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嫌疑
时间倒回一个半小时前，时濛因为要帮时雨带班，所以提早出了门。又考虑到现在有个小尾巴，他也没走雨巷到停车场的近路，而是走光明路和滨江大道绕一圈去外滩，顺便还能和沿路的老街坊闲聊几句。
就这么闲逛到光明路路口，附近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高喊“救命！”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声，但时濛马上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白舒俊。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进一条窄巷，一眼就看到被几个年轻人围堵在巷子死角里的白舒俊。
白舒俊背靠着墙，双手藏在背后，缩着脖子弯着腿，似乎快要跪下了，低垂的脸上毫无反抗的意思。围堵他的混混们存心羞辱，往他头上扔各种烂叶子臭鸡蛋，那些都是在光明路街边摊随手捡来的。他们扔他推他骂他，他除了喊几声救命竟然连脚步都挪不开。
寻常人碰到这种欺辱，一般都会护住头以待反击。但白舒俊不一样，一来他没有反击的胆量，二来他的手比别人的都要贵重一些，所以才会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时濛一看这情形就来气，还没走近先大喊一声：“都给老子住手！”围堵白舒俊的几个混混动作都是一顿，等回头看到进来的只有一个人，才忍不住大笑起来：“就一个哈哈哈哈！这是打算英雄救美呢！”
几人中笑得最大声的绿毛少年明显是领头的，他边穿过人群边笑着说：“我当是谁这么爱管闲事呢？原来是个不敢动手的哈哈哈！时濛你就算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吧！”说最后半句的时候少年已经走到了时濛面前。
时濛在看到白舒俊的时候就拨了谢闻远的电话，电话还没同，他先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乐了，原来是熟人啊！时濛上前道：“诶呦，小明同学不在家孝敬爸妈跑我眼前晃什么？”说着还装作熟稔地拍拍吴明肩头，实际上是摁住他：“难道忘了我上次说的话？”
“滚开！”吴明狠狠一甩才甩开时濛的手，没有注意到他眼睛危险地眯起，只顾着自己说：“谁管你那么多！老子忙着教训丧家犬呢，你给我起开！”
“不记得没关系。”时濛随意地点点头，对着手机那头的谢闻远匆匆道：“黑街尾巷，快来救小白！”说完就收起手机，开始活动双手：“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打断你的腿！”
“有种你来啊！”吴明挥开左右要来帮忙的混混们，指着时濛鼻尖：“还搬救兵，我看你个假释犯也不敢动手！”
“不敢动，呵呵。”时濛面上毫无笑意地甩甩手，还有些滑稽地上窜下跳几下，等旁边几个混混远远将他围住了才忽然飞起一脚直袭吴明面门。
吴明毫无防备地硬挨这一下，差点四脚朝天，勉强扶人又扶墙的，才没倒下。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吐出一口血水：“你…”
时濛脚下一勾一踩，吴明立即膝盖着地发出细微的声响，后半句话也变成了惨叫。围住时濛的几个混混见状，马上过来抓他。时濛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和白舒俊一样蹲下大喊：“救命，林警官！”
最后三个字让众人的动作都是一顿，等他们满腹狐疑地转头看了一眼之后，狐疑都变成了脏话：“艹！快跑！”
林照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但这一步对时濛来说刚刚正好。
他们两个人，不管是谁都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同时抓住这么多小混混。只有在突发的混乱中，两个人合力，或打或拷或摁住，这才抓住三个人，再加上倒地的一个，也算收获颇丰。剩下两个跑路的，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随后赶到的谢闻远踹翻在巷子口。
巷子里，时濛看看疼到满地打滚的吴明，弯下腰慢条斯理地拍掉牛仔裤上的灰。然后对着他愤懑的脸笑了笑：“对付你，的确不用动手，动脚就够了。”
吴明憋着一肚子脏话瞪眼瞧他，张嘴却只吐出了一口血。
转身看看还在巷子口打电话联络警局的林照，再看看其他被拷上的小混混，他这才有闲暇问这件事的唯一受害人：“你没事吧？”
白舒俊摇摇头，缓缓扶着墙站起来，也不处理满头脏污，而是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双手是否完好，确认完后才对时濛感激地笑道：“谢谢你。”
“不用了，小傻子，”时濛摇摇头：“被欺负都不知道还手。”
正说着话，谢闻远从巷子口拐进来了，边走边惊奇地问：“你干嘛不还手？”
白舒俊一见到他才局促起来，抬手抓抓一团乱的头发，拍掉衣服上的灰，嗫嚅着道：“我没有，我不敢…”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被人欺负。”谢闻远语气软了些，又拽着他胳膊前后左右看检查了一圈。
白舒俊乖巧地由着他看，视线扫过时濛又有些不好意思，便看向被拷住后蹲着吴明旁边的混混们，他犹豫着开口道：“那他们…怎么办？”
“先关警局去，”时濛指指林照的背影：“到时候问你，你就实话实说，小警察还挺靠谱的。”
“好，谢谢你们…”
“别再道谢了，”时濛笑着说，看谢闻远转过身来便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
“我还要去代班，先走了。”
“好的，谢谢时濛哥，待会见！”
没等他说完，时濛已经摆摆手走小路离开了巷子。林照还在巷子外讲电话，巷子里又谢闻远打掩护，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自己走开了。时濛看看时间：两点四十，距离去代班还有点时间，做了好事还能暂时摆脱小尾巴，他得意洋洋地双手垫着后脑勺，心想：不如去哪里闲逛一下好了。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一个简单的想法会给他之后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时雨到外滩的时候才发现，明明是休息日的下午，沿街店铺却客人稀少，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走出门在马路边上张望。本应该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更是车辆靠边、行人止步。时雨暗暗心惊，脚步也不觉加快。
等拐过街角，AKbar就不远了，众人瞩目的事发地点也不远了。时雨停下脚步往街对面看去：三辆消防车，三辆警车，一车挨着一车停靠在路边。尽头还有一辆救护车刚从停车场开出来，从打开的车窗和车速来看，似乎没有人需要抢救。
目光再往远处看，消防员正在停车场的侧门收队，侧门附近的一片墙被烧得焦黑，偶尔还冒出一缕黑烟来。
消防车开走后，街上的车流终于缓慢地动了起来，人群也开始恢复往常。只有停车场外还拦着封锁线，让路人忍不住侧目。
时雨穿过人潮来到AKbar门口，看到时濛正靠在门旁用围裙扇风，柯律坐在吧台旁单手撑脸，乔站在落地窗内东张西望，好像还少了点什么。还没等到时雨开口，对面又跑来一个和时濛一样甩着围裙的男人，边跑边喊：“小雨来啦，是不是在找我呀？”
时雨下意识回答：“没有。”而后一转眼，才看到陈东被烟雾熏黑的脸：“你去救火了？”
“可不是么，谁叫我是好人呢！”陈东扶着时濛抹了把脸。
“那可谢谢热心市民陈先生给我送上第一手情报。”时濛顺手把围裙递给了他。
“好说好说，我先洗把脸。”陈东笑着走进大门。
时濛笑得嬉皮笑脸，先让陈东进门后才对时雨说：“谢老板和小白有点事，今天大概不来了。”说着就伸了个懒腰：“诶呀可惜啊，他们错过了一场好戏！”
“好戏？”柯律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一瓶给陈东，一瓶扔给时雨：“当心黑叔打你一顿出气。”
“嘿嘿，只要律叔不说就行。”
“谢谢，”时雨接住冰水，夏日傍晚即使温度有所降低，她一路跑来还是出了汗，她喝了口水继续问是濛：“怎么着火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火灾，那就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现场没有人受伤，也没有车辆被毁，时雨唯一能想到的和“火”相关的大案只有上个月同样发生在外滩的两起。一起在外滩另一端的西区医院，一起在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时濛和柯律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冲时雨点点头说：“是他。”
“他一个人？”时雨盖起了塑料瓶盖，看向时濛。
“还不能确定，”时濛摇摇头说：“第一个报警的人喊人灭火的时候，我听到“打火机”、“死人”什么的，所以他肯定动手了。“
“那是几点钟的事？”
“三点吧。”时濛道：“我刚进店的时候。”
“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时雨低头思索着，手不自觉地捏紧塑料瓶，而后快速环顾大街上一圈：“他肯定离开了，被烧的人早就死了，他又要避免追踪，该死！我们晚了一步。”
“就算见到了，也有可能让他逃掉，更不要说来晚了。”时濛叹了口气，伸手一点一点掰开时雨的手指，把塑料瓶从她手中取走。
“我知道。”时雨也跟着叹了口气。
“都叹什么气呢？”陈东从后厨出来，用纸巾擦着脸说到：“你们要是知道死的是谁，就不会叹气了。”
“是谁？”时濛疑惑。
“你们俩都认识，”陈东还特意指指时雨：“海艺的那个，吴全。”
时雨一惊，和时濛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转向陈东：“你确定？”
“那当然，”陈东点头：“上次去你妈的会所摁脚的时候看见过他。”
“艹，这混蛋竟然死了！”时濛好容易收回脸上的震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我们俩不会被怀疑吧？”
“不会，”这次是柯律给出了答案：“你在我这里，小雨在白教堂，没人会怀疑你们。”
“说的也是。”时濛点点头，在门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东哥，你继续说。”时雨则望向陈东。
“其实我看到的也不多，后来都忙着给他们递水了，”陈东靠着吧台回忆道：“我刚过去就认出了那人是吴全，那时候他还没被烧死，还会打滚喊叫。”
“没死？”时雨和时濛都是一愣。
“对啊，还没死，所以我先打电话叫的救护车。后来火烧到了墙边的杂物才有人叫了火警。”
“之前的两次，”时濛看看时雨，像是为了确认：“在着火之前就死了？”
“一个死了，一个是植物人。”时雨说。
“没有意识，无法反抗，也和死人差不多了，”柯律把微卷的碎发夹到耳后，看着兄妹俩：“所以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
“不，要说不一样，也只有这一点不一样，”时雨的目光从柯律脸上转回陈东：“是吧？”
第一起案子发生在AKbar门外的大街上，当时与时雨、柯律一样看到尸体起火的人，还有陈东。
“的确，”陈东思索着：“金色的打火机、着火的人身上被浇了汽油，还有就是没人看见下手的人。”
“最后这个还说不准，”时雨说：“大概要等警察排查完。”
“所以，”时濛小心翼翼地发问：“你还是觉得，这三起案子是同样的人做的？”
“对，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奇怪的是，”时濛道：“为什么他们会选吴全？活活把他烧死这是有多大的仇啊？”
时雨一怔，又想起了时濛之前的疑虑：“你一直在店里？”
“是啊，”时濛苦恼地抓抓后脑勺：“可我来的路上碰到吴明欺负小白，就顺便打了吴明一顿，还让小警察把他拷走了。”
“哦，难怪小白要请假，原来是这样。”陈东看了一眼手机说。
“林照没有跟着你？”时雨眉头一皱。
“没有，他忙着把人抓去警局呢！”
“谢老板送的眼镜呢？除了能录像还能定位，我们让你随身带着的。”
“带着呢，”时濛从裤袋里摸出折叠起来的眼镜，撇撇嘴：“可是谢老板去给小白帮忙了，八成还没回网吧。”
“时濛！”时雨又惊又怒，站起来指着他：“你…”
时濛委屈地眨眨眼，抬头看向妹妹，满脸写着“我也很无奈，我能怎么办？”
时雨的话终究没有说下去，和她异口同声喊人的，是站在门外的几名警察：“时濛和陈东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