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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文字谱写的一部英雄交响乐——“最经典英语文库”第四辑之《约翰·克里斯朵夫》导读
马 爽
十年磨一剑，一朝试锋芒。
十年著一书，一书盛百年。
法国著名评判现实主义作家、音乐史学家罗曼·罗兰的长河式小说《约翰·克里斯朵夫》就是这样一部思路横亘20年、撰写耗费10年的鸿篇巨制。这部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之一，不但让罗兰实现了心中的夙愿——创造一种用文字谱写乐章的新型艺术，并且帮助他荣获了1913年度法兰西学院文学奖和1915年诺贝尔文学奖。
罗曼·罗兰（1866－1944）在50岁之前一直默默无闻、两袖清风、深居简出，他虽然有思想、有才华、有追求，虽然写过戏剧、著过传记、办过杂志，但始终未引起重视，更不用说产生轰动。罗兰生活的年代，欧洲社会矛盾日益激化，政治局势动荡不安，而他的内心却一直努力保持着自己的远大理想和自由意志不受外界羁绊。然而时运不济——他与友人一起共谋的事业未能成功，普遍的人性弱点还给他们的友情蒙上了阴影；他雄伟的“人民戏剧”计划毁于妒忌；他为工人编写的话剧仅仅上演了一个夜场，他的婚姻生活又以突发形式匆匆收尾……事业的不顺利、生活的不如意等一连串重大打击令他窒息。但是罗兰的过人之处，便是他的理想和精神所显示出的强大抗击打特性。在绝望的时刻，他想起了他崇拜敬仰的伟人，如贝多芬、瓦格纳等，他用他们的奋斗经历来调整自己的心态，想着他们在遇到逆境和困难的时候是如何以行动战胜痛苦、以艺术战胜生活的。于是，已过不惑之年的罗兰做出了人生中的最重大决定——遁世隐居、埋头创作。为了写出自己多年梦想的《约翰·克里斯朵夫》，他毅然放弃了高等师范学校音乐史教授的职位，从世界隐退，而这一隐就是十年！
十年中，他虽处于巴黎市中心，但是一直呆在租住的一幢公寓顶楼的两个破旧不堪的小房间里，没有邻居，没有服务员，只有堆得满满的书籍、几张朋友的照片和一尊贝多芬的半身像。除此之外，就是他的书桌和椅子。那十年，他等于把自己囚禁在这里，闭门隐居、与世隔绝——巴黎的喧嚣诱惑不了他，人心的浮躁打扰不到他。他每天要么埋头苦读、凝神思考，要么伏案创作、奋笔疾书。长时间的辛苦写作，加之睡眠不足、营养不良，他的脸色蜡黄、眼睑充血，额头很快爬满皱纹，头发也已变得花白……但是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看不见，也不去想，他脑子里装的尽是各种故事情节，各种人物关系，以及各种喜怒哀乐。可神奇的是，这么多年下来，虽然身体的很多部位都在退化、衰老，但他的心始终年轻、澎湃，充满了活力与激情；眼神一直炯炯有神，而且越来越光芒四射。所以，在创作接近尾声的时候，他整个人虽显得疲惫、衰弱，但精神仍旧强大、高亢。他瘦弱的身躯放射出神奇的力量，布满细碎褶皱的脸也显得魅力无限。
《约翰·克里斯朵夫》一经问世，立即受到热捧，很快被翻译成十几种文字出版。1912年，罗兰在世界上、甚至在法国本土还是个无名小卒，到1914年就已经誉满全球了。罗兰就这样从黑暗走向光明，从默默无闻变得名声大噪，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这部小说替他报了“充满虚荣心的市场”之仇，也完成了由于“人民戏剧”计划搁浅而变得渺茫的醒世愿望。
那么《约翰·克里斯朵夫》到底是怎样一部书呢？
这是一部以贝多芬为原型创作的小说。罗兰从1890年开始酝酿、构思，到1912年完成最后一卷，前后共花二十余年的时间。小说描写的是有德国血统的天才音乐家约翰·克里斯朵夫充满坎坷却不停奋斗的一生，塑造了一个充满不屈精神的人物形象。这是一个属于世界的英雄，而非某个民族的英雄——克里斯朵夫不断反抗腐朽没落的艺术和庸俗的社会环境，碰壁后能越挫越勇，并不断超越自我，追求更高的灵魂境界。这是贝多芬的精神，也是罗兰自己的精神。
小说中，作者把各种现象都以河喻之，使种种事件、人物、情节得以圆润地交织、流淌，彼此的关联、渗透也自然而然。此外，《约翰·克里斯朵夫》是部音乐小说，其各卷恰如交响乐的几个乐章——序曲（呈现部）、发展（展开部）、高潮（行板或慢板）和结尾（快板与急板，终曲），反映了克里斯朵夫的童真、反抗、悲情和复兴的人生历程，整部作品气势恢弘，奏成了一曲波澜壮阔的英雄交响乐。
小说中的三个人物——克里斯朵夫、奥里维和葛拉齐亚分别来自欧洲三国。德国的放荡不羁、法国的清新舒展、意大利的柔美可人，在罗兰的笔下被完美地糅合在一起。这欧洲“三重奏”从来没有被如此高雅、美妙并且具有象征意义地演绎出来过。而能够用文字谱写一部壮美的交响乐，供人用眼睛来观看并同时在脑中奏响、给人以灵魂享受的，就是天才作家了。在世界文学史上，只有罗兰能够做到将音乐与文学结合起来，因为他本人具有极深的音乐修养。他是钢琴家、音乐评论家和音乐史教授，同时又是文学家兼剧作家，加上他高尚的道德情操和追求纯洁艺术的心灵，所以，只有他才能书写出如此优秀的文艺作品——将主人公心路历程中的每段喜怒哀乐，人生经历中的每次悲欢离合、恩仇祸福、成败得失，都谱写成乐曲，轻重缓急、抑扬顿挫、起伏跌宕，形成扣人心弦的美妙音乐。正是这种创造手法使《约翰·克里斯朵夫》异军突起，成为文学史上的一部常青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