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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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梦魇

司业与十月二人在梦境中寻了许久,周遭均是白茫茫一片,并未有花自量的身影,难不成花自量已出梦境?

两人相视一眼,均有此猜想,但十月仍觉着小花就在此处,甚至觉着小花就在她身边。

“遍寻无果,定已出梦,我们出去吧。”司业如是说道,他与十月神智清醒,可自由穿梭于梦境之中,花自量若在梦中,没道理他们找不到。

十月点头,与司业一道,此时似有什么呼唤一般,她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却空无一人,心想也许是她太过思念小花,遂转头离去。

恋人间确实心有灵犀,方才的确是花自量在呼唤她,只不过她看不见罢了。

花自量的梦境被人设了结界,这便是两人遍寻不得的原由。

摄梦曲入耳,他眼前的景象模糊又清晰,十月在前方朝他挥手,他的脚向前一迈,陡然踏入无尽沼泽之中,四周昏暗而又潮湿,阴森森地令人发憷。

他慌张地挣扎,却无法逃脱,反而越陷越深,四周回荡着一个男子空灵又阴沉的声音。

“花自量,你不够强,你保护不了你自己,你也保护不了别人。”

此人言语间尽是讥讽与嘲弄。

“花自量,你太弱了。”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十月呢?你把十月抓去哪里?”

话音刚落,他的眼前便出现一面白茫茫的如镜子一般的墙,十月的身影尽在咫尺。他拼命地伸出手,却始终差了分毫。

“十月!”他高声唤道,墙那头的十月回过头,好似在看他,却又转过头离去,

“即使她在你眼前,你也无可奈,只能困守在这方寸沼泽之中,与她天人永隔。”

周遭又陷入昏暗中。

“不可能!”他奋力地想跃出沼泽,可沼泽地中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泥泞没过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

那人说的没错,他太弱,他自身难保,又何谈保护十月?他如此无用,与十月在一起只能是拖累她,更何况他天生孤煞,如此命格,害人害己……

他沉沉地低着头,瞧着了无生意,此时耳边忽然响起十月的呼唤。

“小花。”她带着光,从昏暗中来,成为照亮他眼前的唯一光亮。她的唇边挂着笑意,踏在泥泞上,依旧光鲜明艳。

他见之惊喜,再之惊恐。因为他分明看见在十月身后,万剪齐发,尽数朝十月射去。

他瞪着双眼朝十月惊呼:“十月!小心!”

十月恍若未闻,只是笑着向他走来,直至万箭穿心。鲜血在她素色的长裙上,绽开成一朵朵花,红的刺目。她的笑意僵在唇边,她像一朵被折枝的花,无情地被丢进泥潭。泥污掩盖了她的光亮,他的眼前逐渐暗淡。

“不要!十月!十月!”

他撕心裂肺的叫喊惊动林中飞鸟,惊起鸦声一片。

她的血掺在泥泞中,流至他眼前,触目惊心,胸中悲愤难抒,一股腥甜涌上,他竟生生地吐出一口鲜血,两人血液交缠。

十月一丝气息尚存,她艰难地伸出手,指尖用力到发颤。

花自量困在沼泽中无法动弹,却仍是奋力地朝十月伸手,他们拼了命地相互靠近,指尖在空中缕缕擦肩而过。

“小花,你当真爱过我吗?”

在她的眼神里,他看见浓浓的失望,他不明白这失望从何而来,他更不明白她为何有此疑问。

“我们共历磨难,彼此相许,我对你的真心怎会有疑?”

“可你从未告诉过我,你命格孤煞,不可与人亲近,否则害人害己。”她的语气像是在控诉,“我与你在一起,几经生死,我曾以为是我的身份拖累了你,可如今细细想来,一切竟是与你脱不开干系。”

“你说你待我真心,便是这般欺瞒的真心?你可曾想过,我愧疚难当之时,内心有多么自责?”

“或者你可曾想过,我因你受过时,有多疼?你究竟是爱我,还是害我?”

十月仍是那个十月,十月又不是那个十月,她所说的一切,都曾在他心中浮现,他因命格百般犹豫过,但始终抵不过心中爱意。

他从未告诉十月一切,是因他相信,他们二人同心,十月不会因此而怨恨他。

可眼前的十月分明是怨恨他,她苦撑着将这些说完,已是强弩之末,奄奄一息之际她的失望变作恨意,“我的死是你造成的……”

“十月!”

她的身形化成点点繁星,飘散空中,逐渐消失远去。

怎么会?他害死了十月。师父千叮万嘱过,他命格孤煞不可与人亲近,可他偏不信命,才害死十月……

他竟然天真地以为,只要他足够强,便可抵抗命运,保护十月,可他太弱,到头来十月还是因他而死,也因此恨上了他。

那个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后悔吗?”

他垂着头,无暇理会此人的嘲弄。

那人却对他极有兴趣,说道:“我有办法令她死而复生。”

他猛地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虽什么也看不见,却如同看见希望。

“救救她,求你救她。”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求人,要不是受困于沼泽中,他定会跪求此人,只要能救十月,他愿意做任何事。

“救她可以,但你执意与她在一起,她仍旧会死,救也白救。”那人语气玩味,言语之意明了,救十月的代价便是要他离开十月。

“你到底是谁!”

“我是唯一能够帮你之人,我不仅能救她,还能教你法术,使你变强,只要你跟我走。”

那人分明知晓花自量所求,而他此时除了信他别无他法。

他想起十月曾说,若有一天两人彼此分离,也要他平安喜乐,他离开后,想必十月也能平安喜乐,无灾无祸。

“是不是我答应跟你走,你就能让十月回来?”

“自然。”

“好,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将他困住的沼泽顿时消失,他正站在一片苍茫之地,四周雪白。他即刻望向那人的方向,远远的站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裹着黑袍,看不清长相。

他未有丝毫犹豫,现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朝那人疾步而去,却见那人衣袍微颤,人影凭空消散。

方才十月之死确实令他失去心智,但十月临终所言,破绽百出,绝不是十月会说的话,那一刻他便知晓这一切,皆为幻象。

“花自量,你还不信命吗?”那人语气中含着怒气。

命?早在幼时,师父便告诫他,远离鬼怪,命格孤煞,不可与人亲近,他信了二十几年,直到遇上十月。

他与十月之缘早在千年前便结下,千年之久他早已轮回十世,却依旧与十月相识,这难道不是命吗?

他曾因信命,错失过十月一次,他毫无记忆地在茫茫人海寻觅,所有人都当他疯了,可他还是想起十月,并与之重逢,这难道不是命吗?

他何尝未想过他与十月之间的苦难皆因他起,但他不明白两个相爱的人想要长厢厮守,为何会受此磨难,更何况十月苦等他一千年,即使受苦他也要和十月在一起。

命运使他们彼此相爱,难道就是为了令他们不得善终?他不信命运如此反复无常,若真是如此,他不信命!

他倔强地昂着头,坚定道:“若我与十月的命运早被书写,那必定是写在一处,如若不然,重写又何妨!”

那人微微叹息:“冥顽不灵。”

正是这两句交谈,暴露那人位置,花自量卷起火舌朝其攻去,他在此咒倾注全力,那人无法故技重施,以水咒将火舌覆灭。

与此同时,苍茫之境卷起狂风,吹落那人兜帽,那人即刻抬手躲在广袖后。

“凭空唤风?竟是小瞧了你。”那人低声嘟囔着,花自量并未懈怠,手上动作接连而去,此番使的亦是水咒,几条水柱将那人锁住。

他夜夜随司业学法术,为的就是能够变得强大,能够保护身边之人。司业曾言,修道之人五行择其一而修,但五行相生相克,终有弱点,故司业乃五行兼修。但五行兼修,在修习的过程中,五行便会他修习者体内相克,因司业不伤不损之身,故无碍修行。

但花自量不过凡人之身,他要五行兼修,其中苦痛可想而知。

那人见识过他的火咒,自然以为他修的是火系术法,如今他以水系术法对付那人,那人自然措手不及。

虽被水柱锁困,那人却丝毫不见窘迫,反倒趁机戴起兜帽,好似欣赏美景一般,打量起眼前的水柱。

只听他道了句:“果然是天生修道之才。”而后大手一挥,水柱变作涓涓细流,归入他袖中。

花自量正为之惊,水流又从他袖中涌出,这回变作冰刃刺向花自量。

他翻身躲过,那人趁此逃脱。

“花自量,你不该与十月生情。”

那人离开得飞快,只留下这句话,花自量百思不得解,此人捉住他,并不杀他,制造幻想,一切的一切目的都是要他离开十月。

打斗之中,他发现那人的法力明显在他之上,若要捉他,直接捉去便可,但那人并未如此,反倒逃了,实在奇怪。

唤风咒垂落那人兜帽时,他匆匆一眼,只看见那人眼角的泪痣,并未看见全貌。而且那人始终掩面,生怕被人看见长相,他猜想此人或许是他相熟之人,但他绞尽脑汁也未想起相识之人中,有谁眼角长着一颗泪痣。

此事蹊跷,他晃了晃脑袋,终归是想不明白,还是早些出去同十月及司业一块,或许他们能知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