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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
童年不是为成年做准备,读书不是为工作打基础,写作不是为了发表,修行不是为了成佛,坐禅不是为了开悟,念佛不是为了往生。前后各有缘起,相对独立而存在,故过快乐的童年,好好读书,认真写作,老实修行、坐禅、念佛,即是安住当下。但是,后后依前前而缘起,故相续非断裂。
缘起是佛法的基本思惟模式,依缘起而观世间,依缘起而解脱世间。科学的线性思惟是A+B=C;缘起思惟是A→A+B→A+B+C,事物的发展是不断叠加的过程。所以,十二缘起的理解:无明→无明+行→无明+行+识→无明+行+识+名色,后后包括前前,形成无限叠加的过程。从缘起思惟来说,“不离”“之间”“即”是最重要的呈现。所谓“解脱”就是从无限叠加中“超越”出来,但永远无法“剥离”出来。
“不离”强调事物为相关性存在,无法从“他者”的存在中剥离出来,受到他者的规定,故事物的存在为“无法自我规定性”,即是空性,这就是缘起性空。此为“自他不离”。
“不离”强调事物不能离开主体而独立存在,所谓万法唯识,即事物不能离开心识而存在。个体的世界由主体的心而呈现;所谓独立于主观世界的客观世界,是由所有主体的共同意志而彰显,即共业不可转。此为“主体与世界不离”。
“之间”是中道的超越性思惟,是“不离”对待双方而超越地存在。儒家中庸学说A→B指对待双方平行地存在,即是《论语》说的“不逾矩”。中道是“不离”A→B“之间”而形成无数立体的存在,无限不确定性即是超越性,从而将单一的现实性转化为无限的可能性,实现了有限与无限之间的转化。
从“之间”的中道超越性思惟开始,禅是动与静“之间”,净土在人间与天堂“之间”,解脱在生死与涅槃“之间”,智慧在烦恼与菩提“之间”。故动即静,即《物不迁论》;人间即净土,生死即涅槃,烦恼即菩提。
缘起是佛法的根本与核心,一切事物皆是依缘而起。悟入缘起,则证入真理;“缘起”既是真理,又是观察世界、解释世界、思惟世界的方法。缘起阐明了事物的发展是不断叠加的过程,通过事物的自我否定性,寻找事物的相关性。自我否定性即是性空,相关性即是缘起,“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缘起思惟通过“不离”“之间”“即”,实现了解脱的自由。
“缘起”不仅是佛法解释世界的基本原理,也是佛法自身的基本原理。“真如”是绝对真理,“无明”是主体的介入,“真如”比“无明”更具有原理的优先性,“无明”的内容即是“真如+无明”,“真如”与“无明”的关系即是缘起关系。这样,“真如与无明互熏”才成为可能,即真如与无明的“共在”。所以,“互熏”并不是类似有为法之间的“熏习”,只是强调二者之间的“共在”关系,“共在”即是“真如”与“无明”的缘起思惟的“不离”。因此,佛教的解脱特点,在于真理与方法的统一。
世界是生生不已的运动,无论理性如何发达,真正认识世界终是不可能的。于是,人类将运动内化为时间,时间成为人类认识世界的唯一对象,从而时间的静止与运动成为最大的悖论。任何时间的停滞都是空间维度的展现,即同时发生的两个事件成为度量空间的参考,事件即是关系的组合。
在时间维度中,主体自我相续迁流,在时间中相似地运动着,人类错误地认识为不生不灭的灵魂,其本质是无常;同时,主体自我在相续中,呈现为时间的“无限叠加”。在空间维度中,世界呈现为自他依存的关系,“他者”成为自我的最大变动因素,人类错误地“摄他为自”而试图主宰这个世界,而其本质是无我;于是,世界呈现为“关系”的“无限叠加”。
因此,缘起论的核心是“不离”,从存在论来说即是“自他不离”,自我生命在时间上的无限叠加,即世界在关系上的无限叠加;从认识论来说即是“主体与世界不离”,世界作为“共业系统”,成为所有主体投射观念的“无限叠加”,成为不可扭转的外在于“主体”的客观力量,“三界唯识”即是说明三界不离心识。
依缘起而得解脱,则需要主体能够切断时间的相续叠加、超越自他关系的结构性束缚。其工夫论的核心即是“之间”,禅定的工夫即是通过心念控制而断除前念与后念的相续性,即实现“前念后念之间”的“不动念”,“不动念”而时间亦会停止,从而主体便从运动惯性的叠加中而获得生命的自由,即是不生不灭。菩萨道强调“度众生”,即是解决世界的自他关系所带来的结构性束缚——无明,通过“度众生”而超越自他关系即断除所有关系的束缚,实现“自他之间”的“超越性”,即实现主体的生命自由,即是非有非无的中道。
所以,缘起偈中“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即是主体的存在与解脱,“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即是世界的存在与解脱。
无常是主体的前后相关,因为世界的无常,才有时间的观念。无我是主体之间的空间相关,因此世界呈现为无我的存在。相关性是世界的根本原理,因此呈现为因果的必然性;否定性则是主体的根本原理,正是因为对实体的否定,主体之间的相关才能变成可能,这正是“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
在相关性的世界中,前后依存、自他对待是现象界的根本特点。主体的前后依存,呈现为相似相续的状态,这是时间性的缘起,即“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世界的自他对待,呈现为相关而又独立的状态,这是空间性的缘起,即“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前者即执无常为常,于是产生不变的自我观念;后者执无我为我,于是产生主宰的实体自我观念。因此,只有认识到世界的相关性,体证到自我的否定性,才能断除“常”“我”的执著。
因此,佛教的主体观念是在相关性中成立的,是非实体化的主体;所谓“自我”是观念的虚构,是实体化的错误认识。自我观念表现为主客对立的对象性思维,真实世界被扭曲为相对于自我的客观,表象为独立于主体之外的客观实在者,于是呈现为虚妄的自我与世界。于是,主体与世界从“不离”的相关性,被扭曲成“主客对立”的互相障碍关系。
相关性具有主体的意义,因为相关性不仅是存在的原理,更是观念纠缠与证悟真实的根据。相关性的呈现,意味着断除虚妄的自我与世界,即否定性的成就,主体与世界的本体真实即是否定性,因此“相关性”即是主体与世界的现象真实。这种虚妄与真实的“转换”或“转依”,即是根据相关性原理的证悟而呈现的。同时,相关性作为“真实”的证悟是有层次的,因此缘起的相关性具有修道的意义,这即是“依缘起而有生死,依缘起而得解脱”。
佛教的修道是立足于破除这种“主客对立”的思维模式,破除了灵魂不灭与断灭,“自我”回到前后相关的相似相续,“不常不断”“不生不灭”即是其真实;破除了世界的完全同一与非相关状态,“世界”呈现为既相关又独立的相关性,“不一不异”“不来不去”即是世界的真实。
最后,相关性呈现为主体与世界的必然性。主体的前后依存、世界的自他对待,并不是一种混乱的无序状态,而是呈现为有秩序、有规律的因果。但是,因果观念是将世界的现实性转化为一种相关的可能性,因此在不同思维模式下,因果观念是不同的。
在自然世界中,自然科学承认有不包含主观的纯客观世界,完全不考虑主体对世界的影响,于是世界便具有严密的、程序化的、可推测的逻辑状态。自然科学的因果,是建立在现象之间相关的连续性上,完全否定了主体与世界的相关,可以表现为形式逻辑的同一律。但是,量子物理学强调对世界的观察,受到主体认识的干扰,这时世界的因果律便呈现为非严密的状态,其连续性受到干扰甚至断裂。
在历史世界中,世界无法呈现其严密的因果律,因为历史的世界不仅是客观的存在,同时也包含着主体。所以,历史世界的因果律表现为辩证法,呈现出相关而对立、否定而肯定的状态。
人无法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人与人是最重要的“自他关系”。自我生命通过“他者”的交往,既要平衡自与他的位置,也要正确认识“自他”关系,通过人际交往而促进深化自我认识。人际交往是人的社会化进程,也是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
但是,人与人的交往是“缘起缘灭”,“缘”需要价值的认同、情义的粘牵、利益的交换。价值的认同感产生于共同的意义追求,容易获得友爱与尊敬,会超越个体生命的不足与缺陷,更能体现人性的宽容与忍让,是一种最为持续而且负作用较少的关系模式。情义的粘牵是因为情感与兴趣的相投,通过长久的交往而产生情感的粘性,情义的粘牵彰显自他关系的平等与相契原则;当发生价值和利益的冲突时,情感的粘性容易减弱,可持续性相对较弱。利益的交换是因为彼此互相的利益诉求,利聚则聚,利散则散,体现了人际关系的自我保护与脆弱性。
所以,良好的人际关系需要尊重他人、真诚平等、理解宽容、互利合作、自信信他。师生、朋友应该是以价值观为基础的人际关系;朋友、亲人是以情义的粘牵为基础的人际关系;同事、客户是以利益的交换为基础的人际关系。所谓情、义、礼,即是以家庭第一、朋友第二、客户第三的顺序而进行社会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