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01”编程课
【1】
“啊!你干什么!”
猝不及防地被冰饮料浇了一头,梁萤如同遭电击般全身抽搐,刚才雕琢了半天的妆容变成了鬼画符,发型全无,紧身上衣被打湿一片,又黏又凉。
她蹬地而起,双目喷火,高声尖叫:“你疯了吗?!”
男生们的耳膜差点同时破裂。
季筱晴倏地夺过梁萤的笔,咔嚓一下掰断,随后用其中一段笔指向梁萤,动作气势汹汹,笔险些直接戳进梁萤的鼻孔里。
“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说妍姗的坏话,你就是这个下场!”
男生们不约而同地张大嘴,目光如探照灯般齐齐扫向梁萤。
梁萤深吸几口气,忽然发狠,一把摘下左边眼睛上摇摇欲坠的假睫毛:“我说的都是实话!谢妍姗是个什么人我比你更懂!”
她仿佛撕下了裹满蜜糖的面具,顷刻间将嗓音从娇柔升级为粗大,手叉腰地咆哮:“谢妍姗上学开的是玛莎拉蒂,提的是爱马仕的鳄鱼皮手袋,一个星期内卡地亚的项链能换三条,身上随便哪套行头都能抵你一年的生活费,你们根本不是一路的,她怎么可能真心把你当朋友!你不信自己是个陪衬就给我等着瞧!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
梁萤的肺活量实在惊人,好似在空气中发射出了一道道冲击波。
男生们被吓得差点集体从椅子上跌下来。
图书馆里的其他学生纷纷侧目,尽管这块地方是允许讨论的区域,但两个女生这样争吵的动静实在太大。
季筱晴死死地瞪着梁萤,半晌没说话,忽然抬手以疾风之势在梁萤“外援”们的键盘上快速敲打。一顿操作后,她抬腿踹飞梁萤的椅子,潇洒离开,留下背后阵阵哀号——
“她强行关了我的文档!”
“我的文件还没保存!”
“都白做了!”
“幻灯片一会儿就要交了,你们快点想办法啊!”
走出图书馆大门,季筱晴心里依旧五味杂陈。
梁萤的冷嘲热讽如同冰凉的尖刀,切开她内心坚硬的外壳,挖出她封藏的秘密。
“顾齐的聚会,她为什么去了?”
季筱晴脚步渐缓,回忆涌上心头。
收到顾齐做东举办的留学生大型聚会的邀请时,谢妍姗本没打算理会,是她执意想去,软磨硬泡求谢妍姗陪伴,谢妍姗才去的。结果后来因为项目进度的问题,她临行前取消了去聚会的行程,害谢妍姗被梁萤当众冷嘲热讽。
第二天见面,谢妍姗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只淡淡地问了句:“筱晴,你昨天让我陪你去参加聚会,是为了顾齐吗?”
“才……才不是呢!”她当时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全身的毛倏地奓开,“我就是在电脑前泡久了,想出去社交一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谢妍姗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脸好红。”
她差点咬到舌头:“我……我这是生气!”
“那就好。”谢妍姗抽出纸巾擦手,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道,“他不靠谱。”
她微怔,不自然地抬起下巴,音调更高了几分:“是……是啊!”
谁都知道,顾齐生性风流,从未对人动过真心。
哪怕他殷勤地追求谢妍姗,所有人都明白,那只是起源于得不到的不甘心。
她又想起梁萤说的“那天在水饺店,她为什么搭他的车走了”。
那天在中国城的水饺店吃完饭后,她与谢妍姗走去停车场,发现顾齐没有随同伴离开,而是单独走在她们身后,与她们保持了一段距离。
两个女生停下脚步,谢妍姗扭头,将手指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喂,你再跟着我们,我就要揍人啦!”
顾齐低笑几声,抬手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挥来的拳头,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解锁手机屏幕,调出一个页面,转向她们,道:“这个,我觉得晴姐会感兴趣。”
当时她微怔,定睛看去,屏幕上显示的是由受欢迎的全球知名的新媒体艺术团队TeamLab在Facebook总部所在地Menlo park举办的大型个展。
这个汇集各个领域专业人才的跨学界创意团队,致力于将前沿科技与人文艺术相结合,通过LED光源、传感器、图形计算实时渲染、全息投影等技术,制造出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所办的个展素有“全球十大必看艺术展”之称。
当她得知TeamLab将在硅谷举办展览时,门票已经售罄了。
顾齐有数张展览的贵宾门票,但也不会白送她,前提是“与谢妍姗一起”。
对此要求,她心里一沉,侧头看向好友,不知如何回答。
顾齐走近谢妍姗,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迟疑了几秒,察觉到好友眼中的渴望,才同意搭他的车前去看展。
她没想到这些事到了梁萤嘴里,却是另一种光景。
心头泛起挥之不去的愧疚,季筱晴始终不敢承认,有私心的人其实是她。
她乐意和谢妍姗在一起,除了还债,除了友谊,还有另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
她也许能遇见顾齐。
【2】
谢妍姗又大张旗鼓地疯狂购物。
之前每次心情不好,她总能用购物驱散内心的烦躁。她在商场扫荡回府后验货、写测评、排版修饰,发到“盐山爱吃糖”的微博上,迎来一拨转发、评论和赞美,获取成就感。
这是一个对她来说十分完整的循环。
如今,这种成就感正在逐渐消失。
坐拥千万粉丝的超级大V,微博十大最具影响力的时尚博主之一,一张疑似男朋友的照片曝光便迅速登上热搜,有多少自媒体能靠自己的运营能力达到这般一线流量的显赫成绩?
然而,“盐山爱吃糖”这个被她视为生命的一部分的微博号获得的这份辉煌,有多少来自虚假的“人设”和虚构的段子?
依托于虚拟世界得到的快乐,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谢妍姗低头察看,实在罕见,家里居然主动给她打电话。
她刚按下接听键,对面传出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剑,险些刺穿她的耳膜。
“你是怎么回事!你爸听说你要被学校退学,气得把你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扔出来了!”
谢妍姗没吱声。
情绪激动的继母好似点了火的爆竹,隔空劈头盖脸地痛骂她,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好似被震出了血。
“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人?”
“亲戚的孩子哪个不是随随便便就上了名校,得第一,拿奖学金?怎么到你这儿就这么难!你故意恶心我们是不是!”
“我警告你!你胆敢被退学丢我们的脸,就待在U国别回来,自生自灭吧!”
电话被挂断,谢妍姗静静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记忆中的父亲冷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像一记闷棍敲在她的胸口,泛起一阵流不出血的钝痛。
“你做的事没一件不令我失望!”
“你就是个废物。”
谢妍姗双目倏地瞪大,抄起手边的袋子狠狠地向前方扔去,袋子砸到墙壁上,里面的衣服掉了一地。
她微张着嘴深呼吸,恍惚间又看见了那个时常出现在梦境里的男生,他依旧是高中时的模样,英俊挺拔,带着金属般冷冽的气场。他默不作声地将她扔掉的东西一件件拾起来,放回原处,然后走到她身边,屈膝半蹲,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
谢妍姗嘴唇轻颤:“柯昱?”
男生眼帘低垂,琥珀色的眼眸平静无波,藏着很深很深的温柔。
不对。
她摇摇头。
她再一眨眼,“泪痣先生”消失了。
柯昱按响谢妍姗家的门铃时,她正为了平定心神在客厅里做瑜伽。
周末大扫除时她清洗了外窗,此刻窗帘没拉严实,露出一道不小的缝。
柯昱随意地往里瞥去。
昏暗的光线下,谢妍姗背对着他站在垫子上,整个人的线条优美如画。他正欲扭头,忽然看见她缓缓下腰将自己对半折叠。她腰肢柔软,长发如瀑,黑色紧身裤包裹着浑圆挺翘的臀部,一双腿修长紧实。
柯昱微眯起眼,没有移开目光。
直到谢妍姗的脑袋越过她的胯下,与他对上视线。
下一秒,她像被雷劈了般脸色煞白,不过很快便调整好表情,镇定地直起身,动作流畅。
为柯昱开门时,谢妍姗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她身上香水味浓郁,他闻得出是刚喷的。
她冷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上次他们闹得很僵,之后再未有过交流。
“你之前委托我的另一件事没有做完。”柯昱提了提工具箱,俯身靠近她,嗓音喑哑,“我做事向来有始有终。”
感受到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额头上,谢妍姗蓦地僵住身子,一动不动。
等到这股压迫感过去了,她思忖片刻,侧身让他进屋,边走边心虚地将新买的包裹往边上踢。
“谢妍姗。”
柯昱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谢妍姗毫无防备,下意识地立正站定。
“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你作为一个雇主,还算不错。”
谢妍姗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动,想着他总算有点良心。
然而男生的下句话,证实了他俊脸上长的依旧是一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毕竟你数学不好,容易被我占便宜。”
我拿全国奥数冠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谢妍姗心想,随即沉下脸道:“为讨厌的人干活,你不觉得难受?”
柯昱垂眼看她,表情似笑非笑:“还行,反正没遗传父母聪明头脑的大小姐,我也见得多了。”
心里的某个点又被戳中,“冰壳”的裂缝不断扩大,火苗蹿了上来,谢妍姗感觉自己濒临爆发。
谢妍姗将情绪用力地压了下去,冷声道:“我不是没遗传父母聪明头脑的大小姐。”
柯昱闻言,眉梢斜斜挑起,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谢妍姗不为所动,严肃地强调:“没认真做和不会做,是两码事。”
柯昱扯了下嘴角:“你怎么跟梁萤说一样的话?”
“她说什么?”
柯昱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说她是真的没花心思读书,上课的时候大半时间在睡觉,笔记本上写的都是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谢妍姗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记笔记。”
“她说她作业都是别人帮她做的。”
“我不做作业。”
怕他不信,谢妍姗拿过书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倒在沙发上,手机、耳机、镜子、护手霜、化妆包哗啦啦地散开。她将声音提高八度,语气中带着得意:“我不仅上课完全没有听,我连课本都不带。”
“她还说她考试前就看一两个小时的例题,解大题就像在写小说,纯粹瞎编。”
“我考试前完全不看书,选择题全部写C。”谢妍姗继续加码,“我有次期末考试甚至还不想去,是筱晴硬把我拖过去的。”
柯昱看着她,半晌后认真地点头:“你赢了。”
谢妍姗向来没表情的脸因为方才的争执而变得有些生动,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打赢嘴仗,因为柯昱的回应带着满满的揶揄。
她正欲说些什么回击,不料被对方径直截断。
“比起笨蛋,我更讨厌不学无术混日子的人。”柯昱穿过客厅和餐厅,绕开她随地乱扔的“战利品”,径直走到通往后院的玻璃拉门前,全程目不斜视。
“谢小姐,今天过后,我们就当从没见过。”
谢妍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这人吃错了什么药,拿人手短他不懂吗?
之前是她盗用照片有错在先,他还没完没了了吗?
她同情他现状落魄,庆幸他还能拥有骨子里的傲气和不羁,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谢妍姗的成绩曾经何等辉煌,哪怕沦落至此,她依旧是只拔不得毛的孔雀。今天本就因家里打来的那通电话而心情不好,又被人三番五次地冷嘲热讽、恶言相对,她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
谢妍姗沉下脸:“不用今天过后,你现在就可以走。”
柯昱拉开门,取下鞋套:“我收了你的钱,就得把事办完。”
谢妍姗后院新种的海棠花无法被现有的洒水喷头照顾到,需要布置单独的浇水管,她先前委托柯昱时已经付了定金,照例比市场价高了许多。
作为雇主,自然底气十足,谢妍姗嗒嗒嗒地将拖鞋踩出了高跟鞋的气势,疾步靠近柯昱,手臂在空中挥出一道劲风,冲他摊开手掌:“把钱还我。”
“那不行。”柯昱上身后仰,轻笑着摇头,似是毫无商量的余地,“我很需要钱。”
“钱送你,你现在就给我滚。”
“不。”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腕,想把他拽出去,可不管怎么使力他都纹丝不动,倒是她自己因为惯性撞上了他的胸口,磕得脑壳痛。
心头火气更旺,有对他的,也有对沦落至此的自己的,她索性侧过身拿肩膀去撞他,可撞也撞不动,他稳得如同一座石像。
她更气了,那股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又踢又捶,推搡他的动作愈加没章法。
柯昱好整以暇地垂眼看她,嘴角绷着笑。
折腾半天,最后还是他自己挪了步。
见柯昱踏入后院,从她后院的工具屋里推出除草机,进行每次为她上门维修时的额外服务,赶人失败的谢妍姗咬住嘴唇,想办法为自己找台阶下。
“你给我听着,”她站在客厅里,双手叉腰发号施令,“你老实待在外面,完工后从小门离开,不许进房间!”
狠狠地撂下这句话,谢妍姗动作利落地拉上客厅与后院之间的玻璃拉门,从里面反锁。
【3】
柯昱在后院忙活的时候,谢妍姗上楼翻出数学书,下楼在餐厅里找了个光线不错的位置,卷起袖管,野心勃勃地准备写作业。
该醒醒了,梦境里的柯昱不过是她这些年为了逃避苦涩而想象的幻象。
“泪痣先生”是假的。
现实中,她试图弄清他的遭遇,好心想帮他,他却丝毫不领情,甚至怀疑她乘人之危拿他当乐子看。他看不惯她的行事作风,瞧不起她的学习能力,言行举止间无不显露出对她的鄙视。
如今她与他划清界限更好,何必总自讨没趣?
谢妍姗握紧手中的笔,心头因不甘心而生出拼搏的动力。
与季筱晴在一起时间长了,曾为了逃避痛苦而变得麻木的内心,像积了一层皑皑冬雪的街道逐渐被清扫出一小片原来的模样。
先前那些她不在意的事,如今回想起来,也开始牵动起情绪。
其他人就算了,连梁萤这写作业全靠差遣别人的家伙都敢笑她。
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不能再这样废下去了。
餐厅与后院仅有一墙之隔,柯昱转身,透过落地窗看见她伏案学习时专注的模样。她秀眉微蹙,红唇紧抿,时不时抬手勾起几缕垂下的长发,夹到耳后。
柯昱停下手中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收回目光,继续做事。
谢妍姗学业荒废了太久,必须从高中的知识开始学,好在她之前的数学底子不错,从头捡起不算太艰难——但依然得花不少的时间。
近几日她失眠严重,入睡太晚,不知不觉中眼皮打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醒来时天色已晚,房子里一片昏暗,鸦雀无声。谢妍姗睡得有些头晕,起身去厨房接了杯水,回头迎面撞上一个人,吓得后退半步。
她以为是柯昱故意装神弄鬼,正想怒斥,定睛一看,对方是个陌生人。
不速之客高大魁梧、皮肤黝黑、衣着破旧,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格外狰狞。
就像在U国市中心的街角经常能见到的流浪汉,他模样古怪,神志不清,口中念念有词。
他是怎么进来的?
谢妍姗还没理清思路,便听见对方幽幽地问:“能让我在你家休息一会儿吗?”
她耳畔警笛狂鸣,扶住身侧的吧台,竭力保持平静:“不好意思,我家里有客人。”
闯入者闻言笑了,露出一口褐黄色的牙。
“我可以待在角落里,不打扰你们。”
在说到“你们”的时候,他四处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笑容愈加诡异。
瘆人的寒气自谢妍姗的背脊蔓延,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独自在异国生活,她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孤独和无助,可在这样的关头,依然觉得恐惧。
脑海里有无数条信息在滚动,她想起季筱晴先前提及的那些新闻:几个街区外新建了一个难民庇护所,附近治安变差,学校的邮箱里经常能收到发生性侵案的警告,就在前几天,河里捞出了一具裸着的女尸……
最新的入室枪击事件霍然浮现在脑海,谢妍姗咬住微微颤抖的下唇,不敢轻举妄动。
她小幅度地侧头,往后院的方向看,柯昱似乎已经走了,没有任何做工的动静。
她感觉巨大的失落感如浪涛般劈头打下,水花落尽,只剩浑身骤冷的惧怕感。
闯入者又向前迈出一步,将她整个人罩在阴影里。
谢妍姗屏住呼吸,告诫自己不能示弱,他再敢过来就抬脚踢他。
闯入者继续靠近,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粗暴地将她往门口拖,似乎想将她带走。
全身的血液霎时间全部涌向大脑,谢妍姗拼命挣扎,试图呼救,可对方的手掌如金属般牢固,她被捂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死死地抓住大理石台面的边缘,抓得手指骨节发白。
可她的力气终究抵不过男人,双手被拉得脱离吧台。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的瞳孔逐渐放大。
砰——
一声巨响,后院方向的窗户玻璃在空中炸开,碎片掉了一地。
闯入者惊诧地停下拖拽谢妍姗的动作。
因大力拉门打不开,柯昱迅速脱了上衣包裹住右手,一拳打碎旁边的小窗户,从外面开锁,翻窗而入。
“你想对我女朋友做什么?”
柯昱单手一撑,双腿腾空跃过沙发,落地后向他们疾冲而来。
闯入者终于松开了捂住谢妍姗嘴巴的手,空气好似通过重重阻碍,终于重新回到谢妍姗身边。她还来不及缓一口气,便敏锐地察觉到男人在背后掏东西,她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对方可能有枪!
电光石火之间,柯昱先一步上前击落闯入者拿出的手机,将谢妍姗拦腰抱进怀里,护到身后,随后回头一记重拳打得对方捂住鼻子呻吟,紧接着一脚踹向他的下腹,将他整个人踹飞好远,摔倒在地。
“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柯昱全身泛着令人悚然的威慑感,琥珀色的眼眸阴沉得可怕。
周遭的温度仿佛跟着骤降了数十摄氏度。
闯入者气势尽失,捂住流血的鼻子,慢慢往后退。
“我不会再来!绝对不会再来!”
男人双手高举过头,丢下这句话便连滚带爬地夺门而逃。
柯昱担心他还有同伙,不放心留谢妍姗一个人在房间里,便没追出去。
等到闯入者彻底在视野中消失后,谢妍姗双眸倏地泛起一层薄雾,两腿发软,差点站不稳,被柯昱一把扶住。
危机解除,他宽大的手掌仍盖在她纤瘦的肩膀上,温度自此蔓延,似可燃物被点燃,越烧越炙热。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向两人身体相触的地方,再缓缓抬眼,四目相对。黑暗中,他们能清晰地听见彼此压低的呼吸声。
直到她不再轻颤,柯昱才松开手。
他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肩膀宽阔,肌肉线条流畅。一滴汗水从脖颈滑到喉结,再落到锁骨上,往下是结实的胸腹、腰身……
回想起他方才救她时的矫健身姿,谢妍姗脸颊越来越烫,心跳瞬间疯狂加速,为了掩饰,只好别过头不再看他。
“我刚才去买材料了。”柯昱将整栋屋子检查了一圈,责问道,“你怎么都不锁大门的?”
谢妍姗的父亲买的是栋老房子,大门需要从里面上锁。家里新装了监控系统,一察觉有动静便会发出警报,但她只在入睡后才打开。这片区域向来风平浪静,平日里的安逸麻痹了谢妍姗的心神,今天让柯昱进屋后,她心绪纷乱,竟忘了锁门。
谢妍姗跟在他身后,嘀咕道:“我们小区治安很好,又是大白天……”
柯昱打断她:“他没准观察你很久了,知道你是独居,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来访。”
谢妍姗的背脊再次阵阵发凉。
“我拍下他的长相了,一会儿去警局备案。”
见她面色苍白,少了几分“冰美人”的酷劲,柯昱低头轻笑,半分嘲弄半分安抚地说:“别怕。”
“我没怕,我只是……”谢妍姗编不下去,梗着脖子嘴硬,“你刚才不怕他有枪?”
柯昱嘴角弧度扩大,冲她挑了下眉:“有枪就能扔下你不管?”
谢妍姗微怔,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谢谢。”
匆忙吃了些东西后,柯昱马不停蹄地为她的大门装上防盗链,打开监控系统,加强了好几处的安全措施。谢妍姗忍不住感慨,他外表看上去又冷又傲气,做起事来却细致入微,考虑得十分周全。
听着他认真地低声嘱咐自己独居时要注意哪些事项,她心里一片柔软。
这个人……还挺有爱心。
面对谢妍姗难得流露出的感激之情,柯昱回应得轻描淡写:“有机会多接一个大单,我怎么能错过?”
谢妍姗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哪那么好心?果然是为了钱。
完工,结账,两人靠在厨房的吧台边休息。
“你刚才提到梁萤……”谢妍姗目光游移,仔细措辞,“你和她还有联系?”
柯昱喝了口水,戏谑地问:“怎么,需要向老板你汇报?”
谢妍姗被他戗到,表情却没变化:“不需要,你和谁交往关我什么事?我只是给你个忠告。”
柯昱回以一声嗤笑,拿起摆在椅子上的外套穿上:“多谢关心。”
“你……”见他准备收拾工具箱离开,谢妍姗冰块般的脸终于有些松动,“你再多待一会儿?”
嘴上不承认,但她还有些后怕。
“今天在你这儿耽误了这么久,”柯昱忽然转身,手肘撑在墙壁上,神情玩味地看着她,“你拿什么补偿我?”
谢妍姗耳根一烫,大脑嗡嗡作响,乱七八糟的念头满脑飞。
只见柯昱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敲打一阵,转过屏幕,一个收费的价目单呈现在谢妍姗面前。
他刚新加了一条:“陪富家女浪费时间:五百美元一小时。”
敢情他在她这儿待的每分每秒都要靠钱换!
谢妍姗狠狠地瞪他,像只奓毛的猫。
她厉声道:“我没钱。”
柯昱收起手机,动作无比干脆:“那我走了,后会无期。”
谢妍姗咬牙切齿地道:“不送。”
柯昱迈出几步路后又停了下来:“你想学编程?”
谢妍姗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一本季筱晴落在她家的书。
季筱晴带她参与的那些志愿者活动,尝试以各种方式激发年轻人对STEM学科的兴趣,强调自主学习的重要性,也许在潜移默化中,她也受到了影响。
季筱晴说,工科类的课程项目大多能出实打实的产品,有产品就有成就感。
“成就感”这三个字十分有吸引力,谢妍姗先前有些跃跃欲试,但又担心再次失败,所以一直没付诸行动。
想到这里,她问柯昱:“你会编程吗?”
“当然。”
见谢妍姗满脸不信,柯昱琥珀色的眼眸中浮上讥讽之色:“怎么,念不起大学的体力劳动者就不能自学编程了?现在的小学生都在学Python,大街上的高中生随便抓出来一个,没准都比你厉害。”
“胡说,我只是没去学。”
柯昱弯了弯嘴角,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听梁萤说你们文理学院也有电脑课,她嫌太简单,不过以你的智商,也许可以试试。”
能不能别再拿她和梁萤比了!
谢妍姗扫了他一眼,凉凉的眼风好似冲他扔了把飞刀。
柯昱却得寸进尺:“前提是你不被退学,成功进入下学期。”
差不多的话你反反复复地说有意思吗?!
谢妍姗挑眉道:“我不是笨蛋,没有任何人可以否定我的智商。”尽管在脑内已经预演了将柯昱按在地板上用拖鞋拼命抽的画面,谢妍姗外表依旧冰冷,“柯昱,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仅不会退学,而且我下学期就会修这门。”
强烈的自尊心烧掉了理智,她抬手抄起书旁边的一张纸,重重地拍向他的脸。
柯昱偏头躲过,用手指夹住纸张,放到眼前,看见是张课程简介单。
并非文理学院简单的入门级编程课,而是工程学院的工作量是入门级编程课的三倍、难度评级为S、素有“新生噩梦”之称的专业级编程课,代号“工程101”。
捕捉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惊讶,谢妍姗高傲地仰起下巴:“我肯定拿A。”
【4】
谢妍姗家的“陌生人入室事件”发生后,警方暂时没有抓到嫌疑人,记录备案后没了下文,倒是先前离开时信誓旦旦扔下句“再也不见”的柯昱,没过几天就来回访,仔细复查了一圈她房子的安全情况。
看着谢妍姗那张没有表情实际上却强忍着嘲笑的脸,柯昱双手插兜,身体后倾,下颌微抬,回了句:“我向来提供优质的售后服务。”
谢妍姗也跟着双手插兜,学他的模样冷哼。
柯昱瞥她一眼,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找饮料喝。
谢妍姗隔了段距离跟在他身后。
那天在S城中国城的水饺店里撞见当服务员的柯昱后,谢妍姗悄悄地向老板打听了他的情况,被告知他并不是常驻员工,只是最近周末临时来帮忙的。
关于这些年柯昱所经历的事,她在柯昱嘴里问不出任何信息,便暗中做了调查,可惜能得到的线索太少,只隐约了解到他和梁萤的情况。
柯昱当时需要一大笔钱急用,四处奔波打零工,差点因体力透支被送进医院,偶然间遇上梁萤。梁萤被他出众的外貌吸引,知晓他的难处后,通过朋友之手借钱给他。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上她的债,短时间内又拿不出钱还,只能假扮她男朋友,与她结伴出入各种场合,配合她上演“优质新欢气死前任”的戏。
眼前浮现出梁萤靠向他胸膛撒娇的画面,谢妍姗猛地打了个寒战。
自重逢以来,他与梁萤并肩而行的画面如同疙瘩般堵在她胸口,疑问于内心徘徊了很久,迟迟难以说出口,酝酿至今,谢妍姗终于鼓足了勇气。
“你假扮梁萤男朋友的时候,有没有为了效果逼真,有偿和她做些……”她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亲密的举动?”
柯昱回头,眉间轻蹙,目光扫过她无意间抿紧的嘴唇。
谢妍姗平日里话很少,嘴唇却总是绯红润泽,唇形立体,唇珠明显,轻启或微闭时,弧度十分漂亮。
“你总打听这些做什么?”柯昱顿住片刻,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冷声道,“别做梦了,想和我接吻,你给再多的钱都不可能。”
闻言,谢妍姗浑身一僵,冰块般的脸上仿佛逐渐裂出道碎痕。
她不客气地抬脚踹他,柯昱敏捷地躲过,冲她挑了挑眉。她寒着脸再踢,他再躲,她攻得气势汹汹,他躲得随意轻巧,像在跳街舞。
直到柯昱的手机铃响了。
他停下动作察看,看清呼叫人的名字后,迅速收起戏谑的表情,重重地挨了谢妍姗一脚也没吭声。
柯昱用手势与谢妍姗打了个招呼,接起电话就往门外走。
谢妍姗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是个女声。
心绪倏地有些混乱,她跟着他走到后院,看见他沿着墙壁慢慢蹲下来。
“钱还够用吗?”他问。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在说话,柯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回一声“嗯”。
过了好一会儿,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轻声道:“别担心,你只管好好念书,剩下的都由我来解决。”
霎时间,谢妍姗的胃里忽然翻江倒海般难受,不疼,就是酸,且来得气势汹汹,她好不容易用力压下去,却又换来一阵空虚。
电话那头是谁?
和他是什么关系?
关于他的一切,她依然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他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表情。
那天之后,谢妍姗没有再见过柯昱。
她发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他说不接她的单就真的不接,用行动证明先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谢妍姗原本死寂的内心因为意外的重逢波光涌动,生出看不见的丝线,穿越时空长河连接起不同时间点的两端,记忆碎片随之攀爬进脑海,可这条线索还来不及轻拽,突然就断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慢慢握成拳,手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想起他最后同她说的话,失落的感觉逐渐被无名火盖住,越烧越烈。
“前提是你不被退学,成功进入下学期。”
被退学?
开玩笑,她怎么甘心被退学?
也许她应该感谢柯昱,先前旁人的冷嘲热讽、父母的恶言恶语她都能全部屏蔽。
她厌学,感受不到生活的意义,害怕再次失败,于是选择龟缩于壳中。
然而,他点燃的这股火却激得她必须做点什么,来往胸口不断扩大的空洞里填。
反击的号角正式吹响。
谢妍姗在家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关掉了“盐山爱吃糖”的消息提醒,退掉了一大批买来没开封的衣服和包,翻出积灰的教科书,从课程网站上将课件、作业、答案等资料打印下来装订成册。
学期只剩下一半,文科方面的专业课很难短期内跟上,好在她选修了不少数学课。
文理学院的内部专业可以在顾问的批准下转换,这学期过后,她就转到理科,这些数学课便能成为修完的专业课。
谢妍姗进入了没日没夜刷题的状态,为了彻底屏蔽对“盐山爱吃糖”的眷恋,她狠心断掉家里的网,过上了和季筱晴一样三餐吃比萨、几乎所有的时间全用在学业上的日子。
一旦她将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便会越来越少。
刚开始她仍然有些找不到状态。
尽管她以前是奥数竞赛的强手,如今落下的功课太多,还是没能完全追上。
起初她做题磕磕绊绊,需要不断翻书查看,英文不好,只能换上同版的中文教材。
随着学习进度的推进,她陆续找回了一部分原先备战数学竞赛时的感觉。
她觉得就像有一间封闭房间蓦地被开了锁,擦干净家具上厚厚的灰尘后,现出了曾经积累的财富;又像退隐江湖已久的武林高手,将宝剑从兵器架上取下,挥舞起曾经熟稔于心的剑法。
闭关突击了数周,谢妍姗将自己所选的那几门数学课补到了最新进度。
季筱晴所言不假,U国大学的数学课的确不难,有两门仅为国内高中的难度,很多知识点她以前搞竞赛时就学过。她觉得无趣,便开始自学季筱晴所修的进阶课程。
某个周五,谢妍姗下课后去工程学院的图书馆找季筱晴,得知她正在开组会,等待的间隙四处闲逛找空位,忽然被前方围成一圈的男生挡住了去路。
圆圈的中心是位娇俏可爱的大一学妹,她正在死磕高等数学的样卷,被一道微积分题难住,周围的人全是前来帮忙的。
她身边坐着的黑大个谢妍姗认识,是之前季筱晴课程小组的组员。
黑大个算出来的结果和助教给的答案不一样,他信誓旦旦地告诉小学妹,肯定是助教给的答案错了。
小学妹将信将疑。
谢妍姗早就看这黑大个不爽了,他上学期运气好抽到和季筱晴同组做项目,当着季筱晴的面各种谄媚,背后却贬损季筱晴没女人味没人追,大肆吹嘘项目得了A+全是自己的功劳。
正巧小学妹撞上谢妍姗的视线,小学妹消息不太灵通,只记得谢妍姗时常会出现在季筱晴身侧,以为她也是个学霸,于是便热情地冲她挥手:“学姐,你能帮我看看这题吗?他们算的都和助教给的答案不一样,答案是不是真的错了呀?”
黑大个顺着她的目光瞥去,轻蔑地笑了声:“学妹,你问她没用的,她不是我们学院的,数学都……”
他那句“数学都不及格”还没说完,谢妍姗就已经走到小学妹桌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记本,低头一边看着小学妹试卷上的题目,一边随手在空白页面上演算,轻松算出结果。
所有人同时看向答案。
她的回答完全正确。
折腾半天总算有人答对了,小学妹面露喜色,兴奋地问:“你是怎么做的呀?”
谢妍姗拿过她的笔,弯腰写下解题步骤。
黑大个认真注视着草稿纸上短短两行的算式,看得差点成了斗鸡眼也没明白这两行之间为什么能画个等号。
另一名在边上奋笔疾书到现在的男生终于解出了题。他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都是算式,扭头发现谢妍姗列的解答过程居然只有两行。
空气中仿佛闪过一道惊雷。
男生们互相交换视线。
她不是数学一直不及格吗?
她不是要被退学的吗?
她不是脑子被砖头砸傻了吗?
目光扫到谢妍姗手上的数学书,这群理工科学生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
如果将数学课的难度从难到简单分个等级,假设工程学院的要求是A,谢妍姗的文科专业要求便是E。
此刻,谢妍姗刚从文理学院上课过来,拿着的数学书,就是难度E的。
方才的情景好比大学生为一题争论不休,结果来了个初中生轻松搞定。
耻辱啊!
小学妹竖起食指,从男生们的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忙活了老半天都做不对,看看人家学姐多厉害!”
黑大个怒喝:“这不可能!肯定是巧合!”
他上学期时常被季筱晴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技术水平太低,总拖后腿,他缩着脖子不敢反击“季魔王”,便打算现在将怨气撒到谢妍姗身上。
为了赢回在小学妹面前的颜面,黑大个手一挥,气势汹汹地对谢妍姗下战帖:“我们接着来!”
小学妹的样卷上还有几道微积分题,他便扯着谢妍姗比试谁解得更快更准。
这番动静太大,引来附近的学生围观。
一边是文理学院被开了退学警告的差生,另一边是和学霸季筱晴组队做项目拿A+评级的优等生,双方实力悬殊。
谢妍姗本不想同他浪费时间,但在瞥见题的那刻忽然来了兴致。
工程学院必修的数学课比她们学院必修的数学课难多了,毕竟数学是科学和工程的语言,每个工科生都得有扎实的基础。
罢了,她自学了那么久,索性试试手。
她在小学妹旁边坐下,黑大个坐在她的对面。
计时开始。
黑大个本以为谢妍姗只是个草包,正经算题便会露出马脚,落荒而逃,可谁知她不仅沉着应战,表现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她解微积分的架势仿佛在背九九乘法表。
“她算得好快啊!”
“她又做完了一道!学姐厉害!”
眼看谢妍姗不断拉开与黑大个的做题差距,领先一道又一道,与黑大个相熟的几个男生开始焦急地催促好友。
“喂!你还行不行了啊?怎么能输给文科生呢!”
“你想陪她一起退学啊!”
黑大个陷入劣势,五官焦虑地皱在一起,在谢妍姗即将做完最后一题时猛地摔笔。
“这卷子她之前肯定做过!”黑大个愤然地道,“季筱晴上过这门课,样卷是一样的!”
言外之意,谢妍姗有途径看这份试题。
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黑大个将声音又提高了八度,不屑地将下巴冲谢妍姗一抬:“她都要被退学了,微积分算得这么快你们信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吭声。
大家确实不信。
黑大个翻出小学妹课件下的另一套试卷,态度强硬地要求将比试内容换成线性代数。
他的好友有些吃惊:这不是难为人吗?谢妍姗显然不会修这门课。
果然,谢妍姗盯着题,嘴唇抿紧,动作定格。
黑大个松了口气,嘚瑟地抖腿:“就用矩阵解线性方程组啊,很简单的。”
他说得轻巧,那实际是道复杂度极高的题。
见谢妍姗不还嘴,他接着奚落:“不会就走吧,没本事你逞什么能?”
谢妍姗保持着看题的姿势没动,冲小学妹伸出右手:“借一下你的教科书。”
小学妹好奇地问:“你们文科生也学线性代数啊?”
谢妍姗摇头:“没有。我看下公式,有点记不得了。”
小学妹体贴地将书翻到“线性方程,矩阵三角分解法”后递给她,谢妍姗飞快地扫了几页,随后便将书推到一旁,开始在草稿纸上写解题过程。
她起初还需要停下来思考数秒,之后便一路行云流水,顺畅地解到了最后。
围观群众瞠目结舌。
敢情人家是现学的!
他们看向另一边,黑大个依旧在较吭哧吭哧地算。黑大个额头冒汗,有几行算错了,急躁地画掉重来。
谢妍姗现学的,却比黑大个快!
这次,黑大个没有任何理由不认输。
在一片感慨和惊叹中,谢妍姗平静地起身离开,没留下半句话。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与柯昱十分相似的背影,就在方才观看解题的“观众席”里,再一眨眼,人已消失。
谢妍姗摇摇头:幻觉吧?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数周后的期末考试,谢妍姗那几门数学课全考了满分,其他专业课的成绩也比往常高了不少,将最终的综合评分往上狠狠地拉了一截,高于要被亮红灯的危险线。
谢妍姗没被退学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文理学院。
有人半开玩笑地说:“沉睡的‘冰美人’睁眼了。”
如此戏剧性的一个学期,终于在“兵荒马乱”中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