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疯人只乱语 莽汉可扰心
“他们该死,从地狱中长大的哪个不该死;我也该死,这青云城内哪个不该死;盯住了眼前的苟且却从来不顾身后刺来的利刃;手里捧起了圣贤书籍却从来不管治下百姓死活。”我精神崩溃掉了,已经是胡言乱语。
孔宣等人忙跪地磕头,替我辩解,说连日打击下我得了癔症。
热闹热闹又瞬间归于平淡。
侯大人倒也没有怪罪,接下来两天安排我仍旧以文书的身份来军中配合孔宣训练所有军队,还给我举荐了制科。不入行伍,我后期也不用那么麻烦转文职了。
侯大人倒是一个做事儿的主,一道命令下去,青云城中一瞬间召集起了五千多人,加上西河败退下来的士兵,已经能够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了。
高云耸立,眼瞅着又是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可是这夏末的雨水来如山倾去似风卷,战机不能准确抓住。
一批又一批的物资运入青云城,军队的士气逐渐恢复,孔宣重新编练了八百斥候散入高林浅湖之中,这次的探查距离已经是接近百里,远近的数个州县都在监察之中。我又交代三娘从当地灾民和本地百姓中重赏征集勇敢之人,要求是家中父母兄弟皆有,统一训练各种口令后向南而去,争取绕过富丰混入被夷鬼占领区域,配合斥候搜集消息。
西河岸边不断有消息传来,夷鬼开始陆续在富丰城下集中,日夜轮换攻城,不过看样子富丰城防守仍有余力。斥候远远望见富丰城墙上新修补的缺口随处可见,旗帜却整齐有序。
杨顺祥这几天也放下了大将军的架子,每天和众将士同吃同住,一起喝着腥味冲天的肉粥,和前些天的不怒自威判若两人。如果他现在手持一根长矛混入军阵之中,外人根本无法辨识了。
李中云在继续苦闷地待在原来我的屋子中,整日写写画画,侯大人给安排的几个识文断字的帮手,咋一接触这满屋子的数字表格就打了退堂鼓。这满城中也就三娘和我能帮得上,可是如今三娘每天做着教书先生的活计,我也无法抽身,只能每次对李中云斜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了。
杨将军挥舞着胳膊从军阵跑出来,说了一声要去县令府上找侯大人,我依靠着营门柱子,向杨顺祥道:“将军大人,可否带我一起去?”
杨将军拦腰把我扛起来就走,疼得我哎呦直叫唤,“腰硌着了,疼疼疼!”
杨将军歪着头想了想,又把我高高举起,换成了骑着他脖子的姿势。
“哎,这就跟老爹扛着儿子逛街一样了!”我叹了口气。
“哈哈,论年纪你可不就是我儿子一辈的嘛!”杨顺祥哈哈大笑“我说宣哥儿,等夷鬼这档子事儿过去之后你给我当干儿子吧。其实当我女婿最好,带出去长脸,就是老杨家没有生出来闺女。”
我翻了个白眼,说道:“杨将军啊,话别说这么满,等夷鬼过了,凭您家的高门大户能看得上我这穷老百姓才是见了鬼了。到时候我上赶着都见不到您老人家的面了。”
杨顺祥顿时大笑道:“那就说好了,我提前认了你这干儿子,等哪天老子战阵上死了,可别忘了看看你干娘去!”
我顿时有些无语,这事儿哪有霸王硬上弓的,赶紧说道:“杨大人,这事儿不开玩笑啊,我爹娘还在富丰城里呢,拜干爹这种事儿怎么也得上告父母才行啊。”
杨顺祥大步流星向前赶路,转瞬间就入了城池,边走边说道:“那我就先预定了啊,见到你父母之前可别认了别人当干爹。”
转眼间便到了原县令宅邸,候观察侯大人在偏厅读着经义,真是一番神仙气度。
杨顺祥向候观察详细介绍了军中训练和硬弩短矛的筹备情况,顺便给军中训练的比较好的几位军士请了赏金。
侯大人也是毫不吝啬,一一应许,又跟杨顺祥说道:“军中日夜不停歇地训练了十几天了,不知道何时可战?”
杨顺祥拍着胸脯子道:“只待大人一声令下,末将随时前去歼灭夷鬼!”
我本来不想掺和这些个高官大将之间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观察大人,请恕小人多嘴,不知大人和杨将军所说打仗之事准备何时起兵?”
侯大人忍不住笑道:“知道你是惦念富丰城中家人,这次很快便能顿兵富丰城下了,宣抚使大人特意交代下来,让我等再打一次大仗,吸引住夷鬼主力,给京师那边的禁军留出汇集和整训的时间。这事儿可不能等了,准备好我宣威军中战力便可再次东征。”
我挠了挠头,问道:“不知道这次是哪位将领带兵前去?”
杨顺祥给我一个白眼,没好气说道:“装傻,当然是我去,没看我没日没夜在军中厮混吗?”
我答道:“那还不能出兵!”
“为何?”侯大人和杨顺祥一起问道。
我答道:“等军中有下等兵卒敢和杨将军勾肩搭背或者可以随意在一起胡侃瞎聊的时候,军心才可用!否则请杨将军按照军中旧例恢复督战队才可上阵。”
“为何?”二人又一起问道。
“两军交战,一直向前猛冲不退的,或者身后有马刀随时砍头,或者有好弟兄在前不忍见其死,或者高官厚禄名爵在等着。这三者中威,利可用于顺风局,情义理想可用于逆风局。”我想了想说道。
“那应该怎么办?这些天我一直傻傻在军中埋头训练岂不是成了傻子,凭什么你和孔宣就能十天内和军中将士身心一体。”杨顺祥有些气恼。
我心中好笑,说道:“杨将军您身份太高,一时间谁敢亲近,没有亲近何来同袍之情?小人有个馊主意,不知道二位大人愿否一试?”
侯大人笑道:“速速说来,这军情紧急可不行拐弯抹角地说话!”
我说道:“请杨将军今夜军帐之中偷酒喝,又忍不住的兵汉子也尽管分下去,大醉之后坦胸裸裎到营帐门口大水便可。明日请侯大人探视军营,并鞭笞杨将军。如此一来,两地三天后军心应该可用了!”
侯大人说道:“这其中有何道理吗?听着似乎颇有深意!”
我答道:“禀大人,并无深意,只是朝中高官大将在普通士兵眼中如同云里高高在上的神仙,只顾着敬畏了,那个敢亲近。杨将军假如醉酒不顾身份礼仪,自然就是从云顶落下,泥潭里才能和泥腿子称兄道弟!”
侯大人大笑,也不顾杨顺祥反对就拍板定了下来,惹得杨顺祥一直嘬牙花子。
侯大人又转头对我说道:“宣哥儿不知道此次和长生将军一起过来有何要事?”
我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小人需要一间屋子,要大,白墙。”
侯大人问道:“此事倒是不难,不知宣哥儿要屋子何用?”
我答道:“这几日军中斥候密探都已经出发了,战事也随时兴起,我把军中参谋集中到一起,准备交战之外的准备,也给杨将军提供些战场之上的消息。之所以要大的白墙,是为了将各条线索图形画在墙上,防止有疏忽遗漏。”
侯大人道:“这倒是一个好事,不知道这青云城中最大的白墙是在什么位置,本官一定给你要来。”
我低头不语,杨顺祥则满脸奸笑。
侯大人一板脸,说道:“杨将军,可知城中哪里有合适的屋子?”
杨顺祥忍不住大笑,边说道:“这宣哥儿的胆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这城中最大的屋子就是大人您目前住的上任县令宅邸。”
侯大人把手中书一丢,转身便要往外走,边走边道:“想要本官的住处直说不行,这吞吞吐吐的真不爽利,我这就腾出屋子来,明早这儿就是你宣哥儿的了。”
我急忙说道:“侯大人您误会了,小人要的只是您待客的正厅,您只需安排人把正厅腾出来就行。”
侯大人也不停步,声音传来:“也行,你需要什么直说就行,下次再敢绕弯,定打不饶。你们该忙就去忙吧,我去后院找几根柳条好做鞭子。”
我又骑着杨顺祥的脖子出来了。
杨顺祥苦着脸说道:“宣哥儿净瞎出主意,这要让我家中老父知道,还不打死我啊!”
我只顾着嘿嘿直笑,也不搭话。
杨顺祥说道:“等到了军营再收拾你,往你碗里吐口水!”
我笑道:“您一个大将军跟我这小屁孩儿有啥过不去的,还有杨大将军,麻烦您顺路把我扔到王家牙行就行,我今天在那里住一晚上,有些事儿得交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