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蝙蝠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之中，反应不过来——班里那个最高、最壮，却成天扭来扭去、化着妆的怪咖魅魔就这样死了？
清教徒里奥看着右边空出来的座位，表情沉重而悲悯地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十字架，放在同桌切萨雷的桌面上，祷告：“愿主——”
只说了两个字，他就记起切萨雷是只魅魔，并不信教甚至所作所为背离教义，忽然觉得自己分外无能，同学离世他什么办法都没有、甚至连祈祷他灵魂得到安息都做不到……他沉默地收回十字架。
李感觉到里奥的动作，下意识侧过头去，看到里奥拿着十字架的那一幕，他瘪了瘪嘴，开始收拾东西。
其他人也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像是怕惊动了亡灵。
伊万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到塔西娅身上，“你不走吗？”
塔西娅正在看一本纯黑封面的书，“剩的不多了，我想看完再走。”
“你自己没法下去吧，我等你一起走。”
“嗯。”塔西娅点点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
伊万在旁边看着塔西娅专注于书本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很密，眼睛在阳光下是琥珀色，鼻子小小的，饱满的嘴唇抿在一起，好像书里的内容过于深奥，她需要认真阅读才能理解。
他继续凝视着塔西娅，感觉时间的流速都慢了下来，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可以看到塔西娅白皙细腻的脸上的细小绒毛，塔西娅带给伊万的感觉抚平了因切萨雷离世而带来的负面情绪。
到了下午两点左右，塔西娅终于合上书，伊万留意了一下，书名叫《黑暗与人心》。
“你要看吗？”塔西娅把书递给伊万，双眼清澈，“这本书说黑暗元素不仅是光暗的黑暗，还可以延伸到人心的黑暗这种抽象的方向。还举了很多恶名昭著的杀人犯的例子。”
“杀人犯？”伊万接过书，召唤出魔毯，和塔西娅一起飞到楼下。塔西娅干脆给伊万讲了起来。她的讲述生动有趣、通俗易懂，还有大量的例子，和课上听老师们讲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这本书你讲起来好好玩啊。”伊万一边翻着书，一边说，“你未来想做老师吗？”
“像白老师那样？”
“嗯。教书育人，我感觉你带出来的学生一定也很厉害。”
“我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塔西娅摇摇头，“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可以使用魔法。”
“对了，上午你说你有魔力？”伊万顺着话往下说，感觉自己又一脚踏入了雷区，他第一次在塔西娅的脸上看到迷茫的表情。
“我……我不想说。总之，你可以理解成我是一个盛满魔力的容器。如果没有人使用，放在容器里的东西就永远放在那里。”饶是塔西娅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看开，一想到自己特殊的体质还是会不开心。
“对不起对不起，不想说就不说了，别不开心，”伊万像往常安慰自己妹妹一样揉了揉塔西娅的头发，“饿了吗，请你吃布林饼？”
“哪里有？！”塔西娅一听有吃的立刻精神起来。
“……”
此后一段时间，治安厅都处于极度的焦头烂额之中。
为了尽快给死者一个交代，治安厅开始逐一盘问综合班的学生，结果当然是没有收获，当时除了切萨雷中途离场后再也没有回去，其他人都是一直没有离开包间的，可以相互成为彼此的不在场证明。不仅如此，连切萨雷生前认识的主顾、同事、老板都一一调查，结果却一无所获，在他认识的人中没有可以怀疑的对象。仿佛所有人都在正常的生活，只有切萨雷逆流而行，突然离世。
残忍的凶杀现场一般都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找到凶手的杀人的原因——为财、为色、为情，可切萨雷的死法过于诡异，尸身没有被虐待、凌辱的痕迹，不是为情和色；财物没有丢失，他的魔法口袋一直好好的放在床头柜，经调查发现里面还有好几百枚金币、以及各种贵重的元素宝石，不是为财。
最让治安厅干员感到惊悚的是：凶手就算再仔细清理，也不可能一滴血都没有迸溅，可实际上，巴斯曼酒吧三层的那间屋子里，还真就一滴血都没。甚至，一块肉也没有留下。
现场只有被剥离得非常完整的切萨雷的皮和一副骨架。这皮包骨的遗体摆成仰卧的姿势躺在床上，房间内的其他陈设一如往常。
换句话说，屋里干净的只要把遗体收起来就可以睡人。
就像做实验，完成之后，要收好实验器械一样。有用的东西被人带走，而废弃物被随意丢弃……
这边，治安厅毫无进展；那边，综合班却已经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气氛，只有切萨雷生前的座位上摆放着的那瓶白玫瑰，还固执地向亡灵传达生者的哀思。
因为开学的第一天和伊万聊得很开心，塔西娅便时不时和伊万分享一些自己觉得喜欢的书籍。伊万好死不死是个特别不爱看书的人，但对塔西娅分享的书籍他却燃起了极大的热情，甚至为了能在和塔西娅的聊天中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还拜托塔西娅提前把第二天要分享的书名告诉他，让他做功课。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成了学习上的搭档。
“今天有白老师的实战课啊，虽然说白老师成天虐我，但是我还真挺期待她上课的。”伊万看了一眼课表，兴奋地说。忽然想到塔西娅因为无法使用体内魔力而失落的模样，下意识追寻塔西娅的身影。
那个姑娘正坐在座位上，对着窗户发呆。
“怎么了？不开心？”伊万回到自己的座位，拉了拉塔西亚的衣服。
塔西娅扬起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开学都快一个月了，我的权限还没有开……一会我不去实训场，你不用带我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伊万笑了笑，搬出了他回家想了很久的说辞，“为什么不去实训场？你说你是盛满魔力的容器，虽然有魔力但是自己没有办法用，那如果不去实训场岂不是永远都不会使用魔力？”
“……”塔西娅眨了眨眼睛，被伊万的理论说懵了，虽然去实训场和自己能否用魔力没什么关系，但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哈哈，来吃颗糖。”伊万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糖，被五颜六色的糖纸包裹着，煞是好看，“我一会带你去实训场。”
“好！”塔西娅挑出一颗，剥开紫色糖纸，里面是青色的小糖球，“嘶，好酸。”
伊万看塔西娅的小脸皱成一团就想往外吐，赶忙说：“多含一会，心是甜的。”
“啧啧啧，怎么你们这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儿啊。”李坐在塔西娅后面伊鲁卡的位置上，自问自答，“哦，因为除了安丽埃塔和德雷希，又有一对儿谈恋爱了。”
“谈恋爱是什么？”塔西娅含着糖球问，既‘交往’之后，又出来她不明白的词，而且这些词书里还没有，好气。
“你是原始人吧，谈恋爱都不知道？”李睁大眼睛，红色的眸子带着七分怀疑三分诧异。
“你别逗她了，她是真的不明白。”伊万耸耸肩，“上课去啊？”
李的目光在伊万的身上来回打量，然后一本正经地把伊万拉到教室外，“你怎么搞得啊，大兄弟。我要是你现在转学生就在我家床上了。”
“？？？”伊万手一抖，空气中的火元素汇聚成小火球飞向李，李慌忙变成蝙蝠，躲过一劫，“哎，说话实说嘛，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再拿她搞颜色，老子就地把你烤了。”伊万脸色冷下来，瞪着在半空扑扇翅膀的小蝙蝠。
“切，就会对我凶，有本事你去把转学生拿下啊。”李正飞来飞去地骚扰伊万，忽然被一双温热细腻的手抓住了。
“这是什么？”大家都飞去实训场了，塔西娅出来找伊万一起去实训场，就看到一只飞来飞去的黑色小团子，出于好奇把那小东西抓住，好奇地摆弄起来。
“卧槽！”李沉迷逗伊万，完全没注意后面来人了，猝不及防被塔西娅抓住，还吓了一跳，想变回人形，又被伊万出声制止，“李你别动！”
“李？这只蝙蝠是李？”塔西娅兴奋地睁大眼睛看着手里的小蝙蝠，蝙蝠瞪着她，黑溜溜的眼睛带着一抹人性化的生气气，“你都知道是我还不赶快放我下去！？”
“不，好不容易看到血族化身的蝙蝠，我要多看看。你说话声音怎么也变了？有点……奶声奶气的。”塔西娅一只手捏着李的一只翅膀将李抻开，一边仔细地打量被玩弄于股掌的小蝙蝠，“蝙蝠的形态有点丑，但是肚皮上白毛摸起来好舒服啊。”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老子是全血族最帅那一个！李一面在内心咆哮，一边被人强行把手往两边拉，露出了被白色绒毛覆盖的肚皮，这人怎么这样！她是女流氓吧！李踢着两只小脚想挣脱开塔西娅的钳制，“你放开我！大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哪里错了？”塔西娅完全在状况之外，一头雾水地问。
“我不该鼓动伊万追求你，不鼓动他追求你，我就不会八卦你俩之间的进展，不八卦你俩之间的进展，我就不会被你看得干干净净，呜呜呜。”小蝙蝠越说越悲戚，最后血红色的小圆眼里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泪，“伊万你个杀千刀的，快让她把老子放下来，老子被一个女人看光了，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