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婚礼
张嘉玢穿着一身粉红色拖地的新娘礼服,缓缓走出房门,原本结婚的新娘子应穿的鲜红靓丽,可是因为徐章垿说,婚礼要办的西式,所以才用这件礼服替换了先前准备的婚服,浑身上下也只有鸳鸯盖头这一抹靓丽的红色。
张嘉玢站在楼梯上时,张家人已经盛装站在楼下,“女人为什么非得要结婚呢?
“这个念头一遍一遍的闪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有些缓不过气来。
表姐催促着张嘉玢下楼,说是再不下去怕是赶不上吉时了。
张嘉玢压下心头的不安,提起裙子,往楼下走去,但是头上的朱钗重的很,又掌握不好平衡,还得学大家闺秀般走着小碎步,一不小心踩着裙子踉跄一下。
六哥见状连忙走过来虚扶一把,才勉强站稳。
在进入花轿的前一刻,母亲将绣着鸳鸯的红色盖头放下。
轻拍着有些惊慌的张嘉玢:“媒婆会扶着你进花轿,莫要惊慌,等会儿走路一定要抬头挺胸。”
张嘉玢微微点头,一一道别家人,在众人的帮助下跨入轿子。
哥哥说他们会跟在轿子后面,护送她进徐家门。
张嘉玢乖乖的坐在轿子里面,随后轿子轻轻晃动,便听见一支乐队敲着喜乐,女眷们轻声的哭着表达她们的不舍。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嘉玢已经适应了这昏暗,在这狭窄的封闭空间里,她的双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轿子晃动的太厉害,而不自觉的颤抖着。
直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新娘子到,新郎踢轿门,请新娘下轿嘞!”
徐章垿此刻内心无比的纠结,这不是他要的婚姻,她也不是他理想中的新娘,他曾经想过,再怎么说,他也要自由恋爱,他的新娘子应是他挚爱的人,是敢于追求自由,有才华、有理想的新女性。
可是如今他却娶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他也曾与徐父争取过,可无论以何种手段推脱,都被徐父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驳回了。徐父用不再提供他以后的学费来威胁他,甚至鼓动祖母来说服他。见他态度有所缓和之后,又和他说了其中各种利弊。
他最终被说服了,为了所谓的利益,放弃了自由的灵魂,可是在结婚的这一刻,他觉得那自由的灵魂因为他的放弃而病入膏肓。
而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一边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按照别人的提示,一步一步的做着动作,一边期待着眼前的这个妻子能真的像父亲说的那样,是一个新女性。
张嘉玢搅了搅手指,深吸了几口气,才颤颤巍巍的下花轿,盖头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她只能低着头,入目的是一双黑色的布鞋,再往上便只能看见墨色长衫的一角。
这个人便是她日后的依靠,她的夫婿——徐章垿,盖头遮掩下嘴角微微一笑,今日娶自己,他理应也是高兴的吧!
张嘉玢伸手接过媒婆递来的红绸,跨进徐家的门槛,和她的新郎拜过徐家的长辈,一一敬过茶,送入了新房,才算正式成为徐家的妇人。
张嘉玢揉着早已没了知觉的小腿,乖乖的坐在床沿。
“原来结婚这么累呀。“张嘉玢自言自语道。
随着外面吵闹声越来越近,她将盖头戴在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她必须让自己打起精神。
“嘭“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推开,一群人簇拥着新郎向张嘉玢靠近,嚷嚷着“快揭盖头,快点,看看这大脚新娘长着什么样子。“
“哈哈哈……不会长着满脸的长毛,像个猴子一样吧。“
张嘉玢抿嘴、皱眉,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服,此刻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嘭……像是一首豪迈的乐曲。
新郎在众人的簇拥下,扭捏地拿起喜称揭开张嘉玢的盖头,房内的灯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张嘉玢缓了好一会才看清新郎的样貌。
张嘉玢鼓足勇气,强迫自己看着徐章垿的眼睛,她想他受过那么多新式教育,应该会像二哥以前和自己说的故事那样,喜欢新女性。
这是张嘉玢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可只有一瞬张嘉玢却懦弱的败下阵来,她低着头幻想着他此刻的模样,看着他紧握的双手,他此刻理应也是紧张的。
又一群人涌进新房,他们熙熙攘攘的往前挤着,徐章垿被他的朋友们搭着肩膀往外走去,独留张嘉玢一人面对如此场面。
突然张嘉玢的肩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吓得抖了一下,连忙看过去,发现是弟弟站在那边,才放下心来。
按照传统张嘉玢是不能有任何反应的,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开口,若是稍稍有一丝的不满,便会被认为脾气不好。
“新娘黑黢黢的,真像个黑泥鳅。”一个人高声说道。
另一个人回应道:“黑泥鳅有那么大的脚吗?简直就是个四不像,哎!四不像跳个舞来瞧瞧。”
“跳舞?新郎还没看她跳舞呢?你就想看啦,要看呀,也得新郎看过了你再看。”
“听说西洋人有一种脱衣舞,新娘子要跳脱衣舞给新郎看吗?”
“哈哈……不能跳舞,总能唱歌吧!小娘子,不如给我们唱首歌吧!”
他们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一些人开始动手动脚,甚至说:“要揭秘新娘穿什么颜色的底裤。”
所幸哥哥和弟弟们徘徊在张嘉玢的身边,将那些不规矩的行为全都挡了回去。
突然张嘉玢似有所感的抬头,看见徐章垿双手抱肩半倚在门框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场闹剧。
他应该也被这些给吓着了,张嘉玢用眼神向他发送求救信号,希望能快些结束这场闹剧。
他向房内移了一步。但是很快又被他的朋友们包围:“你怎么在这呀?我们找了你好久。走、走、走,我们去喝酒去,走啦,这边你就放心,你夫人有娘家哥哥在这儿吃不了苦头。”
“哎呀!就开始舍不得新娘子了,你这人猴急什么,日后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和新娘子共处,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今天呀!没陪我们喝高兴了,就休想洞房。”另一人推着徐章垿往外走。
他红着脸,随着他们一同出去了。这场闹剧,又持续了几个小时,直到凌晨三点多,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开,张嘉玢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是结束了。
就在闹洞房快要结束的时候,徐父徐母被告知徐章垿不见了,在这之前佣人们已经找了半个小时,将徐章垿可能出现的地方差不多全找了,可还未将人找到。
眼看着宾客纷纷告辞离去,可是连徐章垿的影子都还未找到,只能加派人手,一部分派出府外找,一部分继续在府内一间房、一间房的寻找,正当焦头烂额的时候,徐母灵光一闪道:“那小子平日里,特别喜欢老太太,今日该不会是去老太太那里去了吧!”
徐父徐母连忙赶到老太太的房间,果然就见徐章垿四平八稳的睡在老太太的房间里面,徐父气得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向徐章垿摔去,徐章垿“啊”尖叫一声,疼的从床上跳起来。
老太太被声音惊醒,揉揉眼睛道:“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老太太穿过卧室,便看见徐父举着鸡毛掸子追着徐章垿打,便大声说道:“徐申如,你在做什么,谁准你打我宝贝孙子的。”
说完,走到徐章垿的身边,轻轻的揉着被打伤的地方:“乖孙怎么样,疼不疼啊?这当爹的怎么能这么狠,都打青了。”
徐章垿故装柔弱,对着老太太撒娇道:“奶奶,父亲打得章垿好疼,我今天就在奶奶这睡算了。”
“胡闹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哪有结婚头日将新娘子晾在新房的?”徐父见母亲正要答应他,连忙道:“来人啊!将少爷送到新房。”
当所有宾客离开后没多久,徐章垿就回到了新房,身后跟着一群佣人。
他们一进来,就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就寝的东西,她们将一块白色的绸布铺在床上,然后又打好洗漱用的水,帮他们洗漱更衣。
她们帮张嘉玢更衣时,她不经意瞥向床上的那块白布,她听表姐说过。
表姐说那是验证妻子是否是贞洁的凭证,若是第二日布上有血那新妇便是贞洁的,若是布上没血,那便是婚前失贞,是要被退回娘家的,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还有甚者夫家会直接将新娘沉鱼塘,就算娘家知道了,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谁叫新娘子失去贞洁了呢。
那如果新娘子婚前没有失贞,但就是布上没有血,那要怎么办?难道也要因此残害一条人命吗?
等佣人们全部离去,张嘉玢才看向徐章垿,看着他满脸的疲惫,张嘉玢想跟他说:辛苦了,日后我便是徐家的媳妇,我会好好照顾你,做你最坚强的后盾,希望我们能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一辈子。
但是此刻张嘉玢应该等他先说话,只有他说话了,张嘉玢才能说话。
他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良久,张嘉玢急切的想要他说说话,哪怕就一个字,这样张嘉玢也能说出,那句演练了百遍千遍的话。
可是他没有,他们似乎在比赛,一个叫沉默的比赛,最终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在沉默中度过了新婚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