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的天堂小镇》（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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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条上是切小姐的手写笔迹。
“怎么办？”
“去，当然要去！时间不多了，简。”羽飞坚定地看着我。
我不确定他所说的“时间不多了”究竟是指作为案板上的小白鼠，我们在那些躲在黑暗中的“缔造者”们眼皮子底下还能活动——不，是“活”多久，还是指的他的灵魂可以留在这个躯体内的时间还剩下多久。
“事实上，我正在寻找离开小镇的方法。”
“离开？！如果能离开，疯人院里那些人不晓得？”
“你没发现那些人的体内早被植入过什么东西吗？”
“是看出点不对劲了，当时还以为是在一个地方圈久了，人就变得迟钝了。但会是什么东西？最后一次去见老葛的时候……不，那个假老葛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神越来越呆滞了。就算老葛是假的，可是那些最早在疯人院认识的人，包括琼的妈妈，也是这样了。”
“一种麻痹人类神经的东西，所以，你看到的疯人院现世静好背后，可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掩人耳目，不至于惊到疯人院以外没有被淘汰的人，这种慢性杀人的方式应该是首选。”
“也就是说，如今的疯人院不可以随便出入了，就意味着关于没感情的上等人和有感情的下等人的筛选已经差不多了，到了让一切终结的时候了，那些所谓的疯子会慢慢被结束生命是不是？如果那么轻易就可以找得到离开的办法，恐怕早就有人找到了吧！”
“不，金字塔的秘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你是说……切茜娅会不会是有什么发现了？”
“不论有没有，都必须要去，机不可失！我陪你吧。”
“不行，我自己，必须是我自己。”
相处这么久，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解释每一个念头的原因从何而来。
我望了一眼还在床上熟睡的麻瓜，头发都顾不得梳，就带上了门。
“你等等！”羽飞忽然打开门喊道。
我的右脚在这一声喊叫中停在了半空。
门外羽飞昨夜洒下的淡淡而稀疏的白粉，已经被“梁上君子”踩乱了。
“去看看丢了什么没有！对了，还有麻瓜，看看麻瓜有没有被伤到！”像是早就料到了会如此这般，我们都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惊讶。
“交给我，你走吧！你知道她在哪里等？”
“我想我知道。”我蹲下来，重新紧了紧脚上球鞋的鞋带。
饕餮——当然只能是饕餮。
越是在人群中，就越是隐蔽。
阁楼应该也在考虑之内，可是不需要切小姐明示我也知道，那里已经不能随便出入了，即便她能，我也不能。
大约七分三十四秒之后我就赶到了阁楼。
当然是用跑的。
这种速度只有年少的时候曾经达到过，如今一百五十二岁，身体里竟然一点都没有衰老的迹象。
年龄在小镇，就只是一个符号了。
推门而进的时候，我发现她坐在我们一百多年前每每约会的老位置。
这种选择的寓意，我心知肚明。
饕餮的格局早已变得物是人非，可是只要那个窗口的位置还有席位，她就一定会选择那里，因为今天的会面——非同寻常。
我们省略了不必要的寒暄。
从对方的眼神中，似乎都读出了急不可耐和必须克制这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信号。
“你成功了？”
“是的。”
“在哪儿？”
“在大姜的怀里。”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大姜正抱着一个小孩儿举高高。
大姜的眼神里全是宠溺，就好像那是他的骨肉。
原来这才是真的爱屋及乌。小娃娃可爱极了。那个曾经在卫生间把我吓得摔坏了腿的娃娃，如今正鲜活地在大姜怀里“咯咯”地笑。
“怎么做到的？！”
在金字塔下面见过这样的“胎儿复活”，我早已见怪不怪了，可是这个镇子上的人是怎么了，切小姐忽然很突兀地抱着一个小孩子出现在饕餮，都不会有人惊奇的么？
“你去过金字塔，是不是。”她并不看我，垂下眼睑，咽下一口黑咖啡。
算来我回到小镇已经半年，她的这个问题，似乎也等了足足半年，所以才能做到真的出口的时候，能把情绪控制得这么好吧。
我点点头。这一刻，我也等了很久，并没有准备躲闪。
“你知道端木，是不是？”我回之以同样力度的设问，“而且，早在我离开小镇之前，你就知道她的事情，是不是？”为了旗鼓相当，我尽量克制着语速与声调。
“是的，我知道，她曾经用丹尼威胁过我，而且不止一次。”
用丹尼威胁切茜娅——看起来端木的丈夫、迪子爸，当年确确实实是丹尼杀的了。
当然是用那个小喇叭，那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小喇叭。只要丹尼拿起来吹上足够时间，特别是对准一个人的耳朵吹上足够时间的时候，那个人是必死无疑的。
我想起了在金字塔下面端木说过对于切小姐的不喜欢。很奇怪，对于切小姐这么个尤物，端木这样的双性人居然毫无兴趣可言。
看来还是“权利”和“优势”这种东西在作祟。
端木并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当她手里掌握了一定的特权之后是一定要招摇过市的，这也是我判断她一定不是缔造者之一的理由。
端木不过就是一个缔造者的掩体罢了。
“假老葛就是端木的作品。”
“而且是在你的帮助之下，对不对。”我尽量采取叙述的口气，不掺加半点疑问的口吻。
事实上，这个判断也不过就是在她说出了“假老葛”之后的一秒钟后迅速作出的。没有切小姐的帮助，机器人老葛不可能差一点唬到我的。
“我确实帮过端木，不过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一场这么大的灾难，简。”
她在打感情牌。
有太多的疑问，又不能急着一个个澄清。我悄悄在胸膛最深处深呼吸了几下。
“老葛呢？”
“老葛死了，我去城堡找你的时候，亲眼看着他被杀死了。简，如果不是去找你，我可能也不会被端木抓住。”
看起来切茜娅并不知道作为全镇女人中的“领军型”人物，她早就是端木的眼中钉了。
“所以他们依靠着你的描述和对我的了解，复制出了一个老葛？而你也在那一晚发现了老葛屋子里的那个特别像你的娃娃？”
“对，之前在你家看到的时候，我还并没有觉出娃娃的蹊跷，毕竟……你知道的，镇上生产和我长相很像的洋娃娃，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到底是切小姐，虚荣心就像与生俱来。
“她怎么可能让你带走那个娃娃？虽然你不知道娃娃的秘密，可是端木知道啊。”
“这就是交换条件啊。”
原来又是一场交易。她说得也对，端木没有选择把无意中撞见她杀死老葛的切小姐一同解决掉，根本就是在向她炫耀自己对于这个镇子绝对的控制权。
而且她笃定切小姐根本没有复活那个胎儿的能力。
端木低估了切小姐。
“可是，一定要复制出老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猜，是想通过老葛传递给你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信号吧？搞不好什么时候你还会在镇上忽然见到复活的老葛呢！迪子爸、东方，不是都回来了吗？”
她果然冰雪聪明。不过她的冷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不知道的是，金字塔下面对于“复活本体”的筛选，是极为严格的。
我望着她手里弹出的一点烟灰陷入了沉默。
大姜抱着切小姐的娃娃走了过来。切茜娅俯下身，在娃娃的脸蛋儿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失而复得”——就好比后悔的一剂良药。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她把娃娃抱在膝盖上，重又坐好，“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点点头。
“男人，当然是靠男人。”
她点燃另一根烟，嘴巴微扬四十五度角，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