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犹忆堂前光景(八)太学扩招
接下来的整个一月,鎏莠都把自己关在临阙宫里,却又要打起精神来观察星象,看看紫微垣是否又有被侵扰或者黯淡的迹象,思考人生、国家、天地之间的关系,却依旧毫无所得。
直到有一天太常尹王屿来找他,说大司马和太皇太后都要为新天子物色太傅和伴读。鎏莠还不确定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管怎么说,鎏霭才过了束发之年,是应该读书的。于是他们一起讨论了一下最近哪些日子比较好,敲定了皇帝拜师的日子。
也就在这一个月中,九泉那里得到了明月从老君山运来的硝石。在机长和伍缘等人的科研攻关后,一种叫做“开花弹”的大杀器出现了。只要稍微改进一下过去一直用的投石机,他们就可以把这样一种大威力炮弹抛射十几米到三十米开外。炮弹落地就能爆炸,好像开了一朵特别大的花。“开花弹”一下子得到了众位将领的认可。
郭将军觉得这位姬先生是非常难得的军事天才,任命他为督卫,与自己一起,等待元冲回来——至少郭将军还不知道元冲到底去了哪里,仍然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希望三人能一起镇守边关。谁料世事无常,出师未捷身先死,英雄折戟美人冢。
王荡派出的两拨人全部铩羽而归,被连骂“饭桶”。讽刺的是,他并不知道其实要杀的人躲过了千万次的暗箭,却死在自己的毒药下。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别人都杀不死,自己却偏要杀死自己。
到了鎏莠和太长尹商量出的好日子,王风奏请新帝册封俞歆为太傅,官职一下子从九卿升至三公之列。俞氏感恩戴德。今年真是俞门有幸。俞歆不仅进入卿大夫行列,还一下子成为帝师。受命之后,俞歆先回去老家罗阳祭祖,报告了这件喜讯。
而驸马督卫董献正逢新婚燕尔。这个督卫只是虚职,历代驸马都可封得。因此忽然让他去陪天子读书镀金,董献也是喜不自胜。爱妻城陵公主虽是公主之尊,但温柔贤淑。董献感觉自己出任CEO、赢取白富美,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走路都发飘。
天子尚未加冠,需要读书。那王氏子侄呢?王风私下到处一看,气的差点一口老血飙出来。这不肖子侄仍然是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终日饮酒作乐,根本没有读书。他们朝廷的俸禄拿着,也没有干活儿的意思。
他越发觉得王苓、王荡这些人都在骗他。他们对王风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王风说的话全当耳旁风。
想了很久,王风想,要让王氏一族也读书,不如就扩招太学吧!反正之前的太学也没人上,不如来个“鲇鱼效应”,一些远亲,其他家庭的孩子也一起来上学,让他们看看人家多么刻苦,说不定也能激发他们学习的热情。
很久以后这招实际行不通。那时,王风已经看不到了。
他说干就干。他在朝堂上抛出这个想法,得到了空前一致的同意。那些老政敌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两年来,祭祀和祈福耗尽了各地的财力,更多的是心力。大家想要让青年一代学习,期望他们能重现国家的强盛。
于是,在太皇太后的首肯下,丞相谢箴督办这次扩充太学工程的具体落实。谢箴又提出由太常寺负责规章典治,执金吾负责在长渊选择扩建太庙的新址,都得到了鎏霭的支持。
最后,这位年轻的天子说道:“朕读书。各宗族子弟也一起读书,实是幸事!朕自当勤勉,以图中兴之业!”
这时,太傅太保俞歆出列赞道:”陛下英明至此,则天下兴盛,万民幸盛!“百官随即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太皇太后也感到,年轻人就是有朝气。她想,自己是什么也学不了了,正好早几年就把天下交给这个小伙子吧。王风很高兴,当他也跪下一起山呼万岁后,却觉得好像下肢有点不听使唤,忽然冒出了冷汗。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双腿好像没有知觉了一般。
挨到退朝了,他一直等到所有人走了之后才再次想办法站起来。
王屿发现了问题。他做了好几年太常尹了,最是关注各项礼仪。他想怎么大司马今天这等失态,还跪着。为了防止大司马被冠上“殿前失仪”的罪名,他赶紧努努嘴,示意两名殿前侍卫一起搀扶起这位宗族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者。
这时皇帝和太后的车辇都已经走了。他走到王风耳畔道:“大司马要不赶紧回府休养?今天许是早上着凉……”
王风连连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却再次跌倒。
这时,还没有散朝的几位王氏子侄都过来了。走在前面的有一个中年男子,阔庭剑眉,谦恭有礼,赶在侍卫之前再次扶起了王风。王屿对侍卫说:“赶紧一起把大司马扶到威阳宫外。”他又对着其他人说,“叫王司马的车驾仪仗都到宫门来接。快去!”
就这样,王风回到了府中,但下肢几乎全部失去了知觉。什么都没有怕过的大司马,忽然间害怕了起来——他就要在榻上度过余生了。
到了晚间,一家人差不多都知道了王风半身不遂的事。太医忙进忙出,给王风的腿上扎了各种各样的针。
王苓、王荡、王荪、王屿、王菁以及其他王氏族人都陆续来探望。太皇太后也来过。可是最终,他们都各回各家了。病榻之前,忽然就冷落起来。过去被各种求人办事的踏破的门槛,也就此冷落起来!
天子鎏霭也想来,但被丁太后阻止了。她的理由很简单:王风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现在皇上正可趁此好机会打击一下王氏的威风。丁太后说他王风人还没死呢,只是瘫痪而已,皇上要是这就上门去看,不显得也受制于王氏么!
到了晚上,王风府上冷冷清清的。夫人早就过世。女儿们也都出嫁了。王风有一种被孤独吞噬的感觉。唯独那个阔庭剑眉的谦恭男子,每日仍来喂食汤药,询问太医有关王风的病请。王风认出他就是那日在朝堂上扶他的王氏子侄,于是忍不住问道:“贤侄是哪一支?如何称呼?”
此人再拜说:“伯父好。我叫王芒,家父名讳屺。不知您还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