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2章 疤痕镜像
体育课的结束铃声刺破暮春的空气时,夕阳正将最后一缕橙红揉碎在教学楼玻璃幕墙上。
男生们扛着篮球、哑铃,嬉闹着涌入浴室,蒸腾的水汽很快吞噬了整个空间。
苏然裹着毛巾夹在人群中,余光却始终搜寻着楚明的身影——自器材室那次解围后,对方身上缠绕的谜团如同疯长的藤蔓,在他心底编织出无数问号。
浴室里,水流声、笑骂声交织成一片喧闹。苏然快速冲洗完毕,换好衣物后走向更衣室。
老旧的钨丝灯在潮湿的空气中苟延残喘,昏黄的光线将金属储物柜照得泛着冷绿,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霉味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楚明背对着门口站着,正在解衬衫纽扣,动作迟缓得如同蛇类蜕皮。苏然的脚步顿在原地,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随着布料缓缓滑落,楚明后腰处的玉蝉纹身逐渐显露全貌。
苏然的瞳孔猛地微缩——那蝉翼刺青竟不是寻常颜料,而是用疤痕组织绣成,凸起的纹路间泛着药水浸泡后的青黑光泽,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很美的艺术品吧?”楚明忽然侧头轻笑,手指抚过脊椎凹陷处,“每一道线条都需要用烧红的针灸针反复勾勒。”说话时,他的腰肌微微绷紧,那只玉蝉仿佛真的在皮肤上振翅欲飞。
苏然的喉结艰难滚动,掌心的哑铃杆硌出深痕。记忆突然如潮水翻涌:昨夜整理父亲旧物时,那张泛黄的病历单上,曾模糊写着“肩部创伤,疤痕增生”。
而此刻,楚明转身时,左胸那道新月形伤疤正刺痛他的双眼——父亲被钢筋贯穿的右肩,也有个同样弧度的陈旧伤痕。
“怎么?被吓到了?”楚明边说边褪去衬衫,肌肉线条在光影中起伏。
苏然注意到他腹肌上的汗珠滑入裤腰,那道伤疤像一弯残月,在锁骨下方若隐若现。
“你这纹身……”苏然喉间发紧,“为什么用疤痕?”楚明顿了顿,从储物柜拿出干净T恤,却没有立刻穿上:“有些疼痛,得用特别的方式记住。”
更衣室的门被穿堂风吹得哐当响,潮湿的风卷着夜色涌进来。
苏然想起父亲出事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风。那时他刚上初中,放学回家便看到警戒线,母亲在路边痛哭:“你爸被工地钢筋砸了……”后来,父亲的右肩便多了那道疤,像一轮永远无法愈合的月牙。
“你父亲……”楚明忽然开口,惊得苏然抬头。
对方似笑非笑:“听说他以前在建筑工地上班?”苏然握紧毛巾:“你怎么知道?”楚明没有回答,低头整理衣物,锁骨处的透明胶囊微微晃动,里面的蝉蛹似乎更加活跃了。
“有些事,我们很像。”他喃喃道,声音被风卷散。
苏然逼近一步:“你左胸的疤,和我父亲的一样。还有毛巾里的头发,你到底……”
楚明突然抬头,金绿色瞳孔在灯光下流转:“想知道真相?”他逼近,苏然后退,后背抵上储物柜。
“那就做好准备,这真相,可能让你崩溃。”楚明的气息混着薄荷味,“你以为校园霸凌只是偶然?那些人为什么总找你?”
记忆碎片突然开始拼接。
苏然想起每次被霸凌,楚明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还有张野那次,提到“打小报告”,可自己从未做过。
“是你……”苏然声音发颤,“是你引导他们找我麻烦,再装作救世主?”
楚明轻笑:“错!我是在保护你,在那些人伤害你之前,先让他们失去兴趣。”
窗外夜色渐浓,钨丝灯忽明忽暗。楚明退后,靠着储物柜坐下:“你父亲的伤,和我有关。”
他卷起袖口,小臂上竟也有疤痕,排列成诡异的图案。
“十年前,工地事故,钢筋坠落时,你父亲推开了我。”苏然脑中轰然作响,父亲从未提过此事。
“他右肩的疤,是替我受的。”楚明声音低哑,“后来我找过你们,发现你母亲病重,家庭艰难……”
画面闪回。
苏然记起母亲临终前,有个戴帽子的人来过病房,留下信封。母亲让他藏好钱,说“是好心人”。
原来那人,是楚明。
“为什么现在才说?”苏然滑坐在地,“还有这纹身、胶囊……”
楚明扯出苦笑:“我身上的秘密,比你想的更复杂。”他指指后腰的玉蝉:“这是用特殊药水和疤痕做的,为了记住愧疚。”
储物柜里,楚明的黑伞露出一角。苏然想起每次雨天,那伞从未湿过,仿佛雨水自动避开。
“你还有多少秘密?”他问。楚明沉默许久:“蝉蛹胶囊,是某种实验产物。”
他凑近,压低声音:“这个学校,远不止校园霸凌这么简单。那些人背后,有更黑暗的势力。”
夜风呼啸,吹得更衣室窗户哐啷响。苏然忽然觉得冷,深入骨髓的冷。
楚明递来外套:“你以为张野他们凭什么横行?背后有人操控,而我,在找证据。”
他锁骨下的胶囊开始发光,蝉蛹动作剧烈:“他们盯上你,因为你父亲知道某些秘密,即便去世,也没被放过。”
记忆翻涌。
苏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曾抓着他的手:“遇到穿黑伞的人……”没说完便咽气。原来指的是楚明。
“现在你懂了?”楚明叹气,“接近你,救你,是弥补,也是保护。”
苏然望着对方左胸的伤疤,与记忆里父亲的重叠,忽然分不清此刻情绪是恨还是悲。
“那接下来?”苏然问。
楚明起身,眼神坚定:“继续查。学校器材室地下,有个密室。”
他掏出钥匙,金属冷光闪烁,“之前带你去器材室,不止为救你,也想确认你是否准备好。”
苏然握紧钥匙,触手温度似有似无:“我父亲……”“他的死,不是意外。”
楚明打断,“钢筋坠落是人为,那些人想灭口。”
更衣室的空气仿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