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幕 折观
在这个转凉的天气里，考试如约而至。
当所有人都紧张地吞咽知识点时，甫深坐在椅子上手里翻弄着昨天和子曦一起在图书馆里借到的书，眸子里尽是温柔。
“好好考试哦。这本书本来是我想看的呢，不过有点看不太懂。等你看完，我要听你讲给我听哦。拜拜，随便把晚安也说了吧，嘻嘻。”
讲给她听么。
还真是有点难度呢。
“考试要开始了，大家把书都放在讲台上来。”
甫深起身，把那本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近代小说放在讲台上。大大小小的复习资料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色封面的短篇小说，在这场考试里倒有几分喧宾夺主的味道，以至于监考老师略有诧异地看了甫深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反正她也不在这个考场，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考试的座位是按学号分的，不过下次就是按成绩了，是坐她前面还是故意放水坐她后面玩玩她的头发好呢？
要是子曦知道他还没考就开始想这个了，估计也是有点无语了。
窗外逐渐升起的朝阳将辉光投射到甫深的课桌，耳边是偶尔挪动的椅子与地面的刺耳摩擦声，隐约有不知名的鸟的叫声。从空白到被墨黑填满的试卷，是时间流逝的证明。
甫深将笔盖摁在笔上如剑客收剑归鞘般潇洒，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还有二十分钟，唉，又慢了，看来真得好好看看书了。将试卷又翻阅一遍，无聊地甚至把文言文全都翻译，不必要地默写下诗词原文，如此刻意地消磨时间。看向窗外，不知何处远游而来的风摇动树叶，叶子间互相摩擦出的“沙沙”声替代了消失的鸟啼。一切都让人有几分入眠的韵味。
她写完了么？不知道她的作文题目是什么，唉，要是记叙文体就好了，说不定把她写上去感觉也不错啊。这般想想，又伸了个懒腰。
“感觉发挥的怎么样啊？”
好不容易撑到考完试，回到教室就看见趴在栏杆上的子曦，侧脸是写满了阴郁，虽然看出了几分不对，但还是如是问到。
“好像有两道题选错了......唔，不许笑我，哼。”
“我怎么会笑你啊哈哈。没事没事，两道题而已，大不了明天考试我放水呗，反正还是觉得坐在你后面比较好，玩玩你头发好像也不错。”甫深摆了摆手。
子曦一脸无语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怎么了？好吧好吧，我不笑了不笑了。”
“你要好好考哦。”
“只是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啊，我可没什么把握考得比你好哦。自信点开心点，笑一个嘛，愁眉苦脸会变老哦。”铃声恰好响起，甫深回头刚要迈开步子，又见四下无人，趁着子曦没反应过来，那灵活的右手便蜻蜓点水般在她俏丽的脸上一划，随后又迅速收回，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表情，摆了摆手走上楼梯。留下子曦在原地用手抚着被他划过的地方，不自觉笑了一个。
三天的考试重演着这样的节目，漫不经心地考试，考完后去找找子曦，只不过放学后就没有一段两个人单独的时间了。每个失眠的夜晚，望向窗外，独览众星，期盼时间再快一点。跌入梦境，等待漫长的考试结束。
三日一瞬，流水不复还。
“终于考完了，放学了去教室吧，我要听你给我讲小说。”子曦伸了个懒腰，略带些雀跃地提起小提琴，在甫深身边绕着圈。
甫深强忍着心中想要抱起她欢呼的欲望，故作矜持地笑笑。“你怎么知道我看完了？”
“天天考试带本小说集进考场也是真有你的，三天了凭借我们‘史上最伟大的小说家’的阅读速度肯定是看完了啊。”子曦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说到。
“今天有点事情，等会跟你说吧，先去教室咯。”
“天天教室教室的，既然就我们两个在，取个好听点的名字呗。”
“那，嗯...叫‘枫叶亭’怎么样，咱们那间教室外面种的都是枫树哦，好几次某人忘记拉窗户有枫叶飘进来，也挺唯美的。”不知怎么的，听到那句“就我们两个在”，甫深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每次晚走的不都是你嘛？”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拌嘴的间隙，已走到了所谓“枫叶亭”的教室，轻轻推开，果然有几片枫叶落在靠窗的桌子上，橙黄的落日余晖与鲜艳的枫叶交相辉映，秋末的雾气升腾起来，恍惚间有飘然若仙之意。甫深和子曦都停在门口，不忍打扰这边自然而然的美好。
看着和自己一同停在门口的子曦，甫深心里闪烁起异样的感觉。
“这个时节了还有枫叶嘛？”子曦拿起一片枫叶，轻颓的叶尖旁清晰的纹理参差交错，入眼又多了份微光的美感。
“珍惜吧，快要入冬了，这应该是最后的枫叶了。”
“最后的...”子曦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无意的三个字，眼底的兴奋悄然被一丝悲伤代替。
“嗯？怎么了？”甫深放下帮子曦背上来的小提琴，恰好看见子曦立在原地，看着枫叶，脸上是一点悲伤。
听到甫深的呼唤，子曦放下枫叶，回头勉强地笑了一个。
看到子曦不想说，甫深也没强求，只是帮她打开小提琴的盒子，拿布认认真真地把小提琴擦了一遍。子曦坐在桌子上，双手撑着头，看着他专注的样子，那道高瘦的身影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对了，你说的有事是什么？”子曦接过甫深擦好的小提琴，抬头问到。
“明天就是我妈妈生日了，想去给她买点礼物啥的，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子曦低下头，眸子里是先前一样的悲伤，只觉鼻子一阵酸楚，便无声的啜泣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啊，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一哭倒是让甫深感觉到莫名其妙，在口袋里翻翻找找，抽出一包纸巾，有些粗鲁的撕开包装，扯出一张纸巾，俯下身子轻轻拭去突兀的眼泪，嘴里念念有词：“别哭了别哭了，平复一下心情，跟我说就没事了，别哭别哭。”
少顷，子曦抬起头，眼角的泪痕让甫深心中莫名有些揪心，她张张口却又哽咽了下去，甫深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突然爆发的情感逐渐平静。
“没事的，我在的。”
“......我好羡慕你......我...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了......虽然父亲，父亲把对母亲的爱转移到了我身上，但是...但是我也好希望她...她能活下来......她能抱抱我，我能...咳，我能给她买礼物......给她过生日......”说着说着，原本干涸的眼角又湿润了起来。
“她离开的时候，恰好也是秋末，最后的...秋天。”她倒在甫深的大腿上，哭了起来。
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身影，那乌黑的发丝间红了的眼眸。从前对她的观感被这澎湃的情感改变，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任性，她缺失了很多年的母爱，她一直都在独自承受这一切的一切。
“谁说不能给她过生日的？你也可以买礼物去看她啊，妈妈她要是在天上看见你哭得那么伤心该多难受啊，我陪你一起去看她啊。没事没事，我...们小曦可是最坚强的。”甫深眼神一暗，在自己说的那句话中，还是把“我的”改成了“我们”。
手放在子曦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口中不断地说着安慰的话语。直到夕阳倒向高楼，啜泣声逐渐消失。
子曦抬起头，与甫深对视。甫深看到那个眼神，露出了一贯的仅她可见的笑容
一丝爱意闪过，眼里的他温柔得像哥哥一样对待自己，却又比哥哥，更加接近......
“我们走吧，再晚点就要关门了。”子曦自己用手擦了擦眼泪，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但下一瞬灼热的脸庞又红了起来。
“怎么了？”甫深不厌其烦地探视道。
“我想抱你。”
看着那双看着地板不敢看自己的眼睛，甫深先是一惊，不过倒也没有什么扭捏，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缓缓靠近......
身体相连的一瞬间，他满怀的温暖让子曦感到心安。
“你觉得买什么好啊？”
“这不是要你自己决定嘛？”子曦踮起脚摸了摸甫深的头。“哼，我要摸回来。”
“好吧好吧，康乃馨怎么样？”
“笨蛋，又不是母亲节，买点实用的啊，我觉得妈妈应该会喜欢项链什么的吧？”
“坏了，教学楼要锁门了，快点快点。”
“等等我，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