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西游及浮生六记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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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新发现的“曹雪芹小像”题词

所谓“曹雪芹小像”,乾隆时画家王冈绘,李祖韩(已故)收藏,原画迄今未公开,目前下落不明。关于鉴定它的真伪问题,在红学专家中一直存在着不同的意见。我们曾对此像以及另一所谓“曹雪芹小像”(陆厚信绘,现存河南省博物馆)进行研究和探讨,先后写出三篇文章:《曹雪芹画像辨伪》[1],《论曹雪芹画像的真伪问题》[2],《曹雪芹画像辨伪补说》[3]。我们的初步结论是:这两幅小像,像主都不是曹雪芹,而是俞雪芹,即俞瀚。

第一篇文章属稿于1974年3月,其中在谈到王冈那一幅画像时说过这样的话:“因原画未出,这些题词的内容一直没有公开披露,给我们的考订工作造成了不小的障碍。”[4]想不到时隔六年,我们竟有幸见到了题词的一部分原件。在对这些题词进行了初步的研究之后,我们深信它们的出现有助于进一步揭示画像问题的真相。

由于这些题词的出现,一方面,我们原先提出的对王冈所绘“曹雪芹小像”的大部分看法或多或少地得到了证实;另一方面,也有个别的看法还需要修正。

现在就来介绍这些新发现的题词,以及关于题词的种种情况,并就题词问题继续阐述我们的一些看法。谬误之处,在所难免,希望能得到方家的匡正。

一 关于乾隆间十人题词的种种传闻

在引录新发现题词全文之前,有必要先介绍一下关于题词的种种情况。

据我们所知,最早提到题词的是1953年出版的周汝昌同志的《红楼梦新证》[5]。此书第六章《史料编年》,在乾隆二十七年(1762)壬午条下有一项附注,记载了陶洙(心如)1949年1月19日对他的谈话。谈话涉及王冈所绘“曹雪芹小像”的题词。据陶洙说:

1.画心外,上方有李葆恂氏题字,全文已不复记忆,但其中有曰:“曾在匋斋(按,端方号)案头见《红楼梦》原稿本八册,今不知何往云云。”

2.左上方题云:“壬午三月……”幅后有二同时人之题句,其详皆不能复忆。

3.再后则有叶恭绰大段跋语,乃一本索隐派之旧说,无价值可言。[6]

第二年,俞平伯同志发表了《读红楼梦随笔》,其中第二十八则是《曹雪芹画像》。[7]他转录了李祖韩致叶恭绰信,信中援引李祖韩小像题识说:

1.题咏有皇八子(有宜园印)、钱大昕、倪承宽、那齐、穆礼(按,应为“那穆齐礼”),钱载、观保、蔡以耋(按,应作“台”)、谢墉等,皆一时闻人。

2.近时又经樊樊山,朱彊村、冯煦、褚德彝、叶恭绰等题跋。[8]

李祖韩的题识点出了八个人的姓名,他们都是曹雪芹的同时代人,而且都是名流。值得玩味的是,在“谢墉”之后用了一个“等”字。这就说明,除了八人之外,可能还有其他的同时代人的题词。

四年之后,吴恩裕同志的《有关曹雪芹八种》[9]出版,其中收有《考稗小记》。小记第一则叙述了得自传闻的几条消息:

1.藏者致某氏函云:“乾隆题者八人中,其一上款署雪琴,其七上款署雪芹。”

2.又有人云:左上方有“壬午春三月”数字,题像诗中有一人称雪芹为“姻长兄”。

3.据云:乾隆时人题诗者远不止此八人。[10]

另外,吴恩裕同志还在《敦敏敦诚与曹雪芹》一文中推测曹雪芹和观保、钱大昕、倪承宽、谢墉、钱载、那穆齐礼、蔡以台七人相识的可能性时说:“他们题雪芹像都有上款,都称‘兄’,据说还有一人称‘姻长兄’。”[11]

这里透露出八人所题的上款。上款如何称呼,对于判断像主是谁的问题,在目前的条件下,可以说具有关键的作用。

1961年年初,胡适发表了《所谓“曹雪芹小像”的谜》[12]一文,他说:

1.在三十年前,我见此画时,那个很长的手卷上还保存着许多乾隆时代的名人的题咏。

2.这八人之外,还有别人的题咏,我现在记得的,好象还有这两人:陈兆崙,浙江钱塘人。秦大士,江苏江宁人(乾隆十七年状元)。[13]

吴恩裕同志的《曹雪芹的故事》[14]出版于1962年年底,其中第五篇《槐园秋晓》提到了王冈画像的题词。在他的笔下,敦诚说:

1.有钱大昕、倪成(按,应作“承”)宽、那穆齐礼、钱载、观保、蔡以台、谢墉,还有皇八子宜园的。那宜园却把上款写成了“雪琴”。

2.最近又加了一位朋友叫做张宜泉的题诗,倒还不错。[15]

吴恩裕同志还加了一条注说:“这些人都在雪芹生前给他的画像题诗,其中宜园年最少,大约十八九岁,据雪芹画像藏主李祖韩言,有一人上款写‘雪琴’,姑假定为宜园。”[16]

最后是朱南铣同志的《曹雪芹小像考释》[17]。此文曾于1963年在内部印出传阅。他转述了周绍良同志1953年访问李祖韩时所听到的几点情况:

1.该图得自古董铺,原为条幅,乾隆间人题词都在四周绫边上,重裱时将绫边剪下,改装成手卷,只选列入进士题名录中者,废弃的文字还有不少。

2.他(按,指藏者)记得那穆齐礼的题词上款称曹雪芹为“姻长兄”;另一人则称“学长兄”,似是观保或蔡以台,但记不清了。[18]

以上是我们在这以前所知道的有关王冈绘“曹雪芹小像”题词的种种传闻。

综合上述各种说法,可知题者有近人和乾隆时人之分。近人计有李葆恂、樊增祥、朱祖谋、冯煦、褚德彝、叶恭绰六人;乾隆时人,至少有永璇(皇八子)、钱大昕、倪承宽、那穆齐礼、钱载、观保、蔡以台、谢墉、陈兆崙、秦大士、张宜泉十一人。在我们考察画像真伪问题的时候,近人的题词可以完全撇开不谈,具有关键作用的是乾隆时人的题词。而这十一人之中,又可区别为两类:一类为永璇至秦大士十人,原是收藏者或目睹者的记述,当属可靠;另一类为张宜泉一人,出于臆断,显系附会之说,不足为据。

自1953年到现在,二十七年过去了。然而,王冈所绘的“曹雪芹小像”只有照片流传,不知由于何种原因,原画始终没有公开示人。同样,也不知由于何种原因,乾隆时十人题词的内容也始终没有泄露一二。人们不禁纳闷:如果小像确为王冈所绘,如果像主确为《红楼梦》作者曹雪芹,那么,把题词全部公布出来,岂不是再好也不过的证据了吗?

二 永璇、观保、陈兆崙、谢墉四人的题词

人们一直在期待着王冈所绘“曹雪芹小像”以及乾隆时十人题词的出现。总算是没有令人失望,乾隆时十人题词中的四人题词最近被发现了。哪四个人呢?——永璇、观保、陈兆崙、谢墉。正在十人名单之内。

现将四人题词全文引录在这里:

(1)永璇题词

万个筼筜净,寒烟一径通。坐深苍霭外,身在碧霄中。近砌无凡植,栖鸾独此丛。几时逢醉日,来访主人翁。

其二

支颐依瘦石,扫径绝尘氛。门掩无喧客,心安伴此君。拂衣初放箨,流簟欲生纹。恰有文同笔,能描嶰谷云。

壬午三月既望

皇八子题并书

(2)观保题词

此君长伴读书庵,影逗疏帘午梦酣。一枕潇潇新雨到,碧云万叠起湘潭。独坐奚须拟七贤,炉香琴韵静中缘。烟霞孰会高人意,却倩湖州笔底传。

观保题

(3)谢墉题词

园林曾记刻琅玕,雏风清音惬古欢。人海十年青霭隔,竹林千个翠阴团。书中手泽留花县,琴里心期净石坛。泉响飞来叶宫徵,坐吟淇澳恣盘桓。

图成寄我已三春,把袂依然青士身。欲向蓝田哦晚翠,却从元圃借浮筠。平安谁似家山好,慈孝相看萝茑亲。竹叶于人偏有分,觞君还及菊花晨。

金圃谢墉

(4)陈兆崙题词

到眼真如隔世坐,石床三尺草为茵。种蔬坡老常无肉,驻马王郎得替人。但对此君难说独,兼除杂树况于宾。吾家紫竹山边住,对尔空惭自在身。

题为

兆崙

进老学长兄

关于四人题词,需要指出的还有这样几点:

①陈兆崙题词有上款,全文作“题为进老学长兄”。其他三人题词都没有上款。

②永璇题词署“壬午三月既望”。壬午即乾隆二十七年(1762)。其他三人题词都没有署年月。

③四人题词都各自钤有小印。永璇:“皇八子章”,“宜园”;观保:“迎清风而祛累”,“观保之印”;陈兆崙:“兆崙之印”,“陈氏句山”,“家住西湖紫竹林”;谢墉:“自是主”。

④永璇诗第二首第六句“纹”字是后添的,原脱,补写于全诗之末。陈兆崙诗第八句“空”字是后改的,原作“真”,点去,旁添“空”。

以上是关于四人题词的全部情况的介绍。

那么,这四人题词究竟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三 四人所题乃王冈绘《幽篁独坐图》

从新发现的四人题词来看,他们所题的画乃是一幅以竹林为背景的《幽篁独坐图》。

谢墉诗中的“琅玕”(“碧琅玕”之简称),“青霭”“竹林千个”“浮筠”都是指竹说的。陈兆崙、观保和永璇三人都用了王徽之爱竹成癖的故事。王徽之,字子猷,时吴中士大夫家有美竹,欲观之,便乘舆造竹下,主人洒扫请坐,不顾而去。“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见《世说新语》任诞门)我们看陈兆崙所写的“但对此君难说独”,观保所写的“此君长伴读书庵”,永璇所写的“心安伴此君”,都是用的这个典故。陈兆崙的诗还有“驻马王郎得替人”之句,这“驻马王郎”仍然是指那位癖爱竹子、停舆而观赏的王徽之。

观保诗中的“湖州笔”和永璇诗中的“文同笔”则是指宋代著名的画家文同。文同字与可,四川梓潼人,皇祐年间进士,官司封员外郎,善画竹及山水。他在元丰年间曾出守湖州,后人因称他为文湖州。他和苏轼是表兄弟。苏轼曾撰《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其中有“故画竹者必先得成竹于胸中”的名句。

苏轼还写过一首《於潜僧绿筠轩》诗。诗中说:“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陈兆崙诗中的“种蔬坡老常无肉”,即用苏轼诗意。

此外,四人诗中的“嶰谷”“筼筜”“栖鸾”“醉日”(“竹醉日”之简称),“青士”“七贤”“湘潭”等都是和竹有关的人、地、事。甚至“平安”和“慈孝”也都暗同竹关合。陈兆崙写“吾家紫竹山边住”,谢墉写“竹叶于人偏有分”(“竹叶”,酒名),都是由画上的竹林而引起的联想。谢墉诗中还写到“泉响飞来叶宫徵,坐吟淇澳恣盘桓”,可见这幅画上有小溪和琴。

上述这些情况都和我们今天见到的王冈所绘“曹雪芹小像”照片上的景物完全相符。只有永璇题诗中的“支颐依瘦石”一句和原画稍有出入。从照片上可以看出,画中人袖手倚石侧坐,并未支颐。永璇这样写,大概是因为他当时年方十八岁,诗笔比较稚嫩,描写不够准确的缘故。

这四个人都包括在我们已知的题词十人名单之中。画像收藏者李祖韩曾在致叶恭绰信中说:“乾隆题者八人中,其一上款署雪琴,其七上款署雪芹。”现在看来,此语不确。第一,乾隆题者不止八人,至少尚有陈兆崙和秦大士二人,这一点已为胡适《所谓“曹雪芹小像”的谜》揭出。现在陈兆崙的题诗已被发现,与胡适的话正相符合,也可证明这是王冈所绘画像的原有题词。第二,今天所发现的题词,其中三人(谢墉、观保、永璇)是在李祖韩所说的八人名单之中,但是他们都没有署上款。第三,被李祖韩排斥在“乾隆题者八人”之外的陈兆崙,虽署上款,却既不“雪芹”,又不是“雪琴”,而是“进老学长兄”。这几点情况与李祖韩所讲的全然不符。我们估计,大概是李氏故布疑阵,不欲示人以题词的庐山真面。至于其他六人,他们是否上款署“雪芹”或“雪琴”,还有待这些题词发现以后才能确知。

皇八子永璇在两首五律之后题“壬午三月既望”,可知他题诗时间是在乾隆二十七年(1762)三月十五日。这与曾见原画的陶洙所讲(在王冈画的左上方题“壬午三月……”)也是一致的。如果画的左上方确实题有“壬午三月……”或“壬午春三月”的字样,则永璇当是首先题诗的人。从永璇“几时逢醉日,来访主人翁”两句诗来看,他和像主是相识的。像主遍征名流题咏,先请身份尊贵的皇八子命笔,自在情理之中。皇八子题诗,未署上款,吴恩裕同志推测他上款署“雪琴”,现在证明是错了。朱南铣同志推测上款题“学长兄”者是观保,也与事实不合。李祖韩生前对周绍良同志说:“另一人则称‘学长兄’,似是观保或蔡以台,但记不清了”,也与事实较远。

这四人的题诗,除皇八子永璇的两首稍嫌稚嫩外,其余三人所写的四首,虽无深厚的思想内容,但用典贴切、咏物工妥,与当时一般翰苑文人的诗风相合。陈兆崙的题诗不见于今存的《紫竹山房诗集》,但与集中的作品风格颇为类似。又据专家鉴定,从书法、用纸及墨色、印章看,题词为乾隆时人的手迹无疑。

因此,我们认为,这几首诗确是王冈所绘《幽篁独坐图》的题词。它们是原有的题词,而非后人的伪造。试想,如果它们出于今人的伪造,则题词的上款应署“雪芹”或“雪琴”,而绝不可能三个人都没有上款,一个人又偏偏上款署“进老学长兄”,这个道理恐怕是明白易晓的。

四 像主非曹雪芹

现在我们来对四人题词中所透露的一些消息试作分析,以判断这幅《幽篁独坐图》是否为曹雪芹的小像。

首先看上款的题名。陈兆崙在上款中明白无误地题了“题为进老学长兄”七个字,像主应该就是这位“进老学长兄”,他的名或字号之中当有一“进”字。

我们已知,曹雪芹名霑,字梦阮,雪芹是他的号,他又号芹溪、芹圃。他的名及字号与“进”字无明显关联。曹雪芹是正白旗包衣,他家属于“满洲旗分内之尼堪(汉)姓氏”[19]。如果他进官学的话,应该是入咸安宫官学,这个官学是专为培养内务府的少年直接为皇室服务的。而陈兆崙是浙江钱塘人,少年时在杭州一带读书。他们两人有满汉之别,不可能在一起上学。朱南铣同志曾在《曹雪芹小像考释》一文中说:“又一上款称曹雪芹为‘学长兄’,据藏者记忆,是观保和蔡以台二人之一。蔡以台殆无可能,此人当是观保。观保是内务府满洲正白旗人,或者按照《八旗满洲氏族通谱》的说法,是‘正白旗包衣’人,而曹雪芹也是‘正白旗包衣’人。”[20]他所根据的理由就是蔡以台为汉人,和曹雪芹不可能有同窗之谊,因此不会称曹雪芹为“学长兄”。同样的道理,如今我们根据陈兆崙使用“学长兄”这个称呼,可以大致判断像主是汉人,因而不可能是隶“正白旗包衣”籍的曹雪芹。

按照旧时的习惯,“学长兄”的称呼可以用于比自己年龄小的人,有表示客气和尊敬的意思。但从一般情况看来,年龄也不可能相差太远。我们知道,曹雪芹“年未五旬而卒”[21],友人敦诚的挽诗上说他“四十萧然太瘦生”[22],“四十年华付杳冥”[23]。他大概活了四十多岁,至少是四十岁,至多是四十九岁。他死于乾隆二十七年(1762)的除夕,则他的生年当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至康熙六十年(1721)之间。许多专家推断他是生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陈兆崙生于康熙三十九年(1700)[24],因此他的年龄比曹雪芹要大十四岁至二十二岁。如曹雪芹的生年为康熙五十四年(1715),则陈兆崙比曹雪芹要大十六岁。从年龄看,他们两人也不可能曾经同过学。

谢墉的题诗有“图成寄我已三春,把袂依然青士身”之句,由此可知他的题诗已在图成三年之后。这时,他与像主重逢,此人依旧无有功名,也未做官。《幽篁独坐图》绘成后即寄谢墉处,可见画中人与他相熟,托他征求题咏。“竹叶于人偏有分,觞君还及菊花晨”两句是翻杜诗之意。杜甫《九日》诗云:“重阳独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竹叶于人偏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殊方日落玄猿哭,旧园霜前白雁来。弟妹萧条各何在?干戈袁谢两相催。”竹叶是酒名,杜甫说它“于人偏无分”,而谢墉说它“于人偏有分”,别出新意。由谢墉诗这两句也可判断他与像主相逢是在九月间,可能在重阳节后。

像主托谢墉广征题咏,历时三年,题者大都是供职于翰林院与詹事府的名流,身份最为尊贵者乃皇八子永璇。画中人与皇八子相识(永璇题诗有“几时逢醉日,来访主人翁”之句),则必托谢墉首先征求他的题咏,然后及于其他诸人。因之皇八子题诗后所署的“壬午三月既望”,应在图成之后不久。陶洙见到图的左上方题为“壬午三月……”字样,也可佐证。《幽篁独坐图》成于壬午三月,谢墉题诗应在相隔三年之后的乙酉年,即乾隆三十年(1765)。他代征题咏,负责此事,因此他本人题在最后是好理解的。他断不会待诸人题咏完毕,再去交于皇八子,把永璇之作放在最后,如果那样就会犯怠慢不敬之罪,他是担待不起的。身为上书房的师傅,他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如果我们上述推断与事实不悖,则谢墉题诗是在乙酉年的九月间。此时曹雪芹早已去世,谢墉焉能与他把袂重逢?即使把谢墉题诗的时间提前一年,即甲申年九月,曹雪芹也不能还魂复活。像主绝无可能为曹雪芹,这是不言而喻的。

也许有人会认为永璇题诗与谢墉题诗在同一年,即壬午年,而《幽篁独坐图》是成于壬午年的前三年,即己卯年(乾隆二十四年,1759)或庚辰年(乾隆二十五年,1760),因此仍以像主为曹雪芹。这不但与陶洙所见画上题署的年代不符,而且何以皇八子题诗如此之晚,也不好解释。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提出两条反证。

谢墉题诗说:“图成寄我已三春,把袂依然青士身。”明言画中人与他分处两地,暌隔三年。又据其他诗句,可以判断此人在这三年之内住在南方,如今始来京师,才得相晤。而曹雪芹在这几年,却一直住在北京,显然与这种情况不符。即如有的同志所断言,他曾到南京入两江总督的幕府(我们是不相信这种说法的),则庚辰年秋天他已返回北京了,有敦敏诗可证。如果把那可疑的书籍也牵扯进去,那么曹雪芹更是早在庚辰年的上巳就已在北京了。乾隆二十六年(1761)及二十七年(1762)间,敦敏及敦诚都有诗可以证明曹雪芹是在北京,他们曾相晤多次。曹雪芹既与谢墉同在北京,如果他们相熟,不会在这三年内避不见面,直待三年之后方去索图。那样是不合乎情理的。

再者,壬午年的九月间,谢墉、倪承宽、永璇等人都在热河扈从乾隆皇帝。像主如是曹雪芹,此时他无任何职务在身,焉能随驾前往,擅入禁区?根据他的狂傲性格,也断乎不会去凑热闹。因此要说谢墉在扈从随驾之时,觞曹雪芹以竹叶之酒,共度菊花之晨,是很困难的。何况壬午年的深秋季节,曹雪芹曾与敦诚相遇于敦敏家中的槐园,两人饮酒甚欢,以长歌赠答。难道曹雪芹竟有分身之术,既能在北京会见敦诚,又能在热河会见谢墉?

谢墉题诗有“平安谁似家山好,慈孝相看萝茑亲”之句,是感慨远离故乡,不能享受田园家居的乐趣。陈兆崙的题诗也说:“吾家紫竹山边住,对尔空惭自在身。”据陈兆崙《丙寅春正始赴眉山省视先墓纪事六十韵》诗注:“向居城西句耳山,又名紫竹山。”[25]陈玉绳《句山先生年谱》也说:“先世家余姚,十六世祖讳钧。迁钱唐丰馨里之句耳山。后遂以为号。山多紫竹,又名紫竹山。”可知“吾家紫竹山边住”一句完全是写实。“尔”应指像主。由此可以推测像主有很大可能是陈兆崙和谢墉的同乡,他的家乡在南方。谢墉是浙江嘉善人,陈兆崙是浙江钱塘人(他钤有“家住西湖紫竹林”的印章),而曹雪芹却祖籍奉天辽阳,幼时曾在南京居住,但抄家籍产后即回北京,他和谢墉、陈兆崙二人根本谈不上同乡。

谢墉题诗中还有“雏凤清音惬古欢”及“书中手泽留花县”两句,也很值得注意。“雏凤清音”一语出自李商隐赠给韩偓的诗,题为《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俱惊,他日余方追吟“连宵侍坐徘徊久”之句,有老成之风,因成二绝寄酬,兼呈畏之员外》,诗中说:“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谢墉的诗句里写像主少时即有诗才,其父也是诗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花县”则是用潘岳为河阳令,县属遍种桃李的典故。李白曾在《赠崔秋甫》诗中说:“河阳花作县,秋甫玉为人。”“手泽”指先人的遗物和手迹,《礼记》说:“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书中手泽留花县”这句诗当是指像主之父已故,生前曾任县令或县学教谕之职。我们知道曹雪芹的父亲曹頫曾任江宁织造,后被抄家籍产,返回北京。他隶属内务府正白旗包衣,即使皇恩浩荡,重新加以起用,也只能在内务府当差或外放,替皇室办事,绝不会让他去做县令或县学教谕。曹頫不以诗名,他的作品也不见于任何著录。他在何年去世,目前还找不到直接的记载。许多专家认为畸笏叟即是曹頫,如果这个看法符合事实的话,他丁亥年(乾隆三十二年,1767)尚在人世,有《石头记》庚辰本上的脂批可证。另外,如果曹雪芹是曹颙的遗腹子,则曹颙早在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底或五十四年(1715)年初就已病故,而且他一生只做过江宁织造,这与谢墉题诗更不符合了。

我们把上面列举的种种情况综合起来看,不难做出如下判断:像主不是曹雪芹。

像主不是曹雪芹,那么,他又是谁呢?

五 像主可能是俞瀚

我们认为,从新发现的四人题词内容所透露的消息看来,像主仍有可能是我们以前介绍过的俞瀚。

首先看陈兆崙上款所题的“进老学长兄”。

我们知道,俞瀚,字楚江,一字楚善,号雪芹,[26]别号壶山渔者和知止老人。这“知止老人”的号见于他题《罗两峰鬼趣图》的手迹。[27]他晚年在扬州与画家罗聘有交往,时在乾隆三十三年(1768),其友沈大成所写的《戊子春夕同俞楚江、韩念斋集两峰朱草诗林》和《二月一日偕同吴尧圃、闵玉井、易松滋、俞楚江、罗两峰放舟蜀冈作》二诗可证。[28]因之,“知止老人”之号是他晚年自署。我们知道,“进”和“止”是有密切关联的。如《论语·子罕》说:“子曰:‘譬如为山,功亏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又说:“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都是以“进”和“止”相提并论。古时“进止”还相联成语,犹言进退。《晋书·吕光载记》云:“鸠摩罗什劝之东还,光于是大飨文武,博议进止。众咸请还,光从之。”《通鉴》唐德宗贞元元年(785)注:“自唐以来,率以奉圣旨为奉进止,盖言圣旨使之进则进,使之止则止也。”我们认为,很可能,俞楚江早年有个学名,其中有“进”字;到了晚年,他“卒无所遇”,便自甘淡泊,认为不能进而只能止了,因此署了“知止老人”的别号,当然也取《庄子》上的“知止不殆”之意。俞楚江在乾隆三十三年(1768)既自号“知止老人”,由“老人”也可推测他的年龄那时已在六十以上。袁枚为他写《俞楚江诗序》,其中说他“今者,当沈初明之暮年,为徐孝穆之南返”[29]。沈初明即沈炯,晚年向陈文帝要求回到故乡,曾上表说:“臣婴生不幸,弱冠而孤,母子零丁,兄弟相长。……臣之屡披丹款,频冒宸鉴,非欲苟违朝廷,远离畿辇。一者以年将六十,汤火居心,每跪读家书,前惧后喜,温枕扇席,无复成童。”[30]袁枚用“当沈初明之暮年”,也是说俞楚江乾隆三十二年(1767)南返时在六十岁上下。由此可以考出,俞楚江大致生于康熙四十五年(1706)。他乾隆三十五年(1770)在苏州虎丘客舍病故,大概活到了六十五岁,而实际年龄可能还要大些。陈兆崙生于康熙三十九年(1700),他比俞楚江约年长七岁,实际可能还大不了这么多。他们两人都是汉族,又都是浙江人,有可能是同学。如果他们有同窗之谊,则陈兆崙对于这位比自己年轻一些的俞楚江,是可以在题诗的上款称之为“学长兄”的。

说曹雪芹与谢墉相识,这一点目前毫无材料可以佐证,而且似乎连蛛丝马迹也没有。至于俞楚江与谢墉相识,虽然没有直接材料的记载,却有迹可循。《儒林外史》作者吴敬梓之子吴烺有一首题为《放歌赠俞楚江》的长诗,[31]作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的春天,一开头就说:“别君两载长相思,逢君快读梅花诗。君去金台到邗水,余亦暂与春明辞。”吴烺字荀叔,号杉亭,乾隆十六年(1751)皇帝南巡,迎銮召试,赐举人,授内阁中书,是著名的数学家,著有《周髀算经图注》。他在京师与谢墉关系密切,曾同居一寓,集中有《移寓同年谢金圃舍人新居》七律一首可证。诗中说:“料理琴书共一担,僦君新喜旁花龛(自注:居在法源寺旁)。尘嚣市远客高卧,风雨宵深足快谈。绿障近分邻北树,画屏遥借苑西岚。江天景况依然是,乡梦何须更向南。”集中还有《南还舟中述怀,却寄都下诸君子》诗八首,其中一首说:“故人余老屋,许我住西偏。拓石朝临帖,听钟晚晤禅(自注:谢金圃寓邻悯忠寺,颜曰:‘听钟山房’,寺内有苏灵芝碑刻。)”吴烺与俞楚江相识,很可能是经过谢墉的介绍,而俞楚江和谢墉又有同乡之谊。

谢墉题诗有“图成寄我已三春,把袂依然青士身”及“竹叶于人偏有分,觞君还及菊花晨”两联。我们在前面一节中业已推断此图成于乾隆二十七年(1762)三月。谢墉的题诗则在相隔三年之后,即乾隆三十年(1765)九月间。俞楚江是两江总督尹继善的幕客。乾隆三十年(1765)三月二十日,皇帝召两江总督尹继善入阁办事,尹继善的家眷在春末夏初之时先行入都,他本人于九月初六日自江宁启程。我们曾在《曹雪芹画像辨伪》一文中推测俞楚江未随尹继善北上,故在分手之时请尹继善为小照题诗。现在看来,此说有误。尹继善《题俞楚江照》的第二首说:“久住金陵别亦难,秋风送我整归鞍。他时光景如相忆,好把新图一借看。”细揣诗意,后两句是说,日后如怀念金陵,则可向俞楚江借此“新图”一观。这表明俞楚江也北上,两人将仍在一起,否则天南地北,何以借此“新图”?陆厚信在所绘“雪芹小像”的识语中说“以志雪鸿之迹云尔”,是指俞楚江将要离开金陵之地,非指离别尹继善其人,这样理解也符合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一诗的原意。“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本是形容人生漂泊,难以久留一地。尹继善早把他的眷属(其中包括六子庆兰)送入京都,他的幕客俞楚江也可能在秋初即已先行前往。尹继善的《题俞楚江照》七绝两首当写于俞楚江临行前。俞楚江如在七月中启程,九月上旬已到达北京,这与谢墉“觞君犹及菊花晨”之句正合。

我们知道,俞楚江是绍兴人,绍兴正是著名的产竹之地。《尔雅·释地》说:“东南之美者,有会稽之竹箭焉。”晋代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说:“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谢墉是嘉善人,陈兆崙是钱塘人,和俞楚江都是浙江同乡(题画十人中,浙人居半数,除谢墉和陈兆崙外,尚有蔡以台是嘉善人,倪承宽是钱塘人,钱载是秀水人)。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看了《幽篁独坐图》之后,顿起故园之思。

俞楚江的父亲叫俞士震,他的诗集名《倦轩吟》,见于同治《上江两县志·艺文志》的著录。俞楚江幼时即颖异,袁枚在《俞楚江诗序》里说他“赋幼年新月之章,如古人初日之对,其先人早异目视之”[32],沈大成在《俞楚江壶山诗钞序》中也说他“少即以诗名东南,壮而出游四方”[33]。谢墉题诗所说“雏凤清音惬古欢”,与这一情况相符,当是实指。至于他的父亲俞士震是否做过县令或县学教谕之职,尚待查出材料来证实。这种可能性无疑是存在的,而且比曹雪芹的父亲曹頫或曹颙做过这类官职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俞楚江的父亲早死,已见于袁枚《俞楚江诗序》所述:“乌方返哺,树已摇风,呼阿子以不闻,叹遗奴之何托。虽老子生于苦县,鸦儿逼上愁台,未足比此孤危,方斯悒。”[34]谢墉题诗说“书中手泽留花县”,这“书中手泽”也许就包括俞士震生前所著的那部《倦轩吟》吧。

六 附说俞瀚有二人

王冈所绘小像的像主可能是俞瀚,而俞瀚是中过进士的。[35]既然如此,为什么谢墉在题词中还要说“把袂依然青士身”呢?这里是不是存在着矛盾?

是的,确实存在着矛盾。

那么,这应该怎样解释呢?

我们发现,乾隆年间姓俞名瀚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大兴人,中过进士,做过官,卒于任所;一个是绍兴人,布衣,进过两江总督尹继善的幕府,最后卖药虎丘而亡。也就是说,在《俞瀚资料辑存》[36]中,《国朝历科题名碑录》和光绪《畿辅通志》两书所记载的俞瀚是前者,而其余诸书所记载的俞瀚则是后者。

最初,我们曾把这两人误认作同一个人。后来,我们注意到,有些疑惑无法去除。袁枚、沈大成写了那么多有关俞瀚的文字,为什么闭口不谈他中过进士的事?既然俞瀚中了进士,为什么没有获得一官半职,反而落了一个“卒不遇以死”的结局?[37]既然俞瀚是进士出身,为什么袁枚偏偏要称他为“绍兴布衣”?[38]这就自然而然地引出了一个问题:会不会当时有两个俞瀚,一为进士俞瀚,一为布衣俞瀚?类似这样的问题,不时地萦绕在我们的脑际,促使我们去继续查阅书籍,寻求答案。我们终于获得了两条重要的资料。

第一条资料见于乾隆三十五年(1770)搢绅录:[39]

陕西宜君县:知县,加一级,俞瀚,治村,顺天大兴人,丁丑,三十一年三月授。

从这项记载,我们可以了解到:(一)这个俞瀚做过官;(二)他字治村,与字楚江的俞瀚不同;(三)他任宜君知县,从乾隆三十一年(1766)三月开始到乾隆三十五年(1770)夏季还在位。而俞楚江却是三十三年(1768)抵扬州,三十四年(1769)秋赴苏州,三十五年(1770)六月二十七日病卒于苏州虎邱的客舍。[40]这两个人在这几年之内的踪迹一在西北、一在东南,又一依然健在、一已病故,可见县令俞治村与布衣俞楚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第二条资料见于钱载的《萚石斋诗集》。《萚石斋诗集》卷四十三有《逢林观察俊》诗:“不谓事兵间,书生竟尔娴。辞京十余稔,宦蜀万重山。驿并小江曲,城临新月弯。同悲兗州守,莫肯眄尘颜。”最后两句,作者有小注说:丁丑即乾隆二十二年(1757)这一年举行进士考试,共录取二百四十二人。俞瀚榜上有名,居二甲第六十八名。《国朝历科题名碑录》和光绪《畿辅通志·选举志》都注明俞瀚系顺天府大兴县人,钱载则说“宛平俞瀚”,两者完全吻合一致,所指为一人无疑。钱载这首诗作于庚子,即乾隆四十五年(1780)。“以去岁卒于官”,可知宛平俞瀚卒于乾隆四十四年(1779),这时离绍兴俞瀚之逝世已有将近十年之久,足证大兴俞瀚与绍兴俞瀚绝非一人。

考出俞瀚有二人,这就解决了前面所说的矛盾。

总之,我们认为,王冈所绘的乃是绍兴俞瀚小像。像主为俞楚江,他未中举,始终是个布衣,所以谢墉题诗中说他“依然青士身”。他做过两江总督尹继善的幕僚,深受重视。而乾隆时题词十人之中,有五人是他的浙江同乡。永璇是尹继善的女婿,陈兆崙、观保是尹继善的老朋友,又是永璇的师傅,谢墉和倪承宽也是上书房的师傅。由谢墉出面,并转托其他一些翰林院、詹事府的文人学士,来替俞楚江的小像题词,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同时也大体符合友人沈大成在《俞楚江壶山诗钞》中对他的描述:“入京师,巨公贵人,倒屣迎致,海内硕师鸿儒,知名之士,无不折辈行与之交。”[41]虽然沈氏所言不免有夸大之辞,但题词十人的身份,确是不出“巨公贵人”“硕师鸿儒”及“知名之士”这三种人之外。

新发现的四人题词进一步证实了我们原先的看法:王冈所绘,非曹雪芹小像。

我们继续期待着原画的出现,继续期待着钱大昕、倪承宽、那穆齐礼、钱载、蔡以台、秦大士等人题词的出现。我们相信,到了那时,人们将会就曹雪芹画像的真伪问题得出完全符合客观实际情况的结论。

1980年6月初

(本文为陈毓罴、刘世德合著,原载《文学遗产》1980年第2期)


[1] 见陈毓罴、刘世德、邓绍基《红楼梦论丛》,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2] 见于《学术月刊》1979年第2期。

[3] 《红楼梦研究集刊》第三辑。

[4] 见陈毓罴、刘世德、邓绍基《红楼梦论丛》,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35页。

[5] 《红楼梦新证》,棠棣出版社1953年版。

[6] 《红楼梦新证》,棠棣出版社1953年版,第432—433页。

[7] 《大公报》(香港),1954年2月27日;《新民晚报刊)(上海),1954年6月8日。

[8] 据《红楼梦研究参考资料选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二辑第99页引。

[9] 《有关曹雪芹八种》,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

[10] 《有关曹雪芹八种》,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87页。

[11] 《有关曹雪芹八种》,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78页。

[12] 此文载于《海外论坛》第二卷第一期。

[13] 据《胡适手稿》第九集中册卷二引。

[14] 《曹雪芹的故事》,中华书局1962年版。

[15] 《曹雪芹的故事》,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75页。

[16] 《曹雪芹的故事》,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82页。

[17] 《红楼梦学刊》,1980年第一辑,第265页。

[18] 《红楼梦学刊》,1980年第一辑,第266页。

[19] 《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卷七十四。

[20] 《红楼梦学刊》,1980年第1辑,第281页。

[21] 张宜泉《伤芹溪居士》诗注,见《春柳堂诗稿》。

[22] 《挽曹雪芹》,见《鹪鹩庵杂记》。

[23] 《挽曹雪芹》,见《四松堂诗集》卷上。

[24] 据陈玉绳《句山先生年谱》、郭廖《太仆寺句山陈公神道碑》及顾广《太仆寺卿句山陈公暨元配周夫人合葬墓志铭》。

[25] 《紫竹山房诗集》卷三。

[26] 见于陆厚信在画像上的题识。我们对此有考,见《红楼梦论丛》。

[27] 《罗两峰鬼趣图》,上海文明书店,宣统元年玻璃板印本。

[28] 《学福斋诗集》卷三十三。

[29] 《小仓山房外集》,卷三。

[30] 《陈书·沈炯列传》。

[31] 《杉亭集》,卷十一。

[32] 《小仓山房外集》卷三。

[33] 《学福斋文集》卷四。

[34] 《小仓山房外集》卷三。

[35] 《国朝历科题名碑录》、光绪《畿辅通志·选举志》都说俞瀚为乾隆二十二年(1758)进士。

[36] 见《红楼梦论丛》,第166—184页。

[37] 沈大成:《亡友俞楚江金陵怀古诗跋》,见《学福斋文集》卷十四。

[38] 《随园诗话》,卷十三。

[39] 《新刻爵秩全览》,乾隆三十五年(1770)夏季,荣锦堂刊本。

[40] 参阅《曹雪芹画像辨伪》一文的第七节。

[41] 《学福斋文集》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