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闲聊刘姥姥
今天同学们在成长乐园里认真地做着作业，里面有一篇课外阅读，是选自《红楼梦》中的贾母款待刘姥姥那段，刘姥姥借着取笑自己，逗笑了众人这一经典片段，我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还记得小学五六年级第一次在某个杂志上看到这个片段，小心翼翼地摘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那种心情，是神圣而崇敬的。我从来没对大家之作产生过质疑，但现在的孩子偏偏不买账。
“谢老师，这刘姥姥说的话大家咋笑成这样啊？我觉得根本就不好笑。”启勋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幽幽地说。
我不服气，辩解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她在取笑自己饭量大呀！不是挺可笑的嘛？”
“这就可笑了吗？看这里十个有名有姓的人物都笑成一团了，我觉得压根儿就没那么好笑，是作家夸张了吧？”启勋皱起眉头，不屑一顾地说。
我一时也答不上来，总感觉现在的孩子质疑的能力大大超越了我们那一辈。既敢想，又敢说。
“不过也有例外，要是碰上笑点低的，估计也会有这种效果。”启勋一本正经地说，“譬如卓妍。”说完侧过身那眼角瞟了一眼卓妍。
卓妍蓦然被点名，抬起头来，顺嘴就说：“笑点低咋啦，犯法啊？”
“不犯法，犯傻。”启勋的嘴就是厉害，跟刀子一样快，而且对谁也毫不留情。
卓妍并不生气，反而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一双大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眉间皱成一朵芙蓉花。笑声越来越大，旁边的陶姿也被她那魔性的笑声逗笑了，抿着嘴偷乐。启勋看见我瞪着卓妍，就对我挤眉弄眼，完毕，耸耸肩膀。潜台词就是：看吧，笑点是不是特低？
“卓妍，这都没什么好笑。”我见卓妍还旁若无人地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启勋撇了撇嘴，一本正经地说：“那刘姥姥自称自己食量大如牛，又有啥可笑的，他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喷饭、喷茶的都有，这不正像某些笑点低的人呀？”
“我猜，这笑点也是有时代性的。”我想起自己的女儿来，平常说她粘人像条癞皮狗，她毫不以为耻，还来劲了，对着我“汪汪”叫两声，还伸出舌头来向“主人”谄媚。所以现在的孩子们不觉得小狗狗、牛、肥猪、老鼠之类的是骂人的，相反还觉得挺可爱的，似乎是自己的同类一般亲切。比如“单身狗”的说法，“喵星人”的称呼，“撒狗粮”的举动都深受现在的年轻人喜爱。
我就问小朋友：“你们是不是路上看见了小狗狗都想跟它攀谈两句，似乎遇见了多日不见的好朋友？”
小朋友直点头，嘴巴里还“呜呜呜”地答应着。
“所以你们觉得刘姥姥说自己食量大如牛，能吃下大肥猪不抬头没什么可笑的，这其实是时代变迁的缘故。”我顿了一下，“也就是说，你们的笑点随着时代也水涨船高了。”
“那卓妍原来的笑点得有多低呀！”启勋又语出惊人了。
卓妍原本都快止住的笑声又像打开笼子飞出来的鸟一样，扑啦啦直窜大家伙的耳内，教室的角角落落一刹那流满了笑意。
“刘姥姥的语言能逗笑大家，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贾府上下一干人等整日里深居简出，吟诗作赋，弹琴画画，高雅得很，说话也文绉绉的，不会口出狂言，更别提说些俗不可耐的乡野俚语。乍一听见刘姥姥的大白话，就都觉得新鲜，所以被逗笑了。”我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还是觉得这个比较合理，因为文中写了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才笑的。说明大家也没料想到刘姥姥会有这样出格有趣的话。”启勋点点头。
“说起出格呀，上次去实践基地，田煜在队列练习的时候学狗叫来着，教官让他再演一遍，他还演得不亦乐乎呢！”沈熙扬想起来，兴奋地大喊。
余子浩也笑着说：“是呀，还有金一航，学狗叫那可真绝了，惟妙惟肖。”
金一航呵呵一笑，得意地说：“我不止会学狗叫，我还会学牛叫呢！”说着正要学牛叫起来。
“好了，好了，瞧你们，来劲了。”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刘姥姥的用意吗？都一个个学刘姥姥的傻样儿，却看不穿刘姥姥的智慧。”
“刘姥姥很聪明吗？”大家有些纳闷。
启勋又忍不住插嘴：“就是一个山野村妇，粗鲁俗气，有什么智慧可言？”
“这你们就错了。”我笑孩子们太单纯了，“这刘姥姥把自己当成小丑演员，博众人一乐，尤其是贾母开心了，大家就其乐融融，一切好说了，刘姥姥因此也赚了高薪。”
“高薪？”孩子们瞪大眼睛要听我的下文。
“对呀，刘姥姥这趟进大观园，长了见识，吃了佳肴，睡了贾宝玉的床，还得了许多金银和服饰。这些财物粗略一算，估计得有一百多两银子。”我娓娓道来。
我停了一下，扫了众人一眼，又说：“一百多两银子啥概念知道吗？在古时候，一、二两银子就够一户人家一个月的开销，这一百多两足够刘姥姥家四五年的吃吃喝喝，生活用度了。”
“这么多？”学生们不由得咋舌。
我很满意孩子们的反应，笑着问：“所以，你们觉得刘姥姥傻里傻气吗？”
小朋友均摇头。
“她一点也不傻，反而是活得最为通透明白的人。既然大家需要她取乐子，她何不投其所好，将主子捧高兴了，自己也得到了好处，这是双赢思维，两全其美，一举两得，聪明极了。”
小朋友们一阵哗然：“哇，原来刘姥姥情商那么高啊！”
“此人不光情商高，而且有情义。”我忍不住又补充了刘姥姥的一些轶事，“后来贾府衰亡，王熙凤惨死，巧姐差点被卖之际，刘姥姥散尽家产，倾囊相助，救王熙凤的独女巧姐脱离苦海。这时候的刘姥姥完全不像进大观园时候那样的猥琐和粗鄙了，相反形象是非常高大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贾少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叹道。
“没错，人是个复杂的个体，看人的时候要立体地看，才能真正认识他。”我意味深长地作了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