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产浮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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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天翻地覆

我的日子简直天翻地覆一般。

婆婆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成天碎碎念:还指望抱孙呢?哎,是个女娃子。看屁股还以为是男孩子呢?

忠:妈,男孩女孩一个样。

婆:女孩怎么能和男孩比。

忠:谁说的?

忠:妈,现在什么时代了呀?还这么重男轻女。

婆:女的能跟男的比吗?

婆:不行,你明年继续生,一定要再生一个男孩。

丁:我只生这一个,不会再怀第二个的。

婆:你——王家必须有人传宗接代,你要再生,生到有儿子为止。

丁:我不会生的。要生您自己生吧。

婆:你,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家花了贰拾万娶你过门,就是为了给我王家传宗接代的。

丁:贰拾万,不是彩礼吗?

婆:彩礼,你值那个价钱吗?你晓得吗?你们这种家境的女孩子,彩礼一般四五万,你凭什么这么贵啊?就是忠实说,你已经怀了我们王家的孙子啦。我才愿意出的。

婆:不是看在孙子份上,你哪里值贰拾万彩礼?

我回家问老妈。

丁:老妈,现在一般彩礼多少钱呢?

妈:四五万,一般家庭。不过他们家里有钱,那就多出一点吧。我女儿长那么漂亮,又那么能干,怎么不能多出点呢?

我在心里喃喃自语。

妈,你把钱给弟弟出国交换生了吧?

妈,你的心脏病好了吗?

哼,贰拾万。

贰拾万。

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他妈的还给你。

于是,我开始努力去卖裙楼的商业,贰拾万,卖掉了就可以还了。

我他妈的一定要还给你。

也还给你,老妈。

十二月二十四日,殷柔雅的第二次婚礼在上海盛大举办了。我没有能去参加。

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晚上,我挺着肚子带一个从上海来的银行客户看房子,不小心在裙楼商业的楼梯上滑到。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凌晨,在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煎熬后,在经历了我婆婆和医生对我是否剖腹产的争执后,我的女儿王天娇最终还是剖腹产出生了。

从女儿出生那天开始,我的婚姻就开始了转折。

因为身体虚弱,也因为心情郁闷,我得了妊娠综合症,高血压、尿蛋白持续流失、腿部浮肿等。医生让我留院观察治疗。但是我婆婆说,妊娠综合症就是一过性的毛病,不要太紧张。等过了月子,就自然好了。

在婆婆的坚持下,我七天后还是回到了家中做起了月子。

而这个月子。

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期。

是我最痛苦的一段时期。

我浑身无力,做什么都没有力气,也没有奶水。

而本该照顾我的婆婆,却只顾着我的女儿,对我根本缺乏体恤和照顾。而且,每天还碎碎念到让人疯狂的地步。

婆:也不晓得娇气什么?我生了忠实三天就去上班了。

婆:虚死了。

婆:我当年——生了忠实,还要洗你们一家人的衣服呢。

婆:连孩子都不喂,做什么妈妈?

婆:奶粉不要钱啊?

婆:还要每天冲,还热了的冷了的。

婆:鱼汤也不喝,鸡汤也不喝,蹄胖也不吃。也不知道要吃什么?龙肉好不好啊。

婆:让若男弄,你明天不要上班啊。

婆:照顾孩子天生就是女人的事情,男人少插手。

说的多了,有些事情好像就是应该的了。

而其实最最让我失望的是,王忠实。

如果是婆婆的行为,我觉得她见识不高,有这种认识还是正常的,她的那个年代大概对于女人都不太尊重,觉得女人合该就应该既要忙内又要忙外的。

只要老公王忠实不是这样想就好。

可是偏偏,王忠实的表现像个小男孩,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他母亲对我的不满,和我对他母亲的不满,只知道躲在一边打游戏,装着没有听见。

好像公公一样,将阳台门一拉,在阳台上逗他的鸟儿,对我们的争执像完全没有看到似的。

是的,这个家是我婆婆的天下,在我没有进来之前,我可以想象得到,婆婆用不停断的唠叨如何呱燥家中的两个男人,如何用自己的劳动让两个男人俯首帖耳。

同时也让王忠实成了婆婆的妈宝,也认同了他母亲的价值观:就是女人就是应该内外兼顾的,就是应该在做好对外本职工作以外,在家中也做好一个24小时保姆的,更被教育地认为女人生个孩子有什么娇气的。

她当年如何生王忠实,现在我就应该全部承受变本加厉。

更何况我生的是个女儿,远不如她生了一个儿子。

所以,王忠实现在好像就真的觉得孩子就应该全部是我的事情。我想着明年四月份考试,还有四门课的自学计划,月子里面也在看书。

白天,我看完书本来就很累了。晚上,孩子哭闹的时候。我叫他去弄一下。他却睡得死猪一样,踢他都不行。

丁:去弄一下小娇啊!

忠:你去!

丁:我很累啊。

忠:女人家的事情。我妈当年不都是一个人做过来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都冷了。

丁:你结扎吧?医生说男人做这个手术简单。

忠:都是女人做的。我妈说大男人做这个,丢人。

丁:你!

丁:别啊。

忠:来吗?来吗?我们好久没——

丁:别弄了。我看书呢!

忠:看书,看书。一个女人要看那么多书干什么?

丁:我想回家坐月子。

妈:不作兴的,哪有女儿回去坐月子的。

丁:我想——

妈:你嫁到这家人家,是高攀了,人家一家人对你都很好。你要收心。

一个月子。

我瘦了十五斤,还开始抑郁。

我双眼空空,看什么都是一片茫然。

我深刻地感觉到我自己的人生无趣,苦痛大于欢乐,而没有一个人真正爱我。

我无数次地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想象着纵身一跳的自在,甚至几次将身体探出窗外。

我的视力突然之间也开始不好,甚至看不清眼门前的东西。

还老是觉得恐慌,一天到晚地担心着各种不存在的东西。

门外突然有人破门而入?

阳台上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我怕我接不住天娇,将她摔在地上。

终于有一天,月子的最后一天,我晕倒在洗手间里。

确诊,我得了产后抑郁症兼慢性肾炎。

感谢婆婆。

感谢公公。

感谢妈妈。

感谢王忠实。

感谢这个月子。

让我开始不抱着对他人的期待而活。

我站在病房窗户,茫然地看着天空。已经是冬天了,又下起了雪,天地间一片萧瑟。

我看见远远地有个雪人在树下,他正看着我的窗口。

他,他,很像毕胜红。

毕胜红!

丁若男,你傻了吗?

如果说你现在的老公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值得期待的话,

那么毕胜红,这个为了其他女人连个正式分手都没有给你的男人,更加不值得你想起。

门口两个护士在惊叹。

护士1:啊哟,这么大的冬虫夏草,我都没见过。

护士2:这不会是假的吧?

护士1:丁若男,有人送东西给你。

护士2将一支硕大的冬虫夏草递给我。

丁:谁送的?

护士1:一个男的。说送给你的,就走了。

护士2:这里还有一大捆呢。

护士1:这个对肾炎特别好。这份礼可不轻呢。

丁:他长什么样子的?

护士1、2:没注意。光看这个了。

我走到窗边,寻找树下的他。

那个有点像毕胜红的人。

他,已经不见了。

我留下了泪水。

是你吗?

毕胜红?

还是——?

你不会是你的。

你既然选择了和其他人在一起,又怎么会还想着我呢?

如果你想着我,又怎么会不在我结婚之前阻止我呢?

也许是——

我不敢想。

怕想到了一点点都是对殷柔雅的不信任,

都是对妈妈的怀疑。

更是对我自己的惩罚。

2003年,是房地产大势开始起来的一年。

2003年,也是我结婚生女的一年。

本来,我以为人生只有一种苦,就是原生家庭的母亲的偏心。

后来,我领悟了人生的另外一种苦,那是爱而求之不得的伤心。

现在,我发现前两种苦,好像又比不上在婆家那不可言说的气苦。

我终于懂得——

幸福是瞬间,可是人生中这样的瞬间廖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