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街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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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Chapter 7 下次不要再说反话了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夏天最炎热的日子,雨水渐渐少了一些,干燥闷热的空气漂浮着灰尘,烈日暴晒在房檐之上连鸟儿也不愿停留。

我和赞光去市里拍完了婚纱照,一个月后会寄回家里。他每天都忙着布置新家,而我除了复习整日无所事事,林煦走了第十天,电话依然打不通。我几次想再打给沈沉询问情况,却始终没有摁下拨通键。

沈赞光晚上来家里吃晚饭,他告诉我明天要回日本一趟,阿彩生病了,乳腺肿瘤手术,他想带我一起去看望阿彩,但我没有答应,因为下个月我要参加县里教育局的教师招聘考试,最重要的是梅姐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林煦再一次离开巷子街,对梅姐打击很大。

赞光倚着窗,沉默不语,眼睛却一直看着桌前看书的我。

我几次打量他,终于问了一声:“赞光,你想什么呢?”

“我回日本以后就看不到你了。”他委屈巴巴地说。

“又不是不回来。”我笑着说:“你明天几点出发啊?”

“五点就走,我八点的航班。”他回答。

“那么早,你今晚一定要早点睡,千万记得定闹钟。”我提醒他。

他嗯了一下,半天不吭声。

“又怎么了?”我问。

“你会想我吗?”

“会啊。”我继续看书。

“有多想我?”

“就是很想呗。”我说完嘴里念叨一遍试题。

“希望我妈一切顺利,做完手术住院几天就能没事。”他低落又担忧的说。

我看着他,轻声安慰说:“一定会的,别担心。”

“如果我妈手术之后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带她回来,我们就办婚礼吧。”

“要等我考完试哦,九月和十月可以看看吉利日子。”我说。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

“新家还差什么没买呢?”我忽然想起来,因为我丝毫没插手过,每次想帮他选家具他都担心我被晒中暑或是累到腿软。

“今天上午按好了床,水电都弄好了,全部都齐全了,就差女主人。”他还是有点低落。

“你给我留下一把钥匙,改天我去参观一下。”我说。

沈赞光犹豫了一下,用请求的语气说:“林棉,今晚你能去我那吗?”

我放下手上的书,走到他身前,双手捧着他英俊的脸,柔声说:“我妈最近睡眠不好,我不放心她,等你回来我们就搬去新家好吗?”

“可是…”他抓住我的手,“我想抱着你睡,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很快的,我在家等你,到时候天天抱着睡。”我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赞光没有动,他痴痴地看着我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会白头到老的,对吗?”他忧愁起来。

我使劲点点头,温柔地说:“我们也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他嘴角轻轻上扬,看似安心地笑了笑。

“这次换你等我了。”他的声音好像难过极了。

我不由得抱住了他。

赞光为我妥协忍耐了太多太多,从十七岁开始,他放弃和阿彩在南方的幸福生活,一个人来到巷子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在忍受自己亲哥哥的无视和孤立,失去父亲后沈沉抛弃了他,而这些年以来他最大的痛苦就是站在我身边,我爱的人却不是他。

我希望那些不好的回忆都已经腐坏掉,一个全新的林棉在爱着他,再也不会辜负他。

那场雨是后半夜三点多下起来的,我醒来关上所有的窗户。已经快一个月没有雨水了,压抑已久的大雨终于痛快地倾泻下来,窗外的老杨树被风雨吹得动荡不安,巨大的雨滴疯狂地砸向玻璃上,一小时后雨停了,我却再也没有睡意。

吃完早饭梅姐叮嘱我去沈伯家里打扫一下,说起来从我毕业回巷子街还没走进那间沉寂已久的房子。

临出门前,我接到了赞光的电话,他说要登机了,等落地再给我报平安。

然后,我拿着钥匙来到沈伯家打开了两道门,看见鞋架上摆着两双落满灰尘的白色球鞋和一双黑色皮鞋,我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环视四周,这里没有丝毫改变。

我走了进去,打开窗户,看见茶几放着半瓶矿泉水,墙上的日历定格在2007年6月,电视机上有一层厚厚的的灰尘,厨房的水槽里还有一个没有洗的碗,卫生间的洗衣机里放着一条牛仔裤,我打开沈沉的房门,窗帘遮挡一半,床上和书桌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我又走进了沈赞光的房间,床上放着一张游戏光盘,书桌上有一瓶发胶和一个剃须刀。

乌云笼罩着整个巷子街,雷声隆隆作响,我想应该可以在第二场大雨结束后打扫完。

没有人居住的房子真难收拾啊,光清洗抹布的水就换了无数盆,我将厨房剩下的碗洗干净,又将洗衣机的牛仔裤洗好挂起来,又将地面擦了两遍,终于擦去了所有的灰尘,眼前仿佛有了光明。

毫无疑问,我已经累瘫了,只想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也许是我昨晚没有睡好,没多久伴着雨声我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可还是阴天,我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衣服,然后惊慌地起身丢到一边,有人来了!

沈沉就从他房间里走了出来,我以为我看错了或者这是一场梦,但不是,因为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打扫完是不是累坏了?”

“你…”我措不及防地盯着他,欲言又止。

沈沉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安静地看着我,我们四年没见了,他身上的衣服有零零星星的雨水,头发也湿了,清冷的目光一如从前,看起来就像成熟的大人。

沉默了一会儿,他主动开口问:“你还想再睡一会儿吗?”

我看着他给我盖上的衣服,说:“不睡了。”

沈沉点了一根烟,在这间灰暗的房子里,所有声音都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屋檐的雨滴一声接着一声落在地上,香烟燃烧时的火光让沈沉的脸忽明忽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的声音尽量平静一些。

“今天早上。”他回答。

我尽量看起来轻松地说:“这老房子空久了没人气,灰尘也大,你还真幸运,我打扫干净你就回家了。”

他目光闪烁地看着我的脸,点头笑了笑。

“你去看沈伯了吗?”我问。

“我今早先去了南山墓地。”

“林煦呢?”我问。

“他在我那,过一阵就回家。”沈沉转头看了一眼沈伯曾经的小床,问:“梅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我妈挺好的,就是最近林煦的事让她有些上火。”

“让梅姨好好保重身体,事情都解决了,林煦现在很安全。”

我迟疑了一下,问:“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对。”他说完将半支烟扔进烟灰缸里。

“你老婆孩子都好吗?”我小声问。

沈沉忽然笑起来,目光深深地看着我,犹豫了片刻,回答我:“都好。”

“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他轻声说。

我莞尔一笑。

“你应该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来去看看沈伯,我想沈伯看到孙女一定会很高兴。”我笑着说。

沈沉收回了目光,微微低下头,声音疲惫地说:“有机会我会的。”

“林煦的事,还是谢谢你。”我说了一句废话,转过头看着窗外,快到中午了,灰色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

“林棉。”他叫我的名字。

我猛然回头看着他,心跳好像忽然漏了一拍,“怎么了?”

“我听说你和沈赞光快结婚了。”他抬眼目光牢牢地盯着我。

“嗯。”我点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还没定好呢。”我说。

我话音刚落,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来,是赞光,他告诉我已经落地上海,吃完午饭再等转机,挂了电话我想我该走了。

我站起身来,“沈沉,我要回家了。”

“好。”

“哦对了,如果你今天不着急回BJ的话,到我家坐坐,我妈常念叨你。”

“好。”

我走到门前穿上鞋子,拿起鞋架上的那串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沈沉的声音。

“林棉。”

我忽然想到他第一次回巷子街那个夜晚,我们争吵后我要离开,他同样在我马上开门的时候喊住我的名字。

那年的林棉回头了,也给了自己和沈沉机会,那么多机会啊。可是现在,想来我和他多么多么可惜啊。

“林棉,再见。”他的声音应该是笑着的,或者带着泪,可惜我看不到。

我并没有回头看沈沉最后一眼,我和他的距离怎么能是这样呢,应该越来越远才对。

时间仿佛将曾经的爱恨别离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雨滴,在我的心里下过了这场倾盆大雨,将我干瘪的世界淋得摇摇欲坠,后来就像此刻一样,雨停了,阳光透过晶莹透亮的树叶照了下来。

“再见。”我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