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中药归经与元素
一、归经的概念
归经是中药主要性能之一,虽见于历代本草著作,但并无专著论述,亦未曾有人对其概念下过确切定义。近代学者对归经概念的理解也存在着差异。周凤悟主编的《实用中药学》指出:“归经是说明药物对某经(脏腑经络)或某几经的病变起着明显或特殊的选择性作用,而对其他经则作用较小或没有作用”。凌一揆主编《中药学》中指出:“归经就是指药物对于机体某部分的选择性作用”。刘继林认为:“归”是药物作用部位归属;“经”是脏腑经络;归经就是药物对机体不同部位的选择作用。高晓山指出归经应包含了归属或趋同两个涵义。归经的归,主要是指药物作用所及或药物效应的定向、定位;归经的经则不仅仅是单纯的经络、经脉,而是以经络、脏腑、脏象等学说为基础形成的,带有药性理论特色的方向、部位概念,是空间和功能的综合。王世民等认为归经就是指药物对人体经络的归同。实际上就是药物对人体特定部位有识别的选择性作用,即定位之意。蓝石则认为归经是中药对某些脏腑经络的症候能起主要的治疗作用,而不是中药对机体某部分的选择性作用。
“归经”是以脏腑、经络理论为基础,以所治的具体病证为依据,疾病的症状是通过脏腑经络反映出来的。如肺经疾病多见咳嗽喘气,脾经疾病多见少食便溏,胃经疾病多见纳差或呕吐等,临床上选用某种药物进行治疗,如果能缓解或消除某经疾病的病状,就将该药物归入某经。如桔梗、杏仁治肺经疾病归入肺经,苍术、白术治脾经疾病归入脾经,小茴香、砂仁治胃经疾病归入胃经等。再者,五行学说也是中药归经的重要依据,古代医家将中药的五色、五味配属五行,通过五行将药物的色味归属五脏而入脏腑经络,如《素问·五脏生成篇》:“色味当五脏,白当肺,辛;赤当心,苦;青当肝,酸;黄当脾,甘;黑当肾,咸”,即色白味辛的药物入肺经,色红味苦的药物入心经,色青味酸的药物入肝经,色黄味甘的药物入脾经,色黑味咸的药物入肾经。结合脏腑的生理病理特点,药物和脏腑的归属并不是单一的,如《素问·藏气法时论》:“肝若急,急食甘以缓之;心若缓,急食酸以收之;脾若湿,急食苦以燥之;肺若上逆,急食苦以泄之;肾苦燥,急食辛以润之”,说明五味与五脏的关系不是单一的而是多方面的,这就是一药归多经,能治多种病证的理论根据。
归经理论的产生,为临床用药提供了理论依据。其意义:首先是依经选药,如肺经疾病的主选入肺经的药物进行治疗;次是以药物归经为线索,探索某些药物的潜在功能,如白芷入肺经和胃经,临床主治肺经疾病,但还能入胃经,可治阳明头痛证;第三,有些能治多种疾病的中药,可籍归经以执简御繁;再者就是临床配伍时能合理地选择引经药,如桔梗、葱白载药上行,牛滕、盐引药下行,甘草通引十二经等。
二、归经的源流
中药归经理论最早论述见于《黄帝内经》,提出药物的五味对机体脏腑有选择性,如《素问·宣明五气篇》曰:“五味所入,酸入肝,辛入肺,苦入心,咸入肾,甘入脾,是谓五入。”另一方面,还说明五色合五味对机体不同部位有选择性,如《素问·五藏生成篇》曰:“色味当五藏,白当肺、辛,赤当心、苦,青当肝、酸,黄当脾、甘,黑当肾、咸。”
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的脏腑辨证、六经辨证和分经用药理论,对中药归经理论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后世出现的六经用药的归经方法,如麻黄、桂枝为太阳经药;知母、石膏为阳明经药;附子、细辛为少阴经药等即肇始于此,这为中药归经理论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临床基础。至北宋,已有医家开始注意到中药治疗疾病具有一定的定位、定向性,某些中药只能对某一特定的脏腑病症产生治疗作用。如《本草衍义》论泽泻:“张仲景八味丸用之者,亦不过引接桂附等归就肾经,别无他意。”这或为较早的带“归经”概念的论述。《苏沈良方·论脏腑》亦载有:“某物入肝,某物入胃”、“人之饮食药饵,但自咽入肠胃,何尝能至五脏?凡入肌骨、五脏、肠胃虽各别,其入肠之物,英精之气味,皆能洞达,但滓秽即入二肠。”(《梦溪笔谈》卷二十六)阐述了药物之精微之物无处不到,无所不及,同时也认识到药食之气对脏腑具有选择性治疗作用。至金元时期,张元素在其所著的《珍珠囊药性赋》和《医学启源》中,对中药归经理论进行了系统整理研究。在临证时,他非常重视分部、分经用药,如《医学启源》中载:“各经引用”药,专列“去脏腑之火”章节。其后李东垣、王好古等医家继承和发展了张氏学说,如《汤液本草》论述中药药性时用经名“太阳”、“少阳”等以定位药物作用的脏腑经络。说明这一时期以张元素为首的医家通过临床实践经验总结,已经创立了系统的中药归经理论。
明代医药学家尽管仍未明确提出“归经”一词,但在论述药物的药性时多遵循张元素的归经理论,且有所发展。刘文泰的《本草品汇精要》列出了部分药物的归经,如卷十二草部中品之下肉豆蔻中“【行】手阳明经”。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在讨论药性时,均标明有归经内容,如“麻黄乃肺经专药,故治肺病多用之”(卷十五·麻黄条);“葫芦巴,右肾命门药也,元阳不足,冷气潜伏,不能归元者宜之”(卷十五·葫芦条)等,即是其例。药之有性,功效各异,以经归释之,详明药理,用于临床,可收纲举目张之效。并且列举了各经的引经药:手少阴心经为黄连、细辛;手太阳小肠经为藁本、黄柏;足少阴肾经为独活、桂枝、知母、细辛;足太阳膀胱经为羌活;手太阴肺经为桔梗、升麻、葱白、白芷;手阳明大肠经为白芷、升麻、石膏;足太阴脾经为升麻、苍术、葛根、白芍;足阳明胃经为白芷、升麻、石膏、葛根;手厥阴心包经为柴胡、牡丹皮;手少阳三焦经为连翘、柴胡、地骨皮、青皮、附子;足厥阴肝经为青皮、吴茱萸、川芎、柴胡;足少阳胆经为柴胡、青皮。
至清代沈金鳌《要药分剂》中正式提出“归经”一词,将历代本草中论及归经的内容统一列于“归经”一项之下,并采用五脏六腑之名定位归经内容。《松崖医径》、《务中药性》系统总结了十二经归经药;《本草分经》、《得配本草》则将奇经八脉纳入归经范畴。清代温病学派创立了卫气营血辨证和三焦辨证理论体系,随之出现了以卫气营血、三焦用药的归经方法,如金银花、连翘、薄荷为卫分药;石膏、知母为气分药;生地黄、牡丹皮为血分药;黄芩主清上焦,黄连主清中焦,黄柏主清下焦等。这些归经、用药方法丰富和发展了中药归经理论。
三、归经的现代研究
1.中药归经的形态学研究
现代医学认为,脑是机体至关重要的器官,传统医学对脑未给予足够的认识,在中药归经理论中更无“脑经”的说法。现代医学研究表明:许多中药直接或间接地通过其有效成分对脑产生作用,如作用于脑血管(扩张脑血管,增加脑血流量),作用于血脑屏障(维持血脑屏障的完整性并改善其功能)或通过血脑屏障对中枢产生兴奋或抑制作用;或间接地通过受体或影响神经递质作用于神经系统;通过拮抗、清除自由基、阻断神经细胞凋亡的启动、降低肿瘤坏死因子、阻断一氧化氮的毒性途径、降低神经细胞某种基因的表达从而起到保护脑组织,改善脑功能的作用。如薄荷、冰片、三七、灯盏草、红花、银杏叶、刺五加、大黄、石菖蒲、何首乌、绞股蓝、丹参、葛根、川芎等。进行中药归经作用对象的形态结构基础研究,目的在于建立传统医学脏腑概念与现代医学组织器官的联系,促进中西医融合提供必要的实验基础。
2.中药归经的药理作用研究
中药归经与其药理作用存在一定相关性。药物的临床疗效是归经的理论基础,而临床疗效的来源就是药物的药理作用,所以中药的药理作用同归经之间存在着相关性,而且这种相关性与传统医学对脏腑功能的理解基本一致。如李义奎将429味常用中药按其药理作用进行分组,统计各组药物的归经频率,结果表明:抗惊厥药入肝经、止血药入肝经、泻下药入大肠经、化痰止咳平喘药入肺经、利尿药入膀胱经等,这些药物归经,均与传统医学理论相吻合。高其铭研究当归的药理作用与其归经功效关系时得出:由于当归对血液循环系统、子宫平滑肌、机体免疫功能均具有相应的药理作用,这与当归入心经、肝经、脾经密切相关,红花入心经和肝经与其对血液循环系统和子宫的药理作用分不开。乔明通过临床观察,认为葛根能治太阳证,故其归经应加膀胱经。这些研究表明,归经是药物在体内的主要作用部位,可见归经与药效间的密切关系。
3.中药归经与化学成分的关系
(1)中药化学成分在体内的分布是中药归经的重要性依据,有效成分的选择作用是中药归经的基础。陆光伟对23种药物的有效成分在体内的分布研究中发现,有效成分分布最多的脏器与所记载的归经脏腑符合率达87%。郭顺根应用放射性自显影技术观察3H-川芎嗪在动物体内各主要脏器的分布,结果表明肝脏和胆囊含量最高,与川芎入肝、胆经相符。施怀生采用同位素示踪,高压液相色谱分析和放射自显影等技术对32味中药归经及其在体内代谢过程的关系提出:无论是药物动力学的总体情况,还是吸收、分布、排泄各个环节,均与该药的归经密切相关。陈文垲对3H-川芎嗪(-白首乌总甙、-芍药甙、-贝母素、-淫羊藿甙、-栀子甙、-柴胡皂甙、毛冬青甲素等)在体内的分布、代谢和排泄等进行定性、定位和定量的动态观察,显示其与相应药物归经的脏腑基本相符合。由此可以得出:中药有效成分在体内选择性分布是中药归经的物质基础。但是这种以化学成分在体内脏器的分布说明归经的实质,容易混淆中医脏腑和西医解剖脏器的概念,同时有效成分分布较多的器官不一定就是该药物作用最明显的靶器官。但是把现代药代动力学的相关知识用于研究中药归经的本质,不失为一种崭新的研究思路。
(2)归经与元素。中药元素在体内的迁移、选择性富集、元素结合物对疾病部位的特异性亲和是中药归经的重要基础。柴立从传统医学肾功能出发,研究发现锌、锰、铁作为共同的物质基础对神经—内分泌系统和免疫系统进行调节,实现整体功能。徐径采认为明目类中药富含锌、锰、铜、铁等元素,与眼组织中的锌、锰、铜、铁含量呈正相关。朱梅年认为肾虚与锌、锰缺乏相关,而补肾药中含有较多的锌、锰结合物,认为锌、锰是中药归肾经的物质基础,如枸杞、巴戟天、肉苁蓉、补骨脂、菟丝子、熟地等均含有较高的锌、锰结合物,是归肾经的物质基础,从而提出中药归经的元素学说。白韩勇等对368味中药的11种元素(铜、铁、锌、锰、钙、镁、磷、钾、钠、锂、硒)的含量分析结果表明:被测元素总量含量最高的是肾经药,其次依次为肝经药、大肠经药、胆经药、脾经药、胃经药、心经药、肺经药、小肠经药、膀胱经药,除肺与大肠经药外,其他经药均表现出脏经药高于腑经药的趋向,且各经药元素谱征差异较大,因而推测中药含元素的种类和含量可能是中药归经的物质基础之一。但是中药所含元素如何向组织器官迁移、富集和亲和还缺乏深入研究。
4.中药归经的受体学说
由于对中药归经理论的认识不尽一致,无统一规范的客观判断标准,用现代实验方法探求中药归经的本质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缺陷或不足。形态结构研究,中药的临床药理疗效以及有机成分和无机元素在体内的吸收、分布、代谢和排泄研究中药归经的本质都局限在对中药归经的验证,还不能直接回答药物对病体有选择性作用。受体学说的出现为这一问题提供了希望。分子药理学认为:受体是能与药物小分子结合并能产生药理效应的生物大分子,如蛋白质、DNA、RNA、多糖等,它们作为体内的内源性调节物质而存在,具有特异的空间结构和构象。药物小分子由于受结构、构象的限制,只能与某些受体结合而表现出相应的药理作用。受体位于细胞上,对细胞的功能有着直接的、极其重要的作用。受体是功能单位,又具有定位的特点,某种受体的分布可以跨器官,跨系统,这些与中医脏腑概念的特征极为相似,中药归经极有可能是与其作用于某种或某几种受体有关。如槟榔可作用于M-胆碱能受体而引起腺体分泌增加,特别是唾液分泌增加,可增加胃肠平滑肌张力、增加肠蠕动、使消化液分泌旺盛、食欲增加。若从受体理论看,槟榔为M-胆碱能受体激动剂,为胃肠受体接受产生兴奋作用,这与中医药理论中的槟榔归胃、大肠经是一致的。
以受体学说来研究归经,可以在更深的层次上揭示归经机理,也可以避免中西医内脏概念不一致所导致的确定归经定位难的缺陷。附子中的消旋去甲乌药碱对α-、β-受体都有兴奋作用,能兴奋心脏加快心率、升高血压,另一成分氧化甲基多巴胺亦有强心、升压的作用,为α-受体激动剂,这与附子归心经相符。再如细辛也含消旋去甲乌药碱,具有兴奋β1-受体的作用,而β1-受体主要分布在心脏、肠壁等组织,用细辛可治疗心经疾病,说明细辛归心经理论的正确性。麻黄是肾上腺素α-、β-受体的双重激动剂,入心、肾、膀胱、肺、胃经等。此外,中药对雌激素受体(ER受体)、绒毛膜促性腺激素/黄体生成素受体(HCG/LH受体)、白细胞介素-2-受体(IL-2受体)、β-肾上腺素能受体等影响的研究屡有报道,这都为归经与受体学说关系的研究打下了基础。
5.归经的载体学说及靶向给药
中药处方注重君臣佐使,其中使药即是引经药,传统意义上的引经药就是在复方中能将本来不归属或不主归属疾病的所在某脏腑经络的药物引入该脏该经,发挥治疗作用的药物叫做引经药。如《医医病书》:“药之有引经,如人之不识路径者用向导也”;李东恒用清胃散治疗牙龈肿痛加当归和升麻,其作用就是“引诸药直达血所”;张仲景在《伤寒论》中用桔梗引药入肺经、用肉桂知母引药入肾经等屡见不鲜。
载体学说是指用载体将药物直接送到病变部位的靶细胞,以提高药物的选择性,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中药引经药与西药载体名异实同,因为两者都是将药物送至病变部位以提高药物的选择性作用。如桔梗、远志在天王补心丹中作为引药,是因为能“假桔梗为舟楫,远志为向导,和诸药入心经而安神明”,其实质是桔梗、远志的主要成分皂苷,作为表面活性剂,增加了该方中其他成分的溶解度,更好地发挥了疗效,又如某些药用酒制或胆汁制,可增加脂溶性,用盐或童便制可使有效成分生成钠盐;元胡、香附子或失笑散用醋制是将其有效成分元胡素乙素转变成醋酸盐而入汤剂时溶解度增加以提高疗效。
由此可以看出,中药引经药的实质是增加复方中其他药物有效成分的溶解效果,促进药用成分的吸收,特异性分布,有利于药用成分直达疾病部位,更好地发挥疗效。靶向给药,现代药物动力学研究表明:药物在组织器官等部位浓度愈高,其结合性愈强,药物作用的效果也愈佳。所以应用现代药动学的研究方法,引经药中的活性成分在体内的特异性分布,可以说明它对作用点或靶器官具有较强的选择性和亲和性。靶向给药是一种寻求增加药物目的性,增加疗效和降低药物的毒副作用(即降低药物对正常组织的毒副作用),并使病变部位的药物浓度增大,从而提高药物的利用度。中药归经性是规定复方目的性,利用引经药物导向性使药物的有效成分尽量多地到达目的器官。郭氏等用整体放射自显影、光镜电镜自显影、液闪测定和图像分析仪等先进技术对3H-川芎嗪、3H-芍药甙、3H-柴胡皂苷等中药有效成分在体内的分布、代谢等方面进行了定性、定位和定量的研究,表明3H-柴胡皂苷在体内的分布与柴胡所引经、归经的脏腑经络基本相符。施氏通过对32种中药归经情况及其与药物体内代谢过程的关系进行分析表明,无论是药物动力学的整体情况,还是吸收、分布、排泄各个环节,均与该药的归经密切相关,提示药物在相应脏腑或脏腑系统的血药浓度反应归经的具体情况。
6.归经与环核苷酸
环核苷酸cAMP、cGMP在机体各组织器官普遍存在,是细胞内调节代谢的重要物质。两者具有相互拮抗、相互制约的生物学效应。在正常情况下,两者必须维持一定的比例,若比例发生改变,即偏高或偏低,就会引起机体功能的失调而导致诸多疾病的发生。
1973年Gold berg提出生物控制的阴阳学说,认为cAMP、cGMP可能是中国传统医学的理论基础。研究证实:cAMP、cGMP是传统医学阴阳的指标;阴阳平衡者,cAMP、cGMP比例正常;阴虚患者血浆cAMP升高使cAMP/cGMP比例升高,与交感神经功能亢进、副交感神经功能活动低下有关;阳虚患者的表现恰好与之相反,传统医学治病的本质就是利用药物纠正机体的阴阳平衡。因此根据机体各组织器官的cAMP、cGMP含量及比例变化来研究中药归经就具有其客观性和可行性。王氏用五味子、鱼腥草、汉防己3味药物灌服大鼠,用放射免疫测定技术测定动物心、肝、脾、肺、肾等8个组织器官中cAMP、cGMP水平,经统计学分析,每种中药对不同组织器官中的cAMP、cGMP影响水平是不一样的,且cAMP、cGMP及cAMP/cGMP比值有显著变化者与中药归经的关系非常密切。王氏用相同的方法对天麻、桔梗、延胡索、麻黄、丹参、葛根、大黄的归经进行实验研究所得结论与传统中药归经具有很大的相似性。武氏用六味地黄丸加淫羊藿、牡蛎,对用地塞米松致大鼠骨质疏松证进行治疗,结果表明cAMP/cGMP比值变化明显的器官与该复方药传统归经基本相符。
赤芍的水提液可使S180实体瘤腹水型细胞内cAMP含量比对照组高97%,故赤芍有抗肿瘤的作用。甘草可显著提高胃幽门和贲门黏膜中cAMP水量,可用于胃部疾病的治疗。龟板、玄参、麦冬等滋阴药可使cAMP及cAMP/cGMP比值降低而纠正阴虚之证。附子、肉桂、淫羊藿等助阳药可使cAMP及cAMP/cGMP比例升高而纠正阳虚之证。丹参、葛根、大黄等对有关脏器环核苷酸有明显的影响等。
四、中药归经的研究思路
目前的研究方法在不同层面、不同角度对归经机制进行了大量的探索研究,方法上各有长短利弊。进行现代科学研究,需要对归经理论有一个相对一致的认识,故应注意下面几个问题:
(1)中药归经理论的涵义。归经理论作为一种特殊的中药药性理论,植根于中医药理论体系,所以对归经理论的研究不能脱离它所依存的土壤。归经是指药物对机体某部分的选择性作用,即某药对某些脏腑经络有特殊的亲和作用,因而对这些部位的病变起着主要或特殊的治疗作用。它反映了药物治病的适用范围,也就是说明了药效所在。“归”应当是指药物作用的归属、趋向、归趋、到达,而不能简单地认为是药物的分布,虽然药物的作用必然有其所依赖的物质基础。但归经的“经”的含义一直是争议的问题。如果承认归经理论是有关中药作用的定向、定位问题,那么“经”就是所说的向、位。从归经的形成依据看,经可以是指“脏腑”也可以是指“经络”,甚至还可以指“三焦”、“卫气营血”,这就使归经的现代研究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对中医所言的“脏腑”、“经络”“三焦”、“卫气营血”等实质的探讨。在古代描述脏腑时,经常冠以经络名称,所以尽管许多文献论药物归经用的是经络名称,如手、足太阴、手、足阳明、手、足厥阴等,但是这些归经理论的重点似非经络而是脏腑。所以,明、清以来也有不少本草,包括历版《中国药典》,论药物归经都只用脏腑名称,而不用经络名称。当然,也不能否认许多药物如羌活、葛根、白芷、柴胡、吴茱萸、细辛治疗头痛的效果与其所属经络的循行密切相关。
(2)对归经理论的再认识。从中药的实际应用角度分析,归经是以中医基础理论为指导,对中药药效的一种分类总结。如果说归经理论是中药定向、定位的药性理论,那么笔者认为“向”、“位”主要是机能的范畴而不是空间的概念;经是机体的各种功能按照一定的属性所做的系统划分,中药的归经即是中药对机体功能的调节的一种宏观描述。
应当说,中药归经的体现及理论的形成与对中药作用于“证”的药效观察和总结有关。中药的归经既依赖于药物本身,又不完全依赖于药物的本身,体现了“辨证论治”这一中医药的核心。如果在药性研究中脱离“证”的前提,那中药便失去了中药的特征,对其性质的判断亦非标准意义的中药药性。中药是一个复杂体系,中药归经与药物的性、味密切联系,因此,中药归经的研究需要选择合适的载体,用适当的统计方法方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五、中医内科疾病所用药物的归经规律
1.《中医内科学》中各系疾病的用药规律
(1)《中医内科学》中的疾病分类。为研究各系疾病的用药规律,以周仲英主编的《中医内科学》(2003版)中下篇各论中五组中医疾病(肺系疾病、脾胃系疾病、肝胆系疾病、心系疾病、肾系疾病)为对象,分别统计各个病的证治分型中代表方剂的药物归经。其中心系疾病包括:心悸、胸痹、不寐、癫狂、痫病、痴呆、厥证;肝胆系疾病包括:胁痛、黄疸、积聚、鼓胀、头痛、眩晕、中风、瘿病、疟疾;脾胃疾病包括:胃痛、痞满、呕吐、噎膈、呃逆、腹痛、泄泻、痢疾、便秘;肺系疾病包括:感冒、咳嗽、哮病、喘证、肺痈、肺痨、肺胀、肺痿;肾系疾病包括:水肿、淋证、窿闭、关格、阳痿、遗精。
(2)物归经统计。以肺系疾病为例,肺系疾病包括感冒、咳嗽、哮病、喘证、肺痈、肺痨、肺胀、肺痿七种病证。例如感冒,证治分类中分为风寒束表证、风热犯表证、暑湿伤表证三种证型,治疗的代表方剂分别为荆防达表汤和荆防败毒散、银翘散和葱豉桔梗汤、新加香薷饮。根据内科学的附录1“中医内科学常用方剂”查到荆防达表汤由荆芥、防风、苏叶、白芷、橘红、杏仁、赤苓、生姜、葱头、炒建曲共10味药组成,上述5种代表方合计由60味次药物组成,再根据高学敏主编的《中药学》(2003版)查得上述药物(每味药取第一归经),统计归心、肝、脾、肺、肾经药物的次数分别为10、2、9、31、1(另有归胃经2次,膀胱经5次),某些《中药学》中未提及的药物参见《中药大辞典》。各系疾病用药归经构成比见表8。
表8 各系疾病用药归经统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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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总体比较,p<0.05; **:与总体构成比较,p<0.01。
如表8所见,治疗肺系疾病的药物,归肺经的药物构成比显著增多(p<0.01),达到44%,归心经和肝经的药物的构成比显著降低(p<0.01);脾胃疾病的药物归脾经的药物构成比显著增高,归肝经的药物显著降低(p<0.01, p<0.05);治疗肝胆疾病的药物归肝经的药物显著增高,归肺经的药物显著降低(p<0.01, p<0.01);治疗心系疾病的药物归心经的药物显著增高(p<0.05)。值得一提的是,治疗肾系疾病的药物,从横向比较以归心经的药物最多(占30%)归肝脾经药物均占20%,归肾经药物最少,仅占10%。但从纵向看,归心、肝、脾经的药物均在总体药物分布的均数附近,没有显著性差异,归肺经的药物显著减少(p<0.05),归肾经药物虽然仅占10%,但在五类中医疾病中,所有肾系疾病治疗药物中归肾经的药物是显著增加的(p<0.05)。
2.经方蕴含有辨疾病归经的思想
祖国医学根据药物对机体各部分的选择性作用使之系统化,从而形成了归经理论。它源于《内经》,金代易水学术流派的代表张元素以《内经》理论为指归,对药物的气味、升降浮沉、补泻、药性之长,各经引用,药物对某个部位的特殊作用及药物的疗效等方面进行了深入探讨,首创药物的归经理论,使药物在治病过程中更加发挥其特殊药性,使之力专效宏,疗效显著。
归经理论是对中药理论的重要完善,它与中药的性味等理论结合,便构成了对中药性能功效比较全面的认识。因为中药的四性只能大体说明药物的阴阳属性,性和味各表示药物性能的一个侧面,如味苦,能泄能燥,温性的苦燥药如苍术厚朴,用于寒湿证;寒性的苦燥药如黄连黄柏,用于湿热证。有些药物尽管性味相同,可归经不同,而功能主治就不同,如苦寒药,黄芩清热燥湿归肺经,善清肺火及上焦湿热;黄连清热燥湿归肝胃大肠经,善除脾胃大肠湿热;黄柏清热燥湿归肾膀胱经,长于清泻下焦湿热。可见临床上运用归经理论更能精确选药,有的放矢。目前中医临诊时,药物四性五味理论运用多,中药归经理论用得少,在中医教材及中医论文中,当分析方剂中药物的功用、属性时极少论及药物归经,也很少见到论及中药归经理论在临床应用的具体方法的文章。
中医疾病与治疗药物归经之间有一定的关系,如表8所示:治疗心、肝、脾、肺系的药物,归心经、肝经、脾经、肺经的药物相对于其他系疾病而言,显著增加,并为占比重最多的一类药。从横向看,治疗肺系疾病时归肺经的药物所占比例最大,为44%;脾胃病归脾经的药物比例最大,占37%;肝胆疾病时归肝经的药物比例最大占29%;心系疾病归心经的药物比例最大,占38%;肾系疾病归心经的药物比例最大,为30%,归肾经的药物占10%;从纵向比较所有5类疾病,归心经的药物所占比重以心系疾病最大,肺系最小(p<0.05, p<0.01);肝经的以肝胆疾病比重最大,肺系及脾胃疾病显著减少(p<0.01, p<0.01, p<0.05);归脾经的以脾胃疾病比重最大,心系疾病比重最小(p<0.01, p<0.05);肺经的以肺系疾病比重最大(p<0.01);肾经的以肾系疾病比重最大(p<0.05)。
方中的药物归经有主有次,主次分明,这一方面体现了方中选用的药物有明确的目的性,针对病变部位,选择药物;另一方面体现了中医的整体论。中医认为天地人合而为一,从人的个体来看,人体的五脏六腑各司其职,保持着阴阳平衡。阴平阳秘,身体康健。当其中某一脏腑发生病变时,与之相应的部位也会发生改变,如肝病传脾、肝肾同源、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等。辨病归经选药在临床应用时,应该充分结合中医基础理论,例如水肿患者气虚证,当选用归肾经的补气药如山药、西洋参等;肾与膀胱相表里,水肿病人膀胱气化功能失司,当选用归肾经和膀胱经的利水渗湿药,如猪苓、泽泻等。
3.肾系疾病用药归经问题
在肾系疾病的药物中,归肾经的药物占10%,不是比重最高的药,而是归心经的药物所占比重最高(30%),究其原因:①治疗肾系疾病的药物归肾经的虽只占10%,但相对于其他四类疾病(4%)而言已经有显著增加(p<0.05);②在归肾经的药物中,补虚药约占50%,其他功效的药物所占比例小,使归肾经药物的使用受到一定限制;③肾藏精主水,为生命之源,肾系疾病相对而言更加复杂,如阳痿主要病因有劳伤久病、饮食不节、七情所伤、外邪侵袭,基本病机为肝肾心脾受损,经脉空虚,或经络阻滞,导致宗筋失养而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房劳致痿者明显减少,肝郁者比例越来越大;同时阳痿患者忧郁、悲观、焦虑等心理障碍,因痿致郁,因郁致痿,恶性循环。可见阳痿与肝与心关系密切;④肾为水火之脏,水为肾之体,火为肾之用,用药益水中补火,补中有清,使水火得其养,若滥用温补之品,非但疗效补佳,反而造成肾阴耗伤,湿热内生,加重病情。因此,肾系疾病与肝、心关系密切及其复杂性,以及归肾经的补益药物用量往往少而精都是归肾经药物占比重小的原因。
因此,中医的病名与治疗药物的归经存在内在关系,不同的疾病有不同的选药范围。中医临证时,用辨疾病归经选药的方法,能够优化组方,提高临床疗效。
六、元素与归经
1.药物选择
所用的105味中药及基础统计分析结果见第一章,由于42种元素在105味中药的呈偏态分布,因此用各种元素的百分位数进行Fsiher判别分析。
2.药物归经的确定
根据高学敏主编的《中药学》,查询所检测的105味药物的归经,结果发现,心经药物15味,胃经药物5味,肾经药物11味,脾经药物17味,肝经药物23味,肺经药物27味,大肠经和心包经各1味;膀胱经2味。由于例数较少,根据经络的表里关系,将分别肝经与胆经、脾经与胃经、肺经与大肠经、肾经与膀胱经合并;由于心包经药物仅有1味,剔除后进行统计分析。
3.Fisher判别方差的建立
以不同元素的百分位值,对105味药物寒、凉、温、热四性建立4类Fisher判别分析函数方程,典型判别函数的特征值见表9、判别公式见表10、各经典型判别中心示意图见图3。
表9 典型判别函数特征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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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前4个典型判别函数被使用。
表10 判别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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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sher线性判别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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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各经典型判别中心示意图
4.用所建立的判别方程对所有药物性质进行回判,并计算符合率
心经药物15味,有3味回判错误,生地、红花判为肝经,红蚤休判为肺经,本经药物回判符合率为80%;肝经药物23味,有6味回判错误,秦皮、吴茱萸,天麻被判为脾经,白芍、狗脊、土茯苓被判为肾经药物,本经回判符合率为73.9%;脾经药物22味,有5味回判错误,大黄、砂壳、槟榔被判为肝经,党参、白花蛇舌草被判为肺经,本经药物回判符合率为72.7%;肺经药物28味,有6味回判错误,菊花、北沙参、升麻、桔梗被判为肝经,细辛、蔻壳北判为脾经,本经回判符合率为78.6%;肾经药物13味,有2味回判错误,黄柏被判为心经,菟丝子被判为肝经,本经回判符合率为84.6%。总体符合率为78.2%。
5.判别不符合的原因分析
(1)中药归经的概念内涵界定不清。中药归经理论创立的理论基础是脏腑经络学说、五味理论,而历代医家的临床实践经验总结则为归经理论的创立发展提供了实践依据,但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和历代医家对归经理论认识的局限,导致中药归经概念内涵存在着不少差异。如对于归经之“经”,在萌芽时期以脏腑、经络含混定位;金元时期以三阴三阳经络之名定位;至明清时期则或以经脉之名、或以五脏六腑之名定位,温病学派则以卫气营血和三焦之名定位;而现代的中药书籍、教材,则多以五脏六腑之名定位。又如归经“所归”的物质基础,目前则多以“四气五味”、“升降浮沉”等理论阐释,缺乏更深层次的探讨。因而可以想象,如此有欠清晰的“归经”概念,不但使临床医师在遣方用药时倍感困惑,也势必给未来的进一步深入研究带来诸多困难和不便。
例如一味中药在归经上可能有多条经,如柏子仁归心、肾、大肠经,蒿本归膀胱经,吴茱萸归肝、脾、胃、肾经等。一般认为,位于前面的是该药物的主要归经,因此在统计分析过程中,对各药物的第一条归经进行计算,可能会造成部分信息的丢失而引起结果失真。
(2)同一味药物,其归经在各书的记载则不尽相同。如羌活的归经,《珍珠囊》谓其归“足太阳膀胱经”,“手太阳小肠”。《本草蒙筌》称其归“手、足太阳,足少阴、厥阴经”。再如菟丝子在雷载权主编的《中药学》中归肝、肾、脾经,而在高学敏主编的《中药学》中归肾、肝、脾经。《汤液本草》言其归“足太阳、厥阴经”。造成分歧原因,可能与以下几个方面:①确定归经的标准不统一。有的药物是以所治的具体病证为依据而定;有的药物是以药物形、味、色、体、质而定。然而在不同的辨证体系中(脏腑辨证,及经络辨证,六经辨证等),即使是以药物所治具体病证为依据来标定药物的归经,也会产生不同的归经。②中药的复杂性造成。一味药物即相当于一个简单的复方,许多药物的功效不是单一的,而是多方面的,因此对药物功效的认识也是一个较长的过程,不可能一次就将药物的全部功效都认识完全。即使都以药物的功效及所治具体病证为依据来标定药物的归经,因其对药物功效的发现有先后,功效的取舍及主治的轻重有不同,而有些药物的功效较多,每一位医者对功效的取舍不同,故而所标定的同一味药物的归经有差异。③中药的品种混乱造成。中药中的同名异物、同物异名现象存在,很容易产生张冠李戴的错误,因而造成药物归经的不统一。
(3)纳入统计的药物味数不足,所检测的元素数量不足,不能完全描述中药的归经规律而造成统计结果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