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天国里的漫长熬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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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专属的人生走向在该是的时间节点接续上演着命中注定的人间因缘,无论是否是自己想要拥有的生活原样,一切的发生都是最好的生命呈现。

新一天的早晨终于迎来了见证幸福的时刻,张元祥本以为自己和家人会在第一时间有所感触,结果他发现又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张元祥心想:触景生情也好,喜极而泣也罢,都只是一瞬间的情感流露,该表达的时候痛痛快快表达出来就好,没必要在该开开心心的时候就搞得酸酸溜溜的。想罢,他就跟他母亲说:嬷,我去看看我姨姨和我三舅他们起来了没,等等咱们一起相跟上先去吃饭。他母亲擦着抹脸油说:不知道如意昨晚几点回来的,顺便看看她起来了没。张元祥说:好。说着,他拧开门把手就准备出门,他侄子从卫生间里跑出来,笑着说:叔叔,我也去,我也去。他笑着看了看他侄子,说:把脸擦干么。他侄子用手擦了擦脸,说:就这哇,一会儿就干了。他看着他侄子笑了笑,说:你去叫你爸爸妈妈,顺便看看你三老舅起来了没,我去看你老姨姨他们。说完,他侄子就跑去了他哥嫂房间门口。

不管是因责任和义务而来,还是因充门面而来,或是因情分而来,吃完今天中午这顿席,大家就算又了了一桩心事。所以呢,当张元祥喊他姨姨和他舅表妹,还有他姨表妹一家三口吃早饭的时候,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大家的心情如同今天的天气一样,特别的好。其实呀,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每个人心里头自有一杆秤。从张元祥来讲,他姨姨和他三舅能替他母亲来为他妹妹充门面,他是很感激的。只是他的处境在亲戚们眼里不成个样子,他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跟亲戚们心贴心的表达情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见怪不怪的人之常情本来就无可厚非,做好自己该做和能做的才是正事。于是,张元祥带着笑容跟亲戚们说了几句话,便来到了他妹妹房间门口。

估计是他妹妹昨晚回来不早了,只见他敲了半天没反应,就掏出手机给他妹妹发了条语音。他刚发完,他侄子登登的跑到了他身边,他说:你爸爸妈妈起来了没?他侄子说:早就起来了,我三老舅也起来了。他看了看手机,他侄子说:我姑姑还没起来?他说:咱们先走哇,一会儿上来给你姑姑带点。他侄子高兴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跑到他们房间喊了他娘娘,又去喊了他爸妈。张元祥走到他姨表妹一家住的房间门口,笑着说:姨姨,咱们走哇。他姨姨笑着抱起她外孙,说:走!说着,他姨表妹两口子和他舅表妹就跟在他姨姨后头出了房间。他哥嫂和他三舅走在前,他母亲和他侄子等上他姨姨他们走在中间,他一个人在后头走着又看了看手机,他妹妹还没有回复他,她却给他发过来一条微信。

她说:吃早饭没?

他说:准备去吃,你呢?

她说:正吃呢。

他说:五一放假了去哪玩儿?

她说:哪儿也不去。

他说: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她说:还是算了,哪哪都是人,没劲。

他发了一个呲牙的表情,她回了他一个调皮的表情,说:早上多吃点,中午少喝点。

他说:好。

她说:开开心心的哦!

他心里头美滋滋的进了餐厅,跟她说:谢谢。

她发了一个捂脸的表情,说:估计你一会儿就忙了,先跟你聊两句,不忙了再聊。还添加了一个呲牙的表情。

他说:好。还添加了一个OK的表情。

有人惦记或有惦记的人,那种独处和自处时的孤独感便会得到充实,哪怕她的存在就像他胡诌完结了的小说一样仅仅只是个盼头,他也愿意在享受孤独的过程中去感受那份理想天国里的自由与快乐。张元祥寻找着心灵的慰籍,期盼着奇迹的发生,顿时感觉到了希望的曙光就在不远处。

随心应景的喜色由内而外的渲染着静候在时间里的期待,张元祥他们一家子人有说有笑的体贴着彼此围坐在一起吃完早餐,他母亲说:没个袋子?他姨姨说:要袋子干嘛?他母亲说:给如意拿几个鸡蛋么。他三舅说:一下到下来了么,人家又不让往出带。他母亲看了看他,他说:我拿上了,咱们走吧!说着,他们便起身往餐厅外走了去。

按理说,结婚当天会有很多婚俗和讲究,不管是男方家,还是女方家,天不亮就得为迎亲做准备,而且还得严格根据吉时来进行。张元祥他妹妹属于远嫁,一应习俗只能从简,但他准妹夫家得按他们当地的习俗来。因此呢,他们家在婚礼前的时间就要相对宽松些。

估计是在酒店出嫁的缘故,氛围感和参与感就没那么强烈,所以他们一家子人上了楼便回了各自的房间。张元祥是头一回以娘家人的身份近距离参与婚礼,他现在有点紧张、还有点激动,生怕他们家在哪个环节上出了纰漏让人家笑话,于是他把鸡蛋放到盘子里给他妹妹端过去,跟他妹妹说:如意,还有需要准备的没了?他妹妹说:该准备的金成家妈妈都给准备好了,我先和娜娜下楼吃个饭,一会儿上来把水果和干果啥的摆上,我化完妆,再给咱妈妈化一化妆,咱勤等的就行了。他笑了笑说:东西在哪?二哥摆哇!他妹妹瞅了瞅套间打开墙根的袋子,说:都是现成的,撕了保鲜膜,摆到茶几上就行了。他拿出一盘水果,说:还挺方便的。他妹妹笑着说:他妈妈是图省事了,不如咱买的好。他正要说话,他妹妹的闺蜜带着孩子笑着出了套间,说:如意,这就是你二哥?他妹妹笑了笑说:对,是了。他妹妹的闺蜜说:咱上学时候你二哥好像到咱学校看过你,没印象了。他尴尬的笑了笑,说:休息好了哇?他妹妹的闺蜜说:休息好了。他说:如意,你和娜娜赶紧去吃饭吧,估计娃娃也饿了。他妹妹摸了摸她闺蜜家姑娘的头,说:悦悦,咱们吃饭走。说着,他妹妹便抱起她闺蜜家姑娘和她闺蜜一起出了房间。

婚礼的流程和形式,无论以哪种方式呈现,都是建立在传统婚俗上的一种生活感知。可能说,现如今的婚礼已失去了原有的初衷和本真,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演变成了一场生活秀。然而,传统认知观念里的婚礼仪式,不仅有其特殊的意义,还具有高度的认同价值。张元祥虽是个单身汉,但他知道婚礼对于婚姻意味着什么,他更清楚婚姻对于生活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并没有特别关注他妹妹的婚礼是否排场、是否华丽、是否隆重,而是全身心投入到了他能触感到的空间里头。

临时布置在酒店里的婚房,虽然显得有些冷清,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拨动,张元祥的妹妹吃完早餐回到房间换上汉式婚服等来跟妆师,顷刻间便将这场静候在季节里的幸福盛宴推向了高潮的节奏。这属于他妹妹的高光时刻,也是他母亲割心头肉的时刻,尽管婚房里挤满了前来接亲的热闹和喜悦,可还是难掩那份油然而生的伤感之情。张元祥无法真切的体会到他母亲心中的难受和疼痛,他也无法直观的感受到他哥嫂和他侄子在此刻的心情,他只感觉他一直处在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中,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稀里糊涂的活在这世上,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总是说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切的一切都是短暂的,唯有专属于自己的生命瞬间才是不白来人间一趟的真实存在。张元祥从他妹妹脸上看到了属于他妹妹的幸福和快乐,也从这场婚礼中看到了需要他妹妹去面对的生活事实。而他父母、或他哥嫂、或他自己、或他侄子,亦或是他们家的亲戚,也只能在真心诚意的祝福声里共情片刻,就得回到各自不得不面对的生活中去。张元祥在他妹妹打扮成新娘子的时候哭了一次,在他母亲按照他准妹夫家这边的习俗“割心头肉”的时候哭了一次,又在他们收拾上东西上了婚车的时候哭了一路,他心想着他妹妹举行婚礼仪式的时候不会哭了,结果还是哭了个泪流满面。在所有人看来,他是真心疼他妹妹,也是真替他妹妹高兴,可他自己心里头最清楚,他只不过是在触景生情的同时又看到了一事无成的自己。

千篇一律的婚礼流程和形式,或许真像人们说的那样:办婚礼只是花钱让自己感动,而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只想早点吃完酒席赶紧离开。张元祥虽然有点晕乎,但脑子很清醒,所以他代表他们家上台发言的时候,他只讲了三个感谢一个祝愿。他是这样说的:首先非常感谢我妹夫的父母生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好儿子;其次也要感谢我的父母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女儿;另外,特别感谢各位亲朋好友抽出宝贵的时间前来参加我妹妹和我妹夫的婚礼。最后,祝愿这对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同时也祝愿各位来宾身体健康、事业顺利、家庭幸福。谢谢大家!这几句随口的话看似简单,却是张元祥琢磨了很久之后的决定,因为他知道说什么都只是一瞬间的感受,而他妹妹出嫁时的酒店、迎娶他妹妹时的婚车、他妹妹举办婚礼时的饭店、承办他妹妹婚礼时的婚庆公司、前来参加婚礼时的宾朋,全都希望这场婚礼越早结束越好。

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什么事情没轮到自己或自己家,永远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因此呢,张元祥他们家和他妹夫他们家就成了这场婚礼的实际参与者和感受者。而为了筹备这场婚礼,两家人都承受了来自生活里的压力,大家在婚礼当天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刚好释放了各自的情绪。只见,随着婚礼仪式圆满礼成,婚宴现场正式开启了人情往来的画面,这两家人的脸上也立马溢满了轻松愉快的笑容。

今天是张元祥他妹夫家的主场,他们家作为娘家人待他妹夫家这边走个敬酒的流程,他们吃好喝好便可以准备动身往家返,可当他妹妹妹夫和他妹夫家的亲戚敬完他们家酒后,他却出人意料的独自端着酒杯跑去回敬酒去了。他三舅是长辈,他哥哥还得开车,他姨表妹夫是烟酒不沾,他代表他们家回敬回敬他妹夫家这边的直系亲属倒也应该,谁知他这一回敬就给自己喝高兴了,他母亲他们走了他才反应过来不能把人丢到外面。该感动也感动过了、该共情也共情过了、该见证也见证过了,等他们家五月二日办完他妹妹的回门宴,他就得继续面对充满未知挑战的生活熬煮,所以他妹妹和他妹夫让他住下的时候,他婉言谢绝了他妹妹和他妹夫的心意,并给他哥哥打去了电话。他哥哥毕竟是过来人,不等他说出原由,就在电话里跟他说:你稍等等,哥哥大概二十来分钟就返回去了。他妹妹和他妹夫一直没顾上吃口饭,现在好不容易送走了亲朋好友,他妹夫的姐夫就说:如意,我看着你二哥,你俩赶紧吃饭去哇。说完,他妹夫的姐夫递给他一根烟,他妹妹和他妹夫便踏实的进了饭店。

张元祥是那种内秀型的人,平时看着稍有些笨拙,关键时候却总能眼前一亮。只可惜,任凭他如何出奇,他都无法摆脱一事无成带给他的自卑感。但不管怎样,他毕竟在没有结果的加持下混了这么些年,要是再为了所谓的面子或自尊说些不着边际的大话,那真就是一块朽木。于是,他保持着他最值钱也最不值钱的实诚,跟他妹夫的姐夫在饭店门口交了交心。

圆满礼成的婚礼见证了一对新人的幸福结合,两个家庭却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形成理想的融合度。这种普遍存在的生活现象,更像是一次责任与义务的交割,而往后的日子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各自要去面对的生活。张元祥喝多了,但心里头很清醒,他知道他妹妹现在是他妹夫家的人了,所以他跟他妹夫的姐夫说的都是他妹夫家如何如何好,他妹妹嫁过来一定不会受委屈,他们家很放心之类的话。今天这么个场合,其实也是双方家庭成员相互了解和交流的一个机会,虽然两个家庭在传统认知的生活习惯当中表现的都很内敛,张元祥的一番用意却被他妹夫的姐夫看在了眼里,他们两也因此正式建立了联系。

人跟人相处,除了因缘、磁场和脾性之外,最直观的就是说话做事。张元祥虽然没有足够的底气去支撑或拓宽他这个年龄段的社会关系,但他这个人待人接物向来实诚,如果抛开世俗,他其实很好相处。然而现实是无情的,这要不是沾他妹妹的光以娘家人的身份参加婚礼,他哪有此等福分坐上宾呢!喝多了,他是真的喝多了,可他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是来干嘛来的,所以他没想过结识谁,更没想过攀附谁,他只想着把该做和能做的做好,别把人丢在外头。许是上天眷顾,或是老天看他可怜,他不仅因他妹妹结识了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他妹夫的姐夫,还在这一天跟她恢复了聊天。他心里透着喜,直感不可思议,不过他并不糊涂,因为他知道这些天命注定的人间因缘都是他此一生的业力。

暂可预知的故事发生继续在时间里上演着该是的生活画面,张元祥的哥哥返回来接上他,他们跟他妹妹妹夫和他妹夫的家人作别后,他哥哥便拉着他嫂嫂、他侄子和他,朝着他们家的方向驶了去。在他们回家的方向会路过一处名胜古迹,他姨姨和他三舅应该是来的时候就商量好要在回的时候去转转,不曾想他喝多了,他哥嫂一家也没去成,他母亲提心吊胆的也没转成。他今天做的妥与不妥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把肚子里的酸水全都吐在了他们回家的路上,没把人丢到外头。他母亲知道他心里头很苦,却不知道他的用心。而他哥嫂、他姨姨和他三舅他们看到了他的用心,却不知道他心里头的苦。张元祥很不愿意家里人看到他这副丑态,更不愿意家里人跟着揪心,于是他感觉清醒后便笑出了声。大喜的日子总少不了类似的插曲,这不,当他们带着生活里的感受从他妹妹家返回他们家为他妹妹的回门宴准备了两天后,同样的剧情就又如约而至了。

熬煮在日子里的期待伴着惆怅终于迎来了张元祥他们家时隔十五年之久的又一次喜宴,憋闷在一家人心中的那份莫名不安也再一次随着临门的喜气挂上了喜色。这一天的日子很大,办事宴的人家自然很多,但不管如何操持,最终都会是一顿饭的事情。张元祥他们家在村子里算不上条件好的人家,只因他父亲和他哥哥所从事的营生是靠着村子里的乡亲们所给予的信任来维持他们家的生计,他们家的人情往来就跟他们家的实际情况形成了反差。普通人家的普通日子矛盾就矛盾在这儿,可一想到前期的付出到了收回的时候,一下子就又想明白了。张元祥他们家讲不了排场,只能在差不多的基础上把酒席的档次稍微往上提一提,毕竟评价一场事宴的好赖主要是看前来吃席的人们是否吃好、喝好了。张元祥的父亲有一帮喜欢在人前做事的朋友,他妹妹去年订婚后,就为他父亲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位了。他哥哥呢,是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在村子里谋生,也有一帮朋友能搭把手。他们家本来就是简办,这方方面面能考虑到的就基本上都考虑到了。所以等到八音会在他们家院子里搭起架势开罗后,他们家便正式开启了他妹妹的回门喜宴。

现如今的人们早已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热闹,场面上的人情往来就成了面子上的事情,该露面的时候露露面,顺便借着这样一个机会见见熟人,彼此之间也能拉拉关系。极具认同感的场合已形成了特有的生活默契,但对于张元祥来说,他的关注点仍在他妹妹身上,因为今天是他们家的主场,他妹夫一家人是上宾。活到这个年龄,应该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自身的强大才是支撑生活的重要依据,而自家人的幸福永远都是最坚强的生活底气。张元祥在挫败中看清了自己,也看到了活人的实质,可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他还得去接受和面对他脑海中预演了很多遍的现实打击。

王德峰先生说《金刚经》的精髓用八个字就可以阐明: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张元祥想起了这八个字,却没有悟透。不过呢,他想到了另外一句话: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说到底,任何时候的执迷都是自寻烦恼,等事情一过便会自觉幼稚。时间,还是时间,此时的张元祥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时间再快一点。不知道是产生了错觉,还是本来如此,当他侄子跟着他在村口接上他妹夫的家人后,他立马就又进入了他自设的三重世界。什么都放下了,也都看开了,那种以为的不自然也很自然的放松了,无论在亲戚们面前,还是在同村的乡亲们面前,或是在他的几个朋友们面前,他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点都不觉尴尬了,就连心中的怨气也都随之消散了。

需要自承自受的业力在紧锣密鼓的节奏中很快就到了散席的时刻,人们像来时那样又呼啦啦的涌出了饭店,没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家的亲戚和帮忙的乡亲。接近尾声的喜宴通常还会合影留念,这个环节很难得、也很伤感、还很真实,同时也很短暂。只见张元祥他们家的亲戚们拍完照,他二姑、三姑和他父亲情不自禁的流完眼泪就又看着他妹妹和他妹夫笑出了声。此时,又到了离别的时候,亲戚们在理解中都没再去他们家,出了饭店便坐上车去往了他们各自的幸福目的地。张元祥晕晕乎乎的又喝了不少酒,不过他没有醉,送走亲戚们,看着他父母上了他妹夫的车,等着帮忙的乡亲吃完饭,他和他哥哥收拾上剩下的东西才回的家。至此,张元祥他们家的回门宴就算圆满落幕了,但来自生活里的无情现实却没有就此结束。毫无疑问,他妹妹已经是人家的人了,不仅今天就要走,往后回来的次数也有限了。如果说在这之前只是意识的话,那么现在就变成了事实,而他妹妹在上车的那一刻根本由不得她不去面对这撕心裂肺般的成长感痛。最后再流一次眼泪,日子就将重归平淡,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每一个人都得直面专属于自己的人生走向……!

上一秒钟的热闹很快在这一秒钟清静了下来,他父亲跟记礼账的核对完数目,他母亲对着礼账盯对完上了礼没来的人,他跟他哥哥拆了拱门,一家人坐在一起回顾了回顾整个过程,商量了商量回礼的事情,评价了评价酒席的质量和口碑,然后就顺着话题把下一次的期待留给了他。到目前为止,他们家还没有一张像样的全家福,他母亲说,等他结婚的时候再照,可这件遥遥无期的事情对他来说着实是很棘手。眼下,张元祥虽然假定了一个意中人,并说给了他母亲,他母亲又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了他父亲,但他自己很清楚,这不单单是能不能成家的问题,他能不能承担起成家以后的责任来才是问题的关键。想到这里,张元祥就欲言又止了,他不愿搅了一家人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心情,更不愿把自己的烦恼带给家人,所以他没接话茬,点了支烟拿起手机就出了门。

犹如梦幻般的喜事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了帷幕,喜庆的余温也悄无声息的蒸发在了五月的季节里。张元祥看着贴在院子里的大红喜字扔了烟头,然后仰起头望向浩瀚无垠的天空,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感恩和敬畏。于是乎,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心里默念着说:感谢天地对我们家的眷顾!感谢四面八方的神灵对我们家的庇佑!感谢先人们对我们家的护佑!感谢!感谢!感谢!说完,他还恭恭敬敬的鞠了三躬。无处安放的心找到了片刻安宁,张元祥便拿起手机给他妹妹打了通电话,接着又给他二舅、三舅、姨姨,二姑、三姑,以及表哥、表弟、表妹,打去电话问了问他们是否都平安到家了。能来的亲戚都来了,还有一些没来但随了礼,张元祥就在群里发了几张合照,并编辑了几句简短的感谢词。越走越远的亲情是常态,张元祥也就求个心安,而对于他的几个朋友,他同样出于此心给他们都打去了电话。寥寥数语,明白的人自然能明白,不在意的人永远都觉得很多余。

张元祥混是混的差了点,但他做人有底线、做事有原则,别人自然不会把他小看。因此,他趁着心情舒畅,斗胆给她发起了语音通话。最近这几天他们聊的很随心,他的近况、他的想法、他的打算,她都特别愿意听。不过,她仅是作为聆听者,并没有跟他说她的具体情况和想法,更别说发什么语音了。想来,她也不会接他的语音通话,于是他就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他想着:反正已经尴尬老半天了,也不差再尴尬一回。

他正自言自语的发着傻笑,突然收到了一条没如他所想的微信,这是一条语音消息,他激动的点开,只听见她清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甜美先笑了笑,然后说:才在电梯里没信号,你不忙了?

他刚听完,她就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她说:你别想太多,我这人其实很简单。

他兴奋的点了一根烟,清了清嗓子说:这就没甚事了。

消息发出后,他接着说:我也没想啥,就是觉得跟你聊天挺难得的,老是怕你不理我。

她回过来一个呲牙的表情,说:我看见了,就会回你。

他说:你是不是在外头了?

她说:刚吃了饭回来。

他看了看时间,说:那你快去休息会儿,晚点说。

她说:你没喝多吧?

他笑了笑说:这会儿醒了。

她说:要没事了,你也歇一歇。

他发了个“好”,她回了个“笑脸”,他心里头甜丝丝的、美滋滋的,就像真的拥有了一份恋爱中的感情似的,竟满血复活了他沉闷了太久的荷尔蒙。这种感觉是触及幸福的画面,但他很快就从这美梦中清醒了过来。在不争的事实面前,张元祥显然已经错过了那个只谈感情的年纪,且不说这几年有人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都是先看条件,就是他经历过的两段感情也都是因为经济条件达不到结婚的标准以失败告终的。当然,要说起来的话,缘分和性格也是一部分因素。可要比起经济基础,这两个因素几乎可以忽略。现如今,大家接受到的海量信息都是爆炸式的,大家所面对的生存环境都是消费型的,要是没钱,那简直是寸步难行,更别说养家糊口了。王立群先生说:有能力的人很多,有机会的人很少。机会比能力重要,人如果遇到了好的机遇,往往几年时间就能完成一生中间的历史性转折。张元祥晓得问题的根结在哪里,他一直在寻找可以改变命运的转机,怎奈年近四十了,他还没找到出路。反反复复的坎坎坷坷早已成了张元祥成人路上的常态,他可以骗着自己不畏惧任何遭遇,却不能不考虑父母的感受和处境。基于此,他便按耐住火热的冲动,转身进了家门。

他在院子里的这会儿功夫,家里来了他父亲的两位老友,他刚说烧壶水给两位长辈续点,他三舅一家三口和他姨夫从他家临街的诊所下楼进了家。他三舅也是行伍出身,那天去他妹夫家是去做人,今天是在本乡本土的地方,他三舅便放开喝了不少酒。他姨夫跟他父亲有一拼,几乎是顿顿离不了酒。想都不用想,这几人聚在一起肯定又得喝。张元祥的母亲稍觉累,她的胯骨就疼的发空,非得缓过劲来才行。这会儿子,他母亲正跟他妹妹聊着视频,一听见他三舅他们进了家,就赶紧跟他妹妹结束了视频通话出了离屋。他父亲好酒,在外面喝了人家的酒,他父亲就得在家里还人家的酒情,这时候家里来了人,他父亲就跟他母亲说:咱有饭店里折回来的菜没有?他母亲说:还没等咱吃完,人们就打包了,最后还是我姊妹着急的给带回来点。他三舅笑着说:属你们这地方讨厌了,人家其他地方就不这样。他父亲笑着说:看着闹几个菜,再熬上锅稀饭,熨熨帖帖的吃上口到行了。他母亲跟他父亲大半辈子了,何况来的都是他母亲最亲的人,他母亲就说:稍等等哇,这会儿还早了,先喝上点茶,咱甚也便宜。他三舅说:不着急,姐姐!他母亲端出来一盘水果,说:倩倩,过来和你妈妈吃点水果。他三舅说:她们准备回呀,不用给他们吃了。他三妗子笑了笑,说:就是,不用了,不用了。说着,她们就要准备出门。他三舅的脾气不大好,中午又喝了不少酒,他母亲就没拦他三妗子,赶忙跑到厨房装了些油糕和馍馍拿了出来。家常来往不在东西贵贱,所以他三妗子就没推辞。张元祥和他母亲一起送他三妗子和他舅表妹上了车,看着她们出了村子,他们两才回了家。

村子里的事宴有村子里的习惯,只因张元祥他们家是简办,今天晚上和明天中午就不再请人了。而他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心里头过不了那个劲儿,刚好他三舅和他姨夫来了,另外还有他父亲的两位老友,他父亲就也算找补到点心里安慰。张元祥能理解这种村子里的生活痛点,但他更心疼他母亲,于是他就承担起了准备晚饭的任务。

最后的热闹是从喜庆中回归平常的前奏,虽然有点将就,但张元祥的父亲还是特别的高兴,不仅把珍藏的好烟好酒拿了出来,还专门泡了一壶好茶。张元祥看在眼里,却也疼在了心里,他很自责、也很内疚,可他只能任由理想再一次与现实发生碰撞。

需要缓冲、平复、消化的情绪,恐怕只有眼泪能够道尽。因此,张元祥借着收拾完餐桌在厨房洗涮的功夫,偷偷流了两行泪。他本以为没人会在意他的出心,没想到他姨夫竟然在厨房门口冲着他说:元祥,了不得,真了不得!说着,他姨夫还竖起了大拇指。他们家的厨房是大明窗,家里只要有点亮就能照进来,不过不是很亮,他姨夫看不到他无助的眼神。其实,看见了也无妨,但张元祥还是收起了他的感伤,展开眉笑着冲他姨夫说:姨夫,我这马上好,你先去喝点茶。他姨夫喝多了却不傻,冲他摆了摆手,便转身回了客厅。了解张元祥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好儿子,也常会为他的遭遇感到惋惜,可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同情并不能给予张元祥直接的帮助,他还得继续面对专属于他的成人熬煮。

走的多,看的多,想的多,就会束手束脚。这是必然的成长规律,也是成熟的自然表现。所以,张元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漫无目的的瞎闯了,他的每一次决定都是他认为值得的选择,不管是他写小说,还是他再出发,他都会给自己定期限、设目标。不晓得这算不算是晚熟,只见张元祥呆在家的这几天里始终以平常心做着一个儿子应该敬到的本分,并在他再次踏上返回省城的列车离家前朝着他父母的房间磕了三个头。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跪拜父母,虽然有些沉重,他却特感幸福,尤其他登上那趟开往省城的绿皮火车后,他仿佛乘坐上了一趟通往理想天国的专列,整个世界都在盼着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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