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性而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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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章大学问

时下的学界有这样一种现象,学者的文章大都越写越长,动不动就是煌煌数万数十万言的巨著,一年一本甚至几本。这与职称等的评定标准量化有很大关系,上什么级别的职称需要多少数量的著述都有明确而详细的规定,数字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怎样,书能越写越厚,学问能越做越高,职称也相应地越评越高,这些都是好事。

但是,笔者以为,“大部头”要写,那些作为“短打”的小文章和小册子也要写。这里所说的小文章和小册子并不仅仅是指篇幅上的一种衡量,而是指那些关于某个学科的入门类的通俗浅显的读物。提倡并鼓励学者来写这些小文章,一则是为学科的生存与发展着想。学术本身就是薪火相传的事业,让更多的人通过阅读“小文章”来了解这门学科,吸引公众的关注,激发后辈学子投身其中的兴趣,这本身也是学术发展的一个要求。同时,通过这种对学术进行“化简”式的著述,可以充分地发挥学术研究的社会价值,从而使其学术本身价值得以体现。二则,从某种意义上说,能不能写好小文章也是衡量学者学养深厚还是浅薄的一个标准。因为学问的最高境界是深入浅出、举重若轻,深者得其深,浅者得其浅。还有,小文章是给“圈外人”看的,不能用“术语”蒙混凑数,耍不得花腔,多写小文章,对学者本人也是一种提醒和锻炼,提醒自己不要把学问做的太“死”,太“僻”,要多让学问“软着陆”,让公众可亲可感。这不仅是个学风问题,同时也是治学态度和做人态度的大问题,检验学者对社会道义的自觉承担和身体力行。

在这方面,老一辈的学人为我们做出了榜样。1980年,叶圣陶先生向王力先生提出要求,写一本浅近的音韵学的书,他说“你们所写的有关音韵学的书和文章都太深了,令人望而生畏”,吕叔湘先生在旁边就开玩笑说:“书名我都给你定好了,叫做《音韵一夕通》!”后来,王力先生果真写了《音韵学初步》。再如范文澜先生的《中国通史简编》、吴晗主编的《中国历史小丛书》等通俗读物都曾引起了较大的社会影响。

近年来,在五色杂陈的出版市场,也能极偶尔地读到一些大学者写的小文章,一批著名经济学家写的经济学的小册子就很平易近人。如茅于轼的《生活中的经济学》与《谁妨碍了我们致富》,张五常的《卖桔者言》等。它们大多深入浅出,文约义丰,一点也没有专业门槛,普通读者都能进入其中,领略经济学的魅力。只是可惜的是这些大手笔的小制作太少了。

在国外,也有这样热心的学者,萨缪尔森这位美国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就曾一改学术界“一流学者不写教材”的陋习,倾心撰写《经济学》,深入浅出地解释经济学原理与现象,二十多年修改八次以上,追求与时共进,追求学问的实践性、指导性,发行量达三百多万册,极大地丰富了美国国民的经济常识。不仅如此,他从百忙的书斋中走出,在大众媒体运用他的经济学素养,解释社会生活方面的问题,使公众受益,体现了他对学问经世致用的不懈追求。

当然,也不是说,文章著作不能写长、写厚,有真知灼见自可以放言,洋洋洒洒,尽兴而收。问题是一些人喜欢“一条鱼烧十八锅汤”,大量兑水,而且喜欢用一些舶来的理论装点门面,或生吞活剥,或华而不实,这就背离了学术的本义。而且一些学者“大部头”写多了,已不屑于写小文章。其实小文章并非“小儿科”,里面的学问并不低于长篇大论的著述,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说到底是浮躁的学风使然。

但愿新一代学者能学一学老一辈的学者,在写一些大部头的同时,也写一些深入浅出的小册子。用活泼多样的形式、通俗易懂的语言,让更多的人来领略学术的魅力,体会学术的价值,让书斋里的研究和社会上的传播交相辉映,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