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褪尽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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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迷演戏

童年时我村有个业余剧团,逢年过节时经常演戏。剧团演戏时,我除了看戏外,还常在舞台及化妆室出出进进,干些抬桌子搬板凳之类的杂务事——用今天的话说,是个热情的志愿者。此外,我还参加过业余剧团的演出,当过演员。

现在回忆起来,我最早参加的演出,大约是在八九岁的时候。当时村里排演迷胡剧《春暖花开》,把一个小孩子的角色分给了我。该剧剧情是农业合作化时,一家人为是否入社发生矛盾冲突的故事。我扮演的这个小孩子没有道白,唱词也仅仅一句:“合作化是走向富裕大道(岗调上句)。”我年龄小,又是第一次演戏,所以当望见台下一片黑压压的观众时,顿时就紧张起来。轮到我唱时,我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硬是愣在那儿开不了口。幸亏另一剧中人(由聪珍姐饰)果断机警,立即替我接上茬把这句唱了出去,才避免了一番尴尬。

后来,村里排演迷胡古装戏《张古董借妻》,又分配给我一个角色——衙役。县老爷堂前的衙役,共有四位,我是其中之一。因有其他三位配合,所以这次我放松得多了。我们四位衙役的台词,现在只记得一句:“老爷!要镰做啥?”那是县老爷在大堂上念完“吾老爷为官数十年,从来不要百姓钱。两个铁匠来告状,每人罚他十张镰”后,我们四衙役便弯腰齐声问道:“老爷!要镰做啥?”老爷随即扬扬得意地答道:“镰,卖了还是钱!”尽管台词很少,其余均是跑龙套的活,但我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激动得晚上睡不着觉。因为上台时可以穿上从郭村剧团借来的古戏服装——一顶高帽子和一副对襟红马褂。那马褂的前胸后背上均有个烧饼大的圆圈,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衙”字。

我的第三次演出,是和刘进安合演秦腔《放鞭炮》。剧情是大年初一黎明时分,小兄弟二人边放鞭炮边夸五谷丰登的故事。当大幕徐徐拉开时,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我俩各自用细树枝挑着一串鞭炮同时上场了。当时我俩头顶上都扎着竖直翘起的小辫子,所以一上场就引起了一片欢笑。在这热烈的气氛中,丝弦声骤然响起,我俩便开唱了。记得此剧没有道白,全是对唱。刘进安长我一岁,胆子比我大,嗓音也比我洪亮——所以比我唱得好多了。后来此剧还被乡上推荐参加县元宵节的文艺汇演,由甲娃叔和耕娃叔骑自行车把我俩送到华州,但因未跟得上彩排等等原因没有演成。

在我童年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是参与演出过一场童话快板剧——《猫捉老鼠》。剧情是一只大花猫和一只花母鸡联合起来,抓住偷鸡蛋的灰老鼠的故事。刘进安饰大花猫,余秦生(女)饰花母鸡,我饰灰老鼠,高改朝饰小老鼠。

我先出场,是弯着腰四肢做奔跑状出场的。跑到前台后,我耷拉着双手弯腰念道:“吱!吱!吱吱吱!我是灰老鼠!……我念咒,画十字,猫儿不到我这里……”

饰花母鸡的余秦生,演出时穿的是长长的花裙子。出场后她一手提着花裙子,一手比画着,并大声念道:“咯!咯!咯咯咯……”然后转身将花裙子一甩,作数鸡蛋状:“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当发现少了一枚鸡蛋时,她立即断定是被灰老鼠偷去了,于是暗中和大花猫联合了起来。后来,在我第二次领着高改朝扮演的小老鼠,鬼头鬼脑地来偷鸡蛋时,被他俩抓了现行。

极有意思的是,当年为了追求舞台效果,我们采取的是夸张手法——用篮球代替鸡蛋。同时也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我和小老鼠鬼鬼祟祟“抬”着偷的情景。不料在演出时,却发生了个不小的意外:那个代替鸡蛋的篮球,刚被场记从二道幕底下伸手放好,便因舞台棚板的不平,意外地朝舞台边缘滚了过去,而且越滚越快,最后竟跌入台下滚落到观众席中去了。惹得台上台下哄堂大笑,把戏场子都笑翻了。就连舞台两边敲锣打板拉胡胡的文武两班,也都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我和饰演小老鼠的高改朝,弯腰站在舞台边缘,望着滚落在观众席中的“鸡蛋”,搔首挠腮,极为尴尬。幸亏台下有热心观众,很快就把“鸡蛋”递上了台,才帮我们圆了场。当我和高改朝接过台下递上来的“鸡蛋”,重新进入角色状态,煞有介事地做着“抬”状把它偷下去时,台上台下又是一片骚动和哄笑!

那时我和刘进安、余秦生等几位小学生,都是作为演员,被业余剧团列为重点对象培养的。但是,自我十五岁那年学会弹三弦后,就成了剧团乐队中的一员,再也没当过演员。

家乡民间文化的感染,造就了我对戏剧的喜爱,也影响了我的一生。上学时寒暑假回到家乡,以及返乡“接受再教育”的那些年,每逢村里排戏演戏,我都是乐队成员,对东路迷胡、华州秧歌,以及秦腔、花鼓等地方戏的浓厚兴趣,也是那时形成的。除地方戏外,“文革”期间我还喜欢上了京剧,在没有主旋曲谱的情况下,曾抱着半导体收音机,用简谱记录了不少京剧曲谱。后来,新华书店发行了八个样板戏的“主旋曲谱”,我便把这八本都买齐了,并照着学会了不少唱段。20世纪80年代后,我一直在渭南行署工作。每逢周六回家,40多里路程,我脚蹬自行车,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不知不觉便到了家——根本不觉得累。有次骑车子路过程家乡农田时,我忘情的哼唱及专注的神态,竟引起路旁劳动妇女的高度关注——她们有的直起腰来驻足眺望,有的指着我放声大笑。我曾因此思忖:该不会怀疑我是个神经病吧?后来,我在市教育局当了领导,在大荔、澄城、韩城、蒲城等县市及渭南教育学院、大荔师范等院校观看文艺演出时,曾多次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面对数百上千师生,即兴登台演唱,赢得满堂掌声,为晚会增添了不少乐趣。

之后我曾想,如果从小我就正式拜师学戏,没准还能成为“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