的电脑开着,旁边一个白瓷茶壶正在袅袅生烟,一个白瓷茶杯刚倒好茶,一条细长的叶片随着热气沉浮。
她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他迎面赶来。
她又笑了,接过饭盒,他们都点点头,礼貌地各自走开。
王护士并没走远,在白桦林里徘徊,抬腕看看手表,二十分钟到了。
她冷笑一声,往回走。
施工声暂且停歇,嘎达嘎达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特别响亮。
她第二次站在他面前。
他趴在桌上不动,手边是那个茶杯,空了。
她随便地推搡了一下他,他没反应,他睡着了。
她又一冷笑。
小样儿,我一个护士,搞定你睡一大觉还不小菜一碟?
她把手心攥着的包药粉的纸往垃圾桶一丢。
走过来在他的腰间乱摸,摸到了一串钥匙,往下缓,但是很费劲。
气恼地又是推搡他一下,好歹撸了下来。
她把钥匙在手中一攥,哼,你睡吧!
她出去了。
高跟鞋嘎达嘎达急促地消失在门外。
她到哪里去了?
她来到他的宿舍,不慌不忙地试了几把钥匙,打开宿舍门。
进屋时把饭盒往门口的课桌上一放。
哼,她又是一哼。
她径直朝那个箱子走去。
胡乱地把箱子盖上的东西扔在床上,拎起那个相框,看着相片里他们深情对视,她嫉妒得发狂。
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神她从来没得到过。
这辈子没人那么看她。
呸,她往玻璃面上啐了一口,把相框一丢。
这时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箱子摇晃着小锁头。
那么个小锁头一根筷子就能撬开,害得老娘费劲吧啦地偷钥匙,好吧,陪你玩玩。
嘎巴,小锁头开了。
箱子是大揭盖,她把整个箱子面一掀,靠在墙上。
箱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个唐凤枝忽略了一辈子的箱子,被初来乍到的王护士打开,只能说这个女人心机道高一丈。
女人心,海底针,不要得罪女人,女人报复起男人来,有你想不到的魄力。
她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一种不甘心!
非得破坏他一些什么,而且她对这个箱子特别好奇。
也许这里就有她被嫌弃的秘密?
箱子里是一些旧得不能再旧的衣裳,她劈里啪啦一顿乱翻。
手触到箱子底,摸出一个鞋盒子大小的木质匣子。
也上着锁,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锁。
她暂且没理会,丢回去,又往里翻。
顺着箱子底放着一个细长布套,她抠了出来。
粗鲁地解散线绳,把布套一褪,拿出一个画轴。
刷拉一展,一副红梅图拎在她手中。
她摸了摸,是画上去的梅花,难道他画的?
都说他书法漂亮,没听说会画画。
她觉得没什么看头,随便地卷了起来,吧嗒,丢进布套。
这时有些失望了,掐腰站在箱子前往里探看。
不死心地伸手在里面翻,摸出一个柔软的东西,是个毛织品。
是个黑色的围脖,一看就是他的,女人谁戴黑色的?
这是手工的!
她的毛线活特别拿手,不禁挑剔地打量着这个围脖。
用她眼光判断,编织水平一般。
在她抻展中,目光落在围脖一端,就在她的手捏着的地方,绣着一朵花,一朵梅花。
是红绒线反复穿插而成,很用心,那需要心思与心意,一瓣瓣编织。
虽然围脖时间久远,但深藏箱子底,那朵梅花鲜艳依旧。
重新面世的梅花见到的就是这个女人,梅花不语,沉静地看着她。
她盯着梅花,抓围脖的手紧紧地捏着。
她瞥了眼那个画轴,点点头。
明白了,红梅图,红梅围脖。
明白了,这两个东西是一个故事,她看了眼相框。
就是那里那个女人!
以女人的敏感,她串联起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她活到快五十岁都不曾有过,在她白开水似的感情经历中,只能有限地猜测故事情节。
而那种猜测,那种情节,像一把刀剐割她的心头肉。
那种碎心之痛提醒她:你这辈子白活了!
她戳在那里,心胸剧烈起伏。
自己真可怜!
可怜没有故事!
这时她回想起那晚他的温柔,他有力的拥抱,那是她这辈子最浪漫的夜。
一个月短暂的相处中,她满心的幸福感,让她平生才有恋爱的感觉。
这就是她的故事!
唯一的故事!
而这一切在他眼里,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是孤身男人的释放,她是释放工具。
他用完了,她要侵犯他根本的时候,他把她一脚踢开。
滚!
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才是他动情的人。
他收回溜号的心,又坚守情圣修行去了!
而她只能甘拜下风,走不进他的心,复制不了他们的故事,何谈打败?
想到这里,她要歇斯底里了。
她恨不得撕碎了那画,撕碎了这个围脖。
转而一想,哼,有了。
她把东西尽量恢复原样,锁上小锁头。
把书,相框,杂物放回去。
一切都没有任何痕迹。
围脖留在她手中。
她掂了掂,团了几下,往裤腰间一塞,拿起钥匙,走了出去。
她又一次回到办公室,该死的男人还在睡。
她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好久。
姓林的,你咋就那么死心眼子?
我不要你分文,让你住到我家来,我像侍候主子待你,你咋就不开窍?
我可以说漂亮,你也说了,我还年轻,在江东这破地方,我遇到你不容易,你遇到我不容易。
缘分让我们走到一起,你端什么架子?
真是上赶着不是买卖,贱骨头。
她愤愤然,把他一推搡,他睡得死死的,任由她推搡,她只有推搡才泄恨。
她把钥匙串挂了回去。
后退到门口时回转身,嘎达嘎达,高跟鞋远去了。
施工队午休后又开始了叮当响,他醒了过来。
一个姿势太久,脖颈酸痛,胳膊麻胀。
电脑黑屏了,他点开,发现已经下午。
他惊讶极了,以为看错了,他清楚记得吃过早饭来到这里的,那之后就睡了?
睡了这么久?
他努力地回忆着,想起王护士来过,他也看见了她送回来的衣服。
对了,她还把饭盒取了回去,也好,免得我送了。
就此打住,不再来往。
他觉得很饿,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才好些,他往宿舍去,要煮点东西吃。
腰间钥匙串掉了下来,他又挂好。
直接进了食堂,把剩饭菜混在一起热了热,端着一个铝盆往宿舍走。
开门,关门,这时发现门口课桌上有个饭盒。
那不是王护士的饭盒吗?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从宿舍取走,在办公室门外走廊亲自交到王护士手里的。
怎么还在这里?
她又回来了?
她来干啥?
怎么进来的?
他想起刚才掉下来的钥匙串,那个搭扣从来不松扣,怎么就开了?
联想到自己反常的奢睡,他不寒而栗。
他只是喝了桌上的那杯茶水,突然很困,想趴一会儿,却昏睡了好几个小时!
她给我下药?
不能吧?
她那么贤惠善良的女人,生气也不至于下药!
那是下三滥的手段!
偷钥匙入室?
这是卑鄙的手段!
这屋里,一没钱,二没值钱之物,她……!
他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