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的天堂小镇》（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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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猜错，简，他们的确是母子。”
“可那是我的多萝西啊，明明就是我的多萝西啊！”我的情绪有些难以自控，但关于“呜呜”的秘密，我还是忍住没有说。
“你说什么？！多萝西？简，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啊？多萝西是一条狗啊，再说多萝西不是和你妈妈……”切茜娅欲言又止。
“和我妈妈怎样？！”
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重又恢复镇定，“我是说，和你妈妈一起消失了，手术后不久我就发现多萝西和你妈妈不见了。”
“那你提到的疯人院……”我迫不及待。
“当然不在！你妈妈是医生，自然知道怎么躲得过那场瘟疫。而且我确实陪汤先生去过不止一次疯人院，你知道的，琼的妈妈在那里。疯人院里都是一些得了脑瘤的人，如果我当初不是及时得到你妈妈的治疗，也早就在那里了。可以这么说，现在在小镇能够悠闲地活着的人，都是扛过了那场瘟疫的人了。”
切小姐的话听上去无懈可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她没有和盘托出。
我们又聊了很多，但是每每聊到熟悉的人，比如老葛，比如东方夫人，她似乎都是欲言又止。
知道再下去也听不到什么了，我将这场历时一个小时四十八分钟的谈话结束并匆匆告别了切小姐。
临走，我下意识地望向门口处亲热交谈着的“多萝西”和小礼帽。
临别她又狠狠地拥抱了我一下，几滴喜极而泣的泪水从她扑闪的大眼睛里滚滚而下，这一刻我相信切小姐确是深情流露的。
“简，你回来了，真好！要尽快恢复身体，希望常常可以见到你！我这就给你订制漂亮的衣服和鞋子！”
“谢谢你切茜娅，至于衣服和鞋子，不需要了，谢谢！”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在我的内心，自动和切小姐之间设置了屏障。
“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简，我知道你的家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你知道的……这一切，汤先生有这个能力。”
“我知道，谢谢。”
我当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从后厨又折回了。
对于“饕餮”的构造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好在此刻后厨没有大姜，也没有那个叫“多萝西”的服务生，没有人认得我。我急匆匆从后厨穿过，钻进了服务生的更衣室，迅速摸出一套不知是哪个服务生的衣服并套在了身上。
这样的打扮站在通往餐厅的过道里时，看上去就自然多了。
刚刚坐过的餐桌旁没人了，切小姐竟然这么快就消失了……哦不对，她换了一张桌子。
那张桌子旁坐着一个更加熟悉的人——迪子爸！
我用手掌死命地按住胸口，以保障自己此刻不会由于过度的惊骇而站不住。
“喂！新来的吗？马上过来传菜！这么看着客人是不礼貌的！”一个像是领班的络腮胡子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喝令道。
“哦！这就来这就来！”突然被喝令倒是一件好事，不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昏厥在这个过道里。
就在他狐疑地准备转身再次仔细观察一下为什么听到的是“女声”而打扮却是“男服务生”的时候，我已经迅速钻进了更衣室。
从前门经过的时候，很想再一次看一看“多萝西”和小礼帽，可惜，早已不见了踪迹。
时间应该不早了，小表弟不知道醒了没有，再也没有时间耽搁下去。
尽管此刻我的心里有着上万个问号，现在也必须回去了。
“看啊，看这个小疯子！”一群孩童似乎在围着一个窘迫的小疯子恶作剧。
在结束了跟切小姐的对话之后，我知道这样类似的事情在小镇已经见怪不怪。
原来我妈发明了可以令人长生不老的淡红色药水之后，竟把小镇的宁静掀了个底儿掉。说“福祉”的，都是如今幸福生活并且长生不老的人们，而本该说“作孽”的那些人，如今却再也没有能力和权利发声了。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我冲过去扒拉开人群，看到表弟正躺在这群人中间围出来的地上，身上的和服早已被孩童你一脚我一脚践踏得不成样子，而他正用双手抱住头，一声都不敢出。
“疯子！小疯子！”这些生活在幸福之下的孩童，大概早已不是看上去的年纪了。尽管停滞在了淡红色药水在体内真正发挥作用的最合适的年纪，尽管看上去都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可是他们历经人生数载，却仍然是一副顽劣的模样。
切小姐的不守时确实变了，但这些人却本性难移。
“滚开！都滚开！”我怒不可遏。
搂着表弟往回走的时候还能感受得到他小小的肩膀在颤抖。
“麻瓜，委屈就哭几声吧，简姐姐不会笑话你。”
他摇摇头，脸上的泪痕掺合着泥土早已和了泥。这个从小受过太多委屈的孩子早已习惯了各种凌辱。
“疼吗？”
我撸起他的袖子，看到胳膊肘部已经破了，只不过渗出的血液不是红色的，而是淡蓝色的，一如当初在“角斗场”发现的一样。
这是一群自打出生就被怎样“处理”过一番的孩童啊，以至于身体里的血液都已经是淡蓝色的了！
“不，不会痛。”他笑了，笑得竟然很灿烂，就像从来都没有遭受过任何凌辱。
这笑容把我的心都刺痛了。他已经迅速如端木所愿，忘记了关于金字塔里所有的事情，而对于屈辱的忍耐，不过就是出于本能。
这个从未真正来到过的人间的小孩子，如此善良和令人心疼。
“咱们去哪儿，简姐姐？”
是啊，我们该去哪儿？！
“去找琼哥哥吧！”这个在金字塔下面有着高超制作技术的小孩子站在我的身旁，拽着我的衣角，一脸童真地撒着娇。在他的心里我们三个似乎已经成了难兄难弟，应该时刻不分离。
是的，时刻不分离。
“好，麻瓜，我们去找琼哥哥。”
站在琼家小院的门外时，看到琼正在一个人满头大汗地修整院子。
从饕餮看到的汤先生和切小姐那一幕耳鬓厮磨重现在我的脑海。
可以想象琼走进家门的一刻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惊骇与无助，但是，他却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推开窗户朝我们示意——他很好，他没事。
琼看到了我和麻瓜。
我们三个就这样在正午的阳光下相视而笑，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就像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就像一切都很好。
这三天来，我、琼、麻瓜哪里都没有去，反正我们也不需要吃饭，更是对那种最最美味的肉食没有半点兴趣。
在累得腰都快要折掉了的时候，终于把琼家和我家整理得差不多了。
而在这整个的过程里，我发现琼一丝一毫都没有结巴过。虽然也会不自觉地想此刻到底是哪个灵魂附着在了这个年轻的躯体内，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去试探。
无论哪个灵魂，此刻、将来，我们将永远和麻瓜一起，相依为命。
“简，看来那天你在饕餮的收获不小。”
“是，就像今天在我妈的床底下发现了这一大盒子票子一样，收获不小。”
“小镇还在流通这种票子吗？”
“当然不了啊，我在饕餮发现人们都只需要亮出身份卡片，就可以进餐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运作规则，但总之，这些票子，已经变成了干树叶。”
事实上那一大盒票子确实已经变成了“干树叶”，脆得几乎一碰就会成为碎末。
“简，我相信，这是商医生特地留给你的。”
我叹了一口气，“由此可见她已经走了多久！上帝会把我们身边最美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琼，以前我总是认为我妈不够爱我……”
“她只不过是用她的方式爱你而已！不要急！也许很快，我们就会找到商医生和我妈了！”
我忍了三天，一直到这一刻都没有告诉琼——他的妈妈已经在疯人院了。所有从切小姐那里了解来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告诉了他，唯独落下了切小姐、汤先生以及汤夫人的事情。
琼可能早就猜到了，因为在整理他们家卫生间的时候，他曾经拿起一小瓶香水看了好久。
那当然是切小姐常用的香水。
三天后切小姐推开我们家的院门，送来了我们三个的身份卡片和一身漂亮的裙子以及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当然，琼和麻瓜的从头到脚一身行头，也是她订制的。
“简，我知道你不爱穿高跟鞋，但是，既然活下来了，就要漂亮地活下去。”
我看着这双鞋，迪子爸的面孔重又浮现在眼前——是躺在水晶棺里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