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格思考法:看古今大师如何突破传统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擁有負能量的優勢

企管大師漢迪(C. Handy)總結了創新人士的三種特徵,除了上文提及的“第三隻眼睛”外,另外一種是“負的能量”(negative capability)。

“負的能量”這個詞語,源於濟慈(J. Keats)給弟弟的一封信,指某種勇於涉足榛莽之境的心理質素,並有能力較長期忍受曖昧朦朧的狀態,甚或甘之如飴,耐心從那兒辨向尋蹤,不會在煩躁或惶惑中亂抓稻草,接受粗陋、浮淺,甚至虛假的答案……如此看來,“負的能量”這種質素,正是創新者是否終於能找到“第三隻眼睛”,以另類角度重新勾勒眼前種種,從而達到突破的先決條件。

善於創新的人的確有這種能耐─物理學家楊振寧在論文集裏憶述了1951年研究鐵磁現象易辛(Ising)模型的經歷:“於是我開始了一生中最漫長的計算過程。其中峰迴路轉,處處出現不可逾越的屏障。通常過了幾天,便找到一個指示嶄新蹊徑的點子,但不旋踵卻又發現陷進了迷宮。經歷了那千山萬壑之後,目的地是否近了一些,仍是茫無頭緒……最後,經過六個月的斷續工作,所有零散的碎片竟驀然契合。”他後來在1959年和李政道一起研究W介子的理論,還有意不讀其他人的有關論文,一步一步從頭算起。這樣一來,花的時間精力當然較多,也不時會陷進渾茫,但堅持下來,結果是繞過了前人的覆轍與誤區,終於得到前人未能企及的突破。

要創新必須有上述的心理能耐無論是科學發明、藝術創作還是企業創新,你要涉足的是前人從未到過的,更不會有現成的地圖的不毛之地。在這過程裏,煩躁、不安、疑惑是難免的;一時抵受不了,便易於抓住稻草,以為是救命之繩,這有時連最聰明睿智的大科學家也未能避免。50年前生物學家華生(J. Watson)與物理學家克拉克(F. Crick)正於劍橋尋索DNA分子的結構,大名鼎鼎的鮑寧(L.Pauling)在加州理工學院亦步亦趨在追趕着,並搶先發表論文提出結論,認為分子結構是三重螺旋……結果卻發現了是差之毫釐。鮑寧後來回憶此事,說自己的確因久處於朦朧而焦躁不耐,有意無意間偏愛了三重螺旋這模型,以它去解決當前的問題似較便捷。

正如哲學家熊恩(D. Schon)所說,人類知性活動的範疇,恍如浩瀚無際的一片沼澤,我們已清晰理解,並擁有現成工具去處理的部分,就只像在沼澤裏疏落零散的幾爿乾爽高地。無論是誰,在生命或事業上要辦點生疏的事,要涉足的畛域既從未到過,對自己來說已是一種創新。石破天驚的創新行動需要“負的能量”,我們在生命裏的某些平凡耕涉也是一樣。

“負的能量”本來一點也不玄奇,我們從小就是這方面的大專家。一個人從呱呱墜地到18個月左右,周遭都只是一片噪音:哪些是風吹雨打,哪些是街上的車轔馬嘯,哪些是屋裏洗衣服燒飯的聲響,哪些才是人說話的聲音,嬰兒原是不懂得區分的。既不懂得哪些才是有意義的話語,更不可能有人由淺入深教幼嬰說話。就在這一片渾茫之中,我們既不惶恐也不焦躁,更鍥而不捨地追尋着,終於有一天突然能從成人口中發出的震盪空氣裏,辨別出意思來,甚至慢慢地自己也懂得發出同樣的聲響,開始了語言溝通。我們從小就有這神奇的本領,能忍受朦朧,甚至較長時期的樂在其中,讓經過感官吸納的大量紛紜無序的信息碎片,在腦海中翻捲互撞,久而久之,驀然編織成形,發現它的意義。

令人擔心的是,今天的青年多只希望永遠留在熟悉的舒泰區裏,不願涉足任何陌生的境域─修讀一個學科時只想問怎樣考,以期能走捷徑;做作業則慣於抄襲,最多只是改頭換面;籌辦大型的課外活動,只想到按着上屆籌委的記錄照本宣科……漸漸更養成了思維定勢,以為凡事只有一個既定的程序,只須按某本操作手冊依樣畫葫蘆。與生俱來的“負的能量”,便這樣在長大過程中消磨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