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一早，宋景就开着他的机车把唐叶送到了学校。唐叶没敢让他开到学校正门口，只在校门前一个路口就停了下来。

“我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的？”宋景问。

唐叶忙解释说不是，而宋景抱着她摘下来的头盔，跨在机车上浅浅地听着她慌乱的解释。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快去吧，上课别迟到了。”宋景依旧笑。

唐叶往前走了一段，宋景就在后面看着。唐叶回头，他还是看着。不知怎么的，唐叶好像是鼓起了勇气，跑回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我叫唐叶，你叫什么名字？”

宋景终于停住了脸上的浅到难以察觉的笑意，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愣了一会儿才回答：“宋景，我叫宋景……”

“宋景……”唐叶重复了一遍，问：“是……宋朝的宋，景色的景吗？”

宋景点了点头，目光便停在了唐叶的脸上再也挪不开了。

唐叶终于也第一次向宋景露出了丝丝笑意：“宋景，你笑起来真好看……”

只是这笑意有些生涩，显然，只有不常笑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意。

唐叶再次转身走了，这一次她不再回头，一路小跑到了路的尽头，直到转弯消失不见。

宋景一路往回开，回想着十几年前的事。那个从孤儿院逃出来的小女孩问他：“大哥哥，你能带我回家吗？”

“你能带我回家吗？”这么多年来，这句话一直回荡在他心头，他允诺了她，却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那个小女孩，一定失望透了吧？如果当初，父母没有出事，他或许就不会食言，一切，就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当初就算父母没有出事，他们也未必会同意领养这件事。只是两件事情发生在一个节骨眼上，他便不自觉地将两件事串联在了一起，成了这么多年来折磨自己的利器。

唐叶一路小跑到了教室门口，脚步却停滞了。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就数沈薇的声音最大，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告诉你们一个劲爆的消息，唐叶昨天，彻！夜！未！归！怎么样，够不够劲爆？”所有人一片哗然。由于专业的特殊性，班里女生居多，女生多的地方，往往是非也多。

唐叶无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衣摆，鼓起勇气，迈着步子走了进去。议论声是停了，迎面而来的，换成了众多异样的目光。

唐叶努力不去看他们，努力无视他们，却始终没能逃过他们好奇心的追问。她沉默着，隐忍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整理着课桌和书本，可堵在喉咙口的那股重重的疼痛偏生提醒着她：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上课铃声响了，司徒国英进来开始上课。课到一半，突然一个女生的手机响了一下。司徒国英走到她面前，要求她把手机拿出来。那女生耐不过司徒国英的威严，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交了出去。

司徒国英要求她打开微信信息，并往上翻了翻，表情愈加凝重，完了还望了望唐叶所在的位置。唐叶感受到了司徒国英的眼神，心里便知道，她们一定是又在用不堪的言语描述她了。她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回到书本上。她始终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们本就已经是养尊处优生活幸福的人了，她对她们构不成任何威胁，可她们为什么还要这么落井下石，恨不得看她丑态百出呢？

司徒国英把手机还给了那个女生，只是一个眼神，那女生便不敢再看司徒国英。

终于熬到了下课，唐叶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司徒国英叫住了：“唐叶，你跟我来一下……”

原本噪杂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看向了唐叶，而后相互间使眼色。唐叶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司徒国英去了办公室。

“你昨晚去哪儿了？”司徒国英开门见山，她看见那些女生们在微信群里的聊天，是那么不堪与诋毁，她要亲耳听到唐叶的解释，她不信她们，她只信唐叶。

唐叶低着头沉默，双手捏得紧紧的，无意识地咬着嘴唇。

“唐叶，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老师……”唐叶打断了司徒国英的话，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对上了司徒国英的眼睛：“我能想象她们在背后说我的那些话，我不在乎？”

司徒国英看着眼前倔强却又口是心非的唐叶，觉得要是眼前的人能软弱一些，该多好。二人沉默对峙了许久，后来司徒国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靠近唐叶说：“唐叶，你想哭吗？”

唐叶把嘴唇咬得更紧，只觉得眼眶里有一种讨厌的东西在积聚。她用胳膊狠狠地抹了一把：“不想！”可很快，内心的委屈便化作了眼泪卷土重来。

司徒国英站在唐叶面前，有着绝对的身高优势，又因为靠得足够近，她只能看到唐叶的头顶，那里有一个旋，洁白而又清晰。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唐叶，一只手托着她的头往自己的肩窝里靠。

唐叶压根没想过司徒国英会这样，先是一愣，而后心中的委屈便像是洪水找到了泄口似的排山倒海地涌了出来：“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总是那么针对我？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昨晚发生了什么，就在那边胡说。是不是只有我死了，她们才会停止这一切？”

司徒国英对于“死”这个字极为敏感：“不许胡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得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命令的口吻，令唐叶收回了情绪，望了一眼司徒国英。

司徒国英的眼眶隐隐有些泛红，唐叶不确定那是因为她昨晚没睡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红得极不明显，可唐叶却看得真真切切。

司徒国英拉过一把椅子让唐叶坐下，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叶坐在椅子上，把昨晚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司徒国英听完后沉默了一阵，说：“报警吧！”

唐叶一惊，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也没想过事情应该上升到这个层面。更重要的是，宋景并没有伤害她。

“不，不用了吧老师？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那个宋景，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

沉默了一阵之后，唐叶先开了口：“老师，谢谢您的好意，可我相信宋景他不是坏人，况且，我没时间去折腾这些事，您也知道的……”

司徒国英了解唐叶的性格，知道再追究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不再多问：“那行，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谢谢老师，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等一下，”司徒国英再一次鼓起勇气，劝说唐叶搬到自己那儿去住：“唐叶，之前我跟你说搬到我那儿住的事，你再考虑一下。最近我弄课题研究太忙了，本来也想请个家政阿姨来家里搞卫生，你要是愿意，可以来住我那儿，顺便帮我搞搞卫生，我可以发你工资。”

“老师……”

“先别急着拒绝，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嗯？”

唐叶觉着不好拒绝得太明显，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