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间手稿本《迦陵词》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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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研究现状与文献综述

手稿本《迦陵词》和普通词集相比,评点批注丰富,校勘精良,其上题名、印章甚多,可以这样说,手稿本已经不仅仅是一部词集那么简单,而是一部跨越三百年历史积淀而成,融词本、汇评、版本、校勘、辑佚等于一体的清代重要词本文献,因而研究价值极高。由于手稿本《迦陵词》的珍贵罕见性,到目前为止对其展开研究的论著并不多见。

南开大学图书馆古籍部的江晓敏老师所作《手稿本〈迦陵词〉校读记》[1]一文,是第一篇专门介绍手稿本存书及版本价值情况的学术文章。该文将手稿本与陈维崧系列词集(如《迦陵词全集》)进行细致的对比核校,得出“词稿系陈词清稿本”“是稿为《迦陵词全集》梓行之底本”等重要结论,并详细指出手稿本《迦陵词》与诸刻本之间的异同,从而廓清了这套“三色汇评、手抄稿本”《迦陵词》与《迦陵词全集》本之间的渊源关系,最终奠定了此手稿本珍贵的文献校勘价值。江晓敏老师后来在《南开大学图书馆古籍藏书概览》一文中对手稿本《迦陵词》有着更为详细的考述,兹引部分重要论述于此:

《迦陵词》不分卷,清陈维崧撰,稿本。白棉纸无栏格,行数、字数不等,一木匣八册。陈维崧字其年,号迦陵,清康熙间举博学鸿词,官翰林院检讨。平生嗜于诗余,总计填词一千六百余阕,系清代第一大家。馆藏手稿装一木匣内,匣盖刻“先检讨公手书词稿”,“六世从孙宝铭[2]谨藏”字样,内含八册,题签或为“先检讨公手书词稿”,或为“陈检讨词稿”,由朱孝藏、冒广生、郑孝胥、李准等人书写。逐册钤有“陈维崧印”、“其年”朱文方章,首册有清诸生蒋平阶序。词稿多有圈点钩乙,上有吴薗次、史蘧庵、尤悔庵诸家题识。其中一阕词后题:“此数页词稿系西樵所弹,向在广陵,忽焉失去,遍搜箧衍,怅惋久之。已酉(笔者按:当为己酉)冬过东皋何子龙寓,从他处收得,遂以见还。喜逾望外,虽中间颇有残简,然亦顿还旧观矣。书以志之。辛亥六月二日大梁署中。其年自记”。此段题识证明词稿乃陈氏随身之物,一向被视若拱壁(笔者按:当为拱璧),什袭珍藏,无疑系陈词之清稿本。

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陈维崧之弟陈宗石刊行了《迦陵词全集》三十卷。据馆藏词稿逐页必钤“彊善堂主人对讫”长方朱印,又卷十后题记落款为“四弟宗石谨志于彊善堂”,可证该词稿乃为《迦陵词全集》之底本。二者相校,可发现仍有数阕词稿未收入刻本,又可看出该词稿除具有较高的文物收藏价值外,还具有校勘研究价值[3]

图1:《迦陵词稿》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证书

叶嘉莹先生《记南开大学图书馆所藏手抄稿本〈迦陵词〉——为南大图书馆八十周年馆庆作》一文是研究手稿本《迦陵词》极为重要的一篇论文,文章对手稿本的基本面貌做了细致的梳理考察,并对其存词数量、群体和作以及评点特征等进行了精准的学术考证。叶先生从文献价值和文论价值两方面高度肯定了手稿本的价值和研究的重要意义,表达了“天下之宝,当与天下共之”[4]的美好愿望。叶嘉莹先生在为南开大学出版社所出版的《康熙年间手抄稿本三色汇评〈迦陵词〉》的《校读后记》中指出:“前文是我于一九九九年为南开大学图书馆八十年馆庆所写的一篇文字,主要在介绍馆中所藏的一部珍贵的古籍,那就是手抄稿本《迦陵词》。其目的原只是想向外界研读清代词与词学的朋友们推介此书,希望能引起一家出版社的注意,使此一珍贵古籍得以公诸于世。因为此一册手抄稿本中有极为丰富的研究词学的资料,那还不仅是手抄稿本《迦陵词》而已,更可重视的实在乃是遍布全书字里行间以及书眉之上的难以计数的三色评点。这些评点者都是与陈维崧同时的一些词坛精英。能把这些资料公诸于世,必能对词学方面的研究做出极大的贡献,这是可以断言的。”[5]后来叶嘉莹先生在《陈维崧词讲稿之一:从云间到阳羡词风的转变》一文中曾详细梳理陈维崧词集整理刊刻的情况,明确指出藏于南开大学图书馆的手稿本《迦陵词》乃为陈宗石编刻《迦陵词全集》的底本,并着重指出手稿本《迦陵词》的珍贵文献价值:“它的珍贵不止因为它是海内孤本,是《迦陵词》原稿的手稿,还因为这个原稿在刻印之前,陈宗石曾经把它给很多朋友看过,这个手稿也是不同的人整理抄写的,很多人在手稿的旁边写了很多评语、批语,为了有所分别,就用了不同的颜色,有黑笔的,有红笔的,有蓝笔的,还有紫笔的评点。而后来刊出的时候,只把陈维崧的词刊出来了,所有的四色评点都没有刊出来,所以很少有人见到过。那些评点的人都是当时有名的词人,在他们的评语里边,可以看到当时词的风格及理论,是非常珍贵的词学资料。”[6]叶嘉莹先生以上这些关于手稿本《迦陵词》的考证阐述,都为此后学界进一步深入研究陈维崧及其词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南开大学出版社最终将手稿本《迦陵词》按原貌出版,无疑实现了叶嘉莹先生“天下之宝,当与天下共之”的美好愿望。

目前学界对于手稿本《迦陵词》研究最为深入的当属叶嘉莹先生的弟子白静博士。白静的博士论文即为《手抄稿本〈迦陵词〉研究》(南开大学2007年博士学位论文)。该文详尽细致地对该手稿本进行了梳理考查,从稿本的文献价值、稿本评点、评语作者、文学思想等方面对手稿本做了详细的阐梳介绍。白静这篇博士论文考述深入,功力颇深,尤其对手稿本之中的所有评语进行辨认识别并加以辑录,对于手稿本研究来说可谓功勋卓著。白静这篇研究手稿本《迦陵词》的博士论文文献丰富,考证扎实,但亦留下许多未解决的问题,如陈氏家族的族风及品格特点、手稿本传承的具体线路途径、词页上印章的归属、诸多评点者的考证、手稿本校勘的细节信息、手稿本评语的深度挖掘等方面,还待学界进一步考证推进。白静未解决的问题正为笔者留下了足够的研究空间,我们在白静论文的基础上,更加全面深入地对手稿本展开了系统性研究。

近年来陆勇强、周绚隆两位学者所著《陈维崧年谱》陆续出版,他们均运用了手稿本《迦陵词》中的最新文献。周绚隆先生的《陈维崧年谱》(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充分利用南开大学图书馆馆藏的陈维崧手稿本《迦陵词》,根据手稿中相关词作的接抄来判断相关词作的写作年月,从而对陈维崧的一些词作给予了最大限度的编年,对陈维崧生平的挖掘与考证亦达到了新的高度。章培恒为陆勇强《陈维崧年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所作序之中已指出,该年谱运用到了手稿本《迦陵词》中关于蒋景祁的批语,即手稿本石册《愁春未醒·墙外丁香花盛开感赋》一词之后所留蒋景祁之批语:

此先生四月十三日作,绝笔也。先生三年冷署,人情炎凉,往往托之笔墨,此词其一也。时先生索予辈属和,予草草命笔,实不知先生意指所在。不意此篇而后遂如《广陵散》不复弹矣。噫!壬戌端阳后三日京少记。[7]

蒋氏这则评语不仅点出了词作的写作时间,还说明这首作品是陈维崧生平的最后一次创作,从而为作者生平的厘定和作品的编年都提供了富有价值的参考。

此外,手稿本《迦陵词》内附诸家原词及和词甚多,其中有很多是不见任何其他典籍所载的宝贵佚词,因而价值巨大。而张宏生主编的《全清词顺康卷补编》将其全部收录,成为清词研究的重要词本文献。朱君、刘伟《试论陈维崧对辛弃疾豪放词风的承继》[8]一文,运用手稿本《迦陵词》中的评语论述了迦陵词对稼轩词豪放风格的承袭关系,进而对清初“稼轩风”回归的走向进行细致的梳理。

笔者有幸较早接触到南开大学图书馆所藏手稿本《迦陵词》,并对其产生深厚的研究兴趣。南开大学出版社于2009年全集彩印出版了这套手稿本《迦陵词》,这为学界研究陈维崧词提供了新的文献支持,做出了巨大的出版贡献。南开大学出版社彩印出版的这套手稿本《迦陵词》印量极少,只印350套,因而价格极高(上、下册合计人民币三千元),笔者在第一时间就购买了这套词集,经过多年来的积累研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手稿本《迦陵词》中还含有大量珍贵可供研究的词学资料,但目前学界对其还是关注不足,研究力度还待加强,因而还需要进一步向学界推介这套珍贵词本。以上为手稿本《迦陵词》研究的简要文献综述,希望对广大关注手稿本《迦陵词》研究的朋友有所参考。


[1] 江晓敏《手稿本〈迦陵词〉校读记》,《古籍整理出版情况简报》第166期,1986年11月10日,第12-15页。

[2] 此处当为“六世从孙实铭谨藏”,江晓敏误识。

[3] 江晓敏《南开大学图书馆古籍藏书概览》,《津图学刊》1996年第3期。

[4] 叶嘉莹《记南开大学图书馆所藏手抄稿本〈迦陵词〉——为南大图书馆八十周年馆庆作》,原见《南开大学图书馆建馆八十周年纪念集》,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473-480页。后来这篇文章成为南开大学出版社所出版的稿本《迦陵词》卷首序,见稿本《迦陵词》,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5] [清]陈维崧著,叶嘉莹主编《康熙年间手抄稿本三色汇评迦陵词·校读后记》,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6] 叶嘉莹《陈维崧词讲稿之一:从云间到阳羡词风的转变》,《西北大学学报》2014年第2期。

[7] [清]陈维崧著,叶嘉莹主编《康熙年间手抄稿本三色汇评迦陵词》(上),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418页。

[8] 朱君、刘伟《试论陈维崧对辛弃疾豪放词风的承继》,《名作欣赏》2016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