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亡灵书》：反抗死亡

埃及学学者相信，《亡灵书》中的许多内容早在公元前3700年左右即被广泛应用，直到公元1世纪仍享有很高的声誉。它们不断地被缩写，转抄，再转抄，前后历经5000年之久。虔诚的埃及人，无论法老还是农夫，王后还是女佣，都是读着这本书长大的。他们在学校里阅读，在临死时参阅，他们相信幸福和永生来自于那些赞歌、祷文和咒语。对他们来说，这本书不是枯燥的教材，而是通向奥西里斯王国，通向永生的最美好的向导。古埃及人用象形文字将它抄写在纸草卷上，或镌刻在金字塔内壁上供死者（一般是法老之类的大人物）阅读。穷人没有能力购置《亡灵书》，只好托人抄一些片断或要点带给死者，以应付冥路上的磨难和冥王的审判。

需要说明的是，《亡灵书》（又名《死者之书》和《白昼通行书》）这个名称是19世纪的埃及学学者在金字塔内发现了许多抄有祭文的纸草卷后赋予的，实际上，这些经文、颂诗和咒语并不写于同一时代，其风格和特征也千差万别。现藏于大英博物馆中的《亡灵书》善本《阿尼的纸草》据信成书于公元前1450—前1400年间，是一位名叫阿尼的王室抄录员用黑色墨水抄写在纸草上的，书法精美并附有彩色插图。

从文学角度来看，《亡灵书》是一部巨大的宗教性诗歌总集，内容驳杂，种类繁多，汇集了大量的经文、颂神诗、歌谣和咒语等，反映了古埃及人的宗教信仰和价值观。如《阿吞太阳神颂诗》表现了对太阳神的无限崇拜。诗篇赞美太阳神为埃及两地带来光明，把大地照得一片金光，并从努圣水中创造了人类始祖，让所有的大地、岛屿和城镇充满生机。《献给奥西里斯的赞美诗》把奥西里斯说成是“王中之王，主中之主”，祈祷者希望“以神灵的名义航向图阿特河，像柏努鸟那样飞向阿比多斯河，不再有什么事情能阻止我，进入图阿特之门”。

无疑，对死亡的否定和反抗是《亡灵书》反复出现的主题。考古学家们发现，“死亡”这个词在金字塔经文中从未出现过，除非是用在否定的意义上或用在敌人身上。《亡灵书》一遍又一遍强调的是这种不屈不挠的信念：死人活着。古埃及人相信永生是存在的，而心脏则是人的生命本质所在和灵魂的载体，只要保护好心脏，灵魂返回时就能找到它曾经生活于其中的“老家”。在一首题为《他保卫了他的心，抵抗破坏者》的颂诗中，一个已经通过冥王审判的亡灵，确信现在再也没有人能把心脏从自己身边带走。他相信自己是“幼小的植物和花朵的基本”“永远开花的灌木花丛”，能够像奥西里斯那样获得复活和永生。另一首题为《牢记本名，勿昧前因》的颂诗则要求死者牢记自己的本名，认识到人的名字与自我认同之间的关系：

在巨屋中，在火屋中，
在清点年岁的暗夜里，
在清算岁月的暗夜里，
但愿还我我的本名！
当东方天阶上的神圣
赐我静坐在他身旁，
当诸神一一自报大名，
愿我也记起我的本名！

（飞白　译）

凡此种种都体现了古埃及人的生命意识和自我意识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