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贤妻良母
春节临近,黄海浪看着匆匆赶路的行人,想到了老家的母亲,想到了沙自洁和小黄豆。他再无心思工作,归乡心切,说走就走,风尘仆仆驱车赶回老家十二滩。黄母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替儿子黄海浪数钱,他自然要投其所好,在经过银行时,把存款全取了出来,换些零钱并故意打乱,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钱全交给黄母处理。
“儿子,今年赚的钱比去年还要多吧?”
看黄母乐呵呵数钱的样子,全家人都笑了。
黄母是一位慈祥、贤惠的老人,膝下生有四个儿子,双胞胎黄江、黄河都是军人,长期在海外执行维和任务;幺儿黄洋是外科医生,入赘到了林家;第三个儿子就是黄海浪,特种部队退役后做了一名的士司机。黄母由于膝下无女,就把相依为命的三媳妇沙自洁当作了亲闺女。都说婆媳关系是世界上最难相处的关系,而儿子就是世界上最难做的夹心饼干;黄母和沙自洁却能平和共处,没让黄海浪操过半点心。
在慈祥贤惠的黄母的培养下,聪明能干的沙自洁成了远近闻名的模范媳妇,百善孝为先。特别是在厨艺上,她深得王夫人真传,人人赞不绝口。
“辛苦了,先喝点麻糖水吧,还是妈妈亲自封的坛哦。”沙自洁打来热水让黄海浪洗漱后,又端了一碗念人嘴馋的土家麻糖水。
黄海浪说:“我还要开车,晚上回来再喝吧。”麻糖水,十二滩土家人自酿的土酒,入口甘甜,饮多会醉,而且久醉不醒。
“也好。”沙自洁没有多言,而是默默地带上儿子黄效天,跟着黄海浪出了门。
黄母没有同行,一方面是有数钱这份繁忙的“工作”要完成,另外,她一会儿要做红烧猪蹄给黄海浪大大的惊喜。
“爸爸,我们是要去白马寺吗?”黄效天才三岁,却是天资慧聪,悟性很高。他遗传了黄海浪的优点,记性很好。在他幼小的记忆深处,黄海浪每次回家都会第一时间去白马寺,好像是拜望一位很重要的僧人,可是,大人从来不准自己询问此事。
“小黄豆,你是怎么知道的?”黄海浪开着车,边问黄效天边看看沙自洁,似有责备之意。
“我没说呀!”沙自洁摇头回答。
“爸爸,你别怪妈妈,是我猜的。”黄效天眨眨眼睛,看出了大人们的心思。
“好,我不怪妈妈,小黄豆真聪明啊。”黄海浪很愧疚地看了沙自洁一眼,说道:“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你照顾,辛苦了!”
“有你这句话,再苦再累都值得。”沙自洁微笑着说。
“爸爸,妈妈又教了我一首诗。”黄效天插话了。
“小黄豆,快背给爸爸听听。”沙自洁连忙鼓励儿子。
“太好了,是什么诗呀?”黄海浪问道。
黄效天伸出小手,先谈个条件,“爸爸,我背诗,你有礼物给我吗?”
“乖,不要讲条件。”沙自洁阻止道。黄效天每次背诗就爱讲条件,奶奶黄母又特别溺爱他,总是有求必应,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
“有礼物,小黄豆,你先说说看,需要爸爸送你什么礼物呀?”黄海浪朝沙自洁点点头,示意她,孩子还小,先由着他。
“我要一辆的士。”黄效天一脸天真样儿。
“的士?小黄豆,你告诉爸爸,为什么要的士呢?”黄海浪吃了一惊。
“我不要做蚕妇,蚕妇好可怜,自己做的蚕丝,却不能自己穿,而要卖给有钱人;每次奶奶和妈妈带我出门,都要走很长的路,才能挤公交车。而爸爸开的士,我又没机会去坐,我自己要是有一辆的士就好了,奶奶和妈妈出门,就不会被淋雨了。”
黄海浪不敢想信,小小的黄效天,居然思维如此活跃和灵敏,再看看沙自洁,眼睛湿湿的。她的心酸,他能懂。
沙自洁抚摸着黄效天的头,温柔地说:“小黄豆,你现在还小,不会开车,等你长大了,爸爸再给你买,好吗?不过,你首先要做一个听话的乖宝宝哟!”
“好。”黄效天很自信地回答。
“那你先背首诗给爸爸听吧,爸爸都等你半天了。”沙自洁说着,带头说出诗名《蚕妇》。
“《蚕妇》,宋,张俞。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黄效天把诗背完,沙自洁除了热烈的掌声,还有就是一个大大的吻。
的士停在白马寺山脚下,剩下的路,只能徒步。
黄效天不用大人搀扶,独立爬完了三百三十三节石阶,许多进寺朝拜的人,都很惊讶。
进入白马寺内,黄效天由黄海浪领着,直径通往后院禅房。
黄效天这次陪同前来,能记下很多东西,比如说,白马寺山门的对联,寺庙的主体建筑大雄宝殿,后院禅房内的“参禅”书匾……特别是眼前这位白胡子僧人,他倍感亲切,就像奶奶黄母那般亲切。
至于黄海浪和僧人谈了些什么,黄效天听不懂。
沙自洁去了观音殿,在送子观音神像前顶礼膜拜一番,口中念念有词。礼成之后,她很想进后院看看黄海浪每次拜望的人到底是谁,却被值守的小和尚挡住了,说道:“此乃佛门清静之地,望女施主自重,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得罪了。”沙自洁双手合一还礼,退到院外。
黄海浪领着黄效天出了后院,沙自洁立即迎上去,再默默跟在后面,直到离开白马寺,多次张嘴,欲言又止。黄海浪明白她的心思,驾驶的士远离白马寺后,才平静地说道:“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明白。”沙自洁把昏错欲睡的黄效天搂入怀中,深情地看着黄海浪,小声说道:“我去求观音菩萨了。”
“你有信仰自由,不用告诉我的。”黄海浪说。
“但是,这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沙自洁除了求观音菩萨保佑黄海浪跑的士四季平安之外,还向菩萨许了一个愿。她很含蓄地说:“你要有心里准备,妈妈会催你和我……总之,她老人家还想抱孙子。”
“老婆,你太可爱了,哈哈哈。”黄海浪被沙自洁害羞的样子逗乐了。
“这是个很严肃的事情,不许笑,”沙自洁说着,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可惜老妈做的麻糖水啊,我又不能喝了。”黄海浪露出痛苦状来。
“为什么?又没人不让你喝?”沙自洁不明白。
“麻糖水虽好,也是酒啊,会影响遗传基因的,”黄海浪说完,驾车去了县城最大的超市。在超市里,黄效天困意全无,兴奋无比地挑选了一大堆东西。沙自洁仔细看过,对黄海浪说:“看,你家儿子真孝顺,这些都是我和妈妈平时最需要的东西,却没拿一件单独属于他的玩具之类的。”
“都是你教子有方啊,辛苦了。”黄海浪说着,偷偷跑去玩具区域拿了一辆的士模型和一个布娃娃,再陪同沙自洁领着黄效天给外婆家买了几份礼盒,结账回家。
黄洋从明城回来几天了,不过,一直在林家呆着,听说黄海浪今天回家,才带着老婆林晓和女儿妞妞匆匆赶来。两人刚进家门,正在吃红烧猪脚、喝麻糖水,黄母听到了的士越来越近的引擎声,便命两人出去迎接。
林晓嘀咕道:“又不是客人,迎接什么呀?再说,我来的时候,怎么没人接呢?”
“少说两句。”黄洋小声说道。
“哼,老太婆就是偏心。”林晓扔下筷子,嘟着歪嘴巴,随手抓了一把花生,很不乐意地拉着妞妞的小手,跟在黄洋身后,走到院子里。
黄海浪三人刚进院子,小侄女妞妞立即挣脱开林晓的手,跑过来围着的士打转,“哇,的士!爸爸,我也要坐。”
“真是没见个世面的乡下丫头,一辆破的士,有什么好兴奋的,没出息!”林晓的嘴巴更歪了,说的话更伤人。忙着去车上拿东西的黄母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叮嘱妞妞道:“妞妞,慢点,别摔跤了。”
“是,奶奶。”妞妞答应着,并没照做,而是跑得更快了。
“妞妞妹,快上来坐。”黄效天不但自己赖在车上不下来,还把妞妞拉进了车厢,两个小不点叽叽喳喳说开了。黄效天自得其乐,也许在炫耀,也许在分享,妞妞的眼神满是崇拜,跟着黄效天一样的兴奋。
“妈,这是沙自洁孝敬您的,这是小黄豆孝敬您的,”黄海浪把两样东西递给黄母,又指着另外礼盒,小声说道:“这是送给小黄豆外婆的。”
“家里什么都有,就别乱花钱了嘛……”黄母本来板着面孔要多责备几句,见黄效天外婆也有礼物,马上换了一种说法,“孝敬老外婆,那是应该的,你呀,千万别辜负了小沙沙和她娘家,我更不赞成厚此薄彼的做法。”
黄洋听了,心如针扎般疼痛,自己虽是男儿身,却因入赘林家而处处受制于林晓,在百般讨好林家所有人的同时,居然冷落了亲娘。
“我知道了。”黄海浪把礼物留在后备箱,其它东西全部取出来放在地上。在黄母面前,温顺得永远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哥,回来了。”黄洋向黄海浪打着招呼要去帮忙,林晓心生忌恨地小声说道:“看你两手空空回来,有谁待见你呀?再看看你哥,真会做人,大包小包的,把你妈乐得牙都要掉光了。”
“我妈不是你妈吗?叫你拿点钱我买礼物,你就是分文不给?”黄洋想做一回真汉子,一见林晓凶狠的眼光,立即软了下来,剥了两粒花生米喂到林晓嘴里,小声说道:“虽然我没带礼物来,我妈同样好酒好肉地招待你这个高贵的儿媳妇嘛,她老人家从来不偏心的。”
黄母见黄洋被林晓缠在院子角落里,招手叫道,“黄洋,来搭把手。”
“妈,我马上来。”黄洋嘴上回应着,身子却动不了。
黄母摇摇头,轻叹一声,对黄海浪说,“你兄弟四人,就他是个耙耳朵,唉,他端了人家的碗,就得受人家管啊,真是活该受罪。”
“妈,别替他担心,只要他自己乐意就行了。”黄海浪曾经也提醒过黄洋,男子汉得有男子汉的血性,不要过于迁就林晓,此时,他只能违心地说些宽慰黄母的话,就是不想让黄母再为黄洋的事情虐心。
沙自洁默默地搬着东西,已经来回两趟了,见黄母弯腰要拿重物,连忙上前抢在手里,说道:“妈,这个东西太重了,我拿吧。”
“好,我去端菜,准备吃饭。”黄母边叫着黄效天和妞妞下车,边回厨房去了。
两个小不点还是赖在车里,不肯吃饭,连沙自洁和林晓同时出马,都没有把自己的孩子哄下车。
“妞妞,伯伯抱一下,好吗?”黄海浪伸手要去抱妞妞,黄效天不干了,立即抢在妞妞之前,远远地碰到了黄海浪的手,说道:“爸爸,抱我!”
妞妞迟疑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伯伯,抱我!”近水楼台先得月,立即投入黄海浪的怀里,还朝黄效天扮鬼脸,以彰显自己才是胜利者的姿态。
“小黄豆,来。”黄海浪两手左右环抱,一边一个,把两个小不点抱到了餐桌前,用鼻子闻了闻,说道:“看,奶奶真好,给妞妞和小黄豆做了满桌子的好菜,太香了。”
妞妞欲上桌夹菜,被黄效天拉住,小声念道:“或坐立,或饮食,长者先,幼者后。”黄家一直保持着老传统,大家等黄母端坐餐桌中央后,黄海浪和黄洋两对夫妻才分别坐在黄母左右,小黄豆乖乖坐到了黄母对面的高椅子上,对奶奶说:“奶奶,您吃红烧肉。”
“好,我吃,大家都吃……”黄母高兴地说着,带领众人动筷子。
“我也要……”妞妞还偎依在黄海浪的怀里,嘴角微动起来。
“伯伯喂你。”黄海浪说着,夹了一块红烧肉喂妞妞。
正当大家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菜时,林晓看着满桌子的菜,喃喃自语,“可惜美中不足,没有我最喜欢吃的菜啊!”她是在泄愤,整个黄家鲜有人知自己的喜怒哀乐,连简单的一碟蒜泥时蔬都不能满足,可想而知,自己在这个家的份量无足轻重。
酒壮人胆,黄洋喝了三碗麻糖水后,有些微醉,听到林晓挑三拣四的话,立即喝斥道:“放肆……”
“你知道我正在减肥,你也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菜,还敢这样和我说话,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林晓回敬道。
“奶奶,叔叔婶婶吃饭讲话。”黄效天抬着小脑袋,眨眨眼,向黄母告状。
“连小黄豆都知道规矩,难道你黄洋去了林家,就不记得我黄家门风了吗?真不像话。”黄母放下碗筷,不怒而威。
“妈,我错了。”黄洋也放下了碗筷,把头低到了胸口。
“您老人家别气坏了身体,黄家门风他黄洋到了林家也没敢忘的,连我都耳濡目染,倒背如流,我背你听听,什么‘先难后易、先苦后甜、先公后私、先人后己……’还有,还有什么来着?”林晓伶牙俐齿,要真提到黄家门风,她无论是内心还是行为上,都未曾真正意义的入过黄家的门,还私下不知数落黄洋多少回,黄家门风太落后了。
“很好,我代表黄家历祖历宗,谢谢你,我的好儿媳。”黄母字字如吐针,人人听了都扎心,而林晓听了,却没有半点羞愧之意。
“妈,您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沙自洁用公筷给黄母夹了一片她最爱吃的凉拌苦瓜。黄母眼神赞许了沙自洁,一口吃下苦瓜,正好借题发挥,“小沙沙,这苦瓜,给你弟妹林晓吃点,忆苦思甜啊。”
“我从来不吃苦的。”林晓立即摇头摆手,生怕沙自洁夹苦瓜给自己。
“小林,你喜欢吃什么菜,嫂子给你做去。”沙自洁只好放下公筷,微笑着问道。
“不敢麻烦嫂子,我没味口,不吃了。”林晓不阴不阳地说道。
“我去。”黄洋“自告奋勇”抢在沙自洁离桌前,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