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背井离乡
冰子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拿手去挡，却挡住一身魁梧与温暖。
荼王惊呆了。异元龙王尽管受伤，可内功深厚得可怕，即使是九阶的荼功也被挡在异元龙王的胸前。
异元龙王紧闭着眼，将那陷在自己胸前的荼功抓在手里，朝荼王掷去。荼王暗叫一声不好，东躲西藏，那荼功竟追着不放。荼功认准了荼王打，真是奇怪。
“后生！异元镯不得有失！快走！”
异元龙王推一推冰子。见他不愿撒手，长老就旋身现形，抓了冰子飞腾起来。冰子哪禁得住这般折腾，只顾蜷身闭眼，不敢多动。
长老又接连把其他异元神全部抓起来，尽力向南方抛去。荼王见状，急忙掼出好多荼功，却瞄之不准，全打偏了。荼王也是分心，被那一记荼功重击后项，俯趴在地。
“好哇！”荼王缓缓爬起来，狞笑一声，“你是教他们去护着那早就被我荼教堂主踩在脚下的异元神脉吗？做梦！”
却说疾飞腿逞风，背着啸和氤来到龙台。这龙台好生阔气，即使氤这般无情无义的人都啧啧道：“龙台若毁，真是可惜，可惜……”
疾扯着嗓子，沙哑地叫道：“荼王交代找异元神脉，其他事不要多言！”
氤耸耸肩，说：“向者我来过龙台，也细心留意过周遭环境，却没见到什么机关，这异元神脉会在哪儿呢？”
“异元神脉对异元神界至关重要，绝不会以寻常机关来藏。”啸拈着扇头，慢条斯理地分析着。
啸话音刚落，龙台里就卷起一片淡淡的烟尘，竟是疾绕着明堂环步绕走，只是速度太快罢了。少顷，疾已经停在门口，说：“本堂主查过了，这明堂里没啥名堂，地上光溜溜的，哪有什么机关？”
啸和氤不耐烦地拍一拍衣衫，满脸不情愿。可疾行事向来又快又准，看来这异元神脉真的没有刻意隐藏，也没有露在明面儿上，那究竟哪儿去了？
这边荼王和长老都透支得厉害，不敢再祭出什么大的招数。异元龙王索性收了相，问道：“荼王，异元神界和你有什么仇？你这般歹毒！”
“异元老儿！你现在问起孤王了，当年你贬我下凡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孤王半生醉心药理，只求凭钻研药石传个美名。你们异元神霸占义庙，天下能人尽不得其用，尽不得其名，悲哉！孤王只是替自己的宗族谋一名位，何错只有？你们把异元神界当成自家后院了！那几个巧匠神工不计较，不代表孤王不计较！异元神界留给孤王的只有森严无情的对立，孤王岂不恨之？”
却说前任巽门宗主在天上稳得重心，撑出两翼，飞快滑翔，把其他异元神全载于翅上。异元神子陆续清醒过来，再看地上，正是龙台。震门宗主见荼教的人正在龙台寻觅什么，大喊：“叔父！快下去！荼教跑来龙台撒野了！”
啸也察觉到头顶不静，抬头望去，也不说话，徒手抓起两股扶摇绕着龙台打旋儿。巽门宗主大怒，也掼出两股旋风平了扶摇，又跳下去和啸打在一起。前任巽门宗主眼看离地面不远，把身一翻，跳出好多异元神下来。慌得啸也不敢再单打，躲去龙台里面，和疾、氤站在一起作好防守，心里却不知所措。
“竖子！敢来龙台撒野！当我们异元神是吃软饭的？”前任巽门宗主恢复了原型，喝着话语，带头冲进龙台里去。
疾见状不妙，搂起啸和氤就跑。龙台虽大，可除了坐北朝南的石椅和其后面的一面大墙，只有两侧的廊道可以跑。疾挑了一条道就冲进去，竟然冲破了一扇门。定睛一看，周遭摆着床铺，倒像个卧室摆设。
“还敢闯榻穴？”艮门宗主气呼呼地先冲进来。氤赶紧施法作烟去迷他，反而把疾和啸的眼睛迷了。艮门宗主也看不清，摸着一个脑袋就砸出一拳，竟把那可怜的家伙打出榻穴，借着惯性顶穿了一堵墙，正是刻着异元神符的那一堵。
“四哥，你把这鸡打错地方了，异元神符教他……”
冰子还没说完，忽然觉得头痛难忍。其他异元神子也都陆续疼起来，倒在地上打滚。
疾跳下墙来，看见这情景，不明所以。氤和啸也从榻穴出来，见异元神叫疼，忍俊不禁。
氤虽说是笑，却也留意周遭，果然发现在角落处缓缓顶起来一方丈高柱台，侧面周刻卦象，竟是异元神脉破地而出，金光四溅。
“怎么？神脉怎么会顶起来？”
冰子想起昨晚的事，疑惑地自言自语。
啸摸摸残垣说：“原来机关嵌在这墙里！”
“呵呵！交给我罢！”氤轻快地浮上去，双手涂满腐烟，灌在神脉上。异元神脉愈发绽光，却难敌荼教的毒，不一会儿就被蚀化了。
这下可不得了。异元神界开始剧烈地震起来。异元神顿时更加觉得头痛欲裂，干脆倒在地上。
疾料想龙台扛不过强震，遂拉起啸和氤跑出去。疾后脚刚迈出门槛，就被剧烈的冲击掼出好远。疾貌似第一次感受不必自己运功的极速前进。
疾本以为是逃出来，却看见一块巨石着朝自己就崩了过来。疾吓得腿都软了，干脆两眼一翻，跪在地上。
眼看就要砸上，巨石却被一紫光击得粉碎。恍惚可见一窈窕玉体，浑身黑纱，冲着疾就飞去。
龙台终于倒得完全。好在前任坎门宗主攒够力气，撑起一层厚冰盖，正好罩住异元神，却也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疾见着这神秘女子，叩首不停，连连叫着：“大堂主！您可来了！”
“你们快领兵去巡防。这儿交给我。本堂主倒是会留一两个异元神给你们撒撒气。”
“悉听副教主之命！”三人领命四散奔去，只留下残垣断壁和七横八竖的异元神子头痛得晕倒在地。
却说异元神符教疾撞穿后，异元龙王也头痛欲裂，就掼出一张网罩住荼王，自己奔龙台赶去。荼王虽练得九阶荼功，可面对这金丝细网，却无可奈何，只能骂骂咧咧，张牙舞爪地挣扎。
龙台的明堂殿前，异元神子卧在地上，叫苦不迭。异元神子的头痛不是寻常疼痛，即使神仙都是受不了的。眼下是英雄困乏，威风不再。那窈窕身躯裹着黑纱，一挥手便把废墟拨开，上前逐一捏了项背中心的一穴位，竟轻松捏晕了一个接一个的异元神。
眼看着叔父和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冰子徒有恨意而无反击之力，痛苦地卧在地上。
“呵呵……杂种！”
黑衣女子轻蔑地笑了笑，就要对冰子下手，却被一龙爪抓住，丢去一边。冰子抬头一看，原来是长老。异元龙王尽管身手很快，却只保护得一个异元神子。
“后生！阴差阳错，你我真是有缘分啊。”异元龙王强忍头痛，“把异元镯给我，快！”
冰子惊讶地看着异元龙王把异元镯捏作揉弄，撑作三尺为径的大环。异元龙王再把那镯子掼出去，正好把倒在地上的异元神全纳进去。
那女子在手上运足了功冲过来，大喊：“老杂种！敢打姑奶奶！”那女子也不管其它，只管来打异元龙王。
冰子在手上运了冰寒之气，本想全力去扛，却教异元龙王猛一挥袖摆去一边。异元龙王戴了镯子，竟稳稳地接住了那女子的荼功。原来异元镯本就是玄物，并吸纳了大部分异元神脉，又纳了好多异元神进去，已经成了近乎无敌的法器。
那女子见长老接了招，又增强了些荼功，却教异元镯发散泄去周遭。而那女子用功过猛，筋骨受挫，倒被弹倒在地。
“后生，快走！”异元龙王抓过冰子的手，赶着向西逃去。那女子赶忙爬起来，紧追不舍。
这边三个堂主赶去义庙去找兵，却看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原来荼王为了脱网，把六阶的荼功使出来。这荼功虽没破网，却辐射出去，凡触及者皆受击不过，七窍炸血。可怜义庙周围的百姓和荼教的小兵，皆归命赴死矣。
在义庙的废墟上，那张金网依然罩着荼王。疾喙尖，上去就啄，虽然啄疼了荼王，却也破了束缚之苦。荼王脱了金网，环顾四周，见如此惨状，反而狂笑道：“哈哈哈哈！异元老儿！弄巧成拙矣！”
疾恐惧地瞟一眼脚下的血迹，抖声说道：“教主威武，杀尽了异元神界的刁民，可荼教的兵也……”
“那种小兵，孤王随时都能召集来一大把。”荼王掩饰不住得意的神态，“大堂主可去接应你们？”
疾赶忙答道：“去了去了。眼看着大堂主一个一个收拾异元神，我们心里那个爽哟……”
“杂种休走！”
那女子不知怎么跑的，竟也赶来义庙。
“放肆！”荼王厉声喝道。
“教……教主！”那女子呆住了，“方才小的就要收拾他们。那异元老儿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个大圈儿，把异元神全收了进去望西跑了。小的转了向，请教主责罚。”
荼王略动鹰眸，长长地“呵”了一声，和凡间荀昇曾发出的声音无异。接着，荼王微微一笑，从喉咙里挤出奸险恐怖的声音来：“跟我来。”
“呃……去哪儿？”
“杀异元老儿！”
这边异元龙王甩开大堂主。过了好久，两人才降回地上，头痛也减轻了不少。
异元神脉被毁，能镇住由此引起的头痛，说明此地一定是另一处蕴含神脉的圣地。
“长老……”冰子想问的话好多好多，却不知从何开口。
“异元神脉是怎么暴露的？”
异元龙王抹了一把印堂上的汗，问冰子。
“是疾凿穿了石椅后面的大墙，然后我们就开始头疼，异元神脉也暴露出来了。”
“唉！”
异元龙王叹息之后，沉默许久，便将异元镯使劲撞在地上，竟嵌进去好深。异元龙王又抓紧异元镯，跳起来腾在空中，竟从地里拔出来一方数丈高的陵墓。冰子呆坐在一旁，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后生！你好好看清楚喽，这是什么！”
冰子定睛看去，只见残土陋壤所装饰的，是一块大长石。这石碑朴素无字，边角都没有丝毫油墨纹刻装饰，石青中透，棱角分明，四方正柱模样，底座乱石相垒。冰子不免惊愕地问：“莫非……这是恶妃陵？”
冰子突然回忆起来，当年荼王请求入义庙的时候，老宗主们都提到了恶妃陵的事情来驳斥荼王入义庙的主张。
荼家本来是元老级的大族，可荼家竟不经意间导演了一个朝代的覆灭。这可触及了异元龙王的底线。
当时荼家的祖老也是异元神界的长老，异元龙王担心他背离了异元神界“世外”的理念，遂和他密谈。可荼家祖老却显出强硬的姿态，有恃无恐地怼异元龙王多管闲事。异元龙王顿时察觉荼家有反心，于是处处玩弄手腕，掣着荼家的势力，以防其造反。
终于有一天，荼家宣布与异元神界决裂，自立“荼教”和异元神界分庭抗礼。好在异元龙王早做好了准备，冷静地应对。后来，荼家事败，异元龙王将荼家诛杀得近乎殆尽，只剩下三五个老弱妇孺。异元龙王不忍做绝了事，就收了他们的神力，贬他们在异元神界的平民堆儿里做事。
为了铭记这番浩劫，异元龙王亲自找来一块大石护法神界，名曰“恶妃陵”。以警示异元神界永不介入凡间纷争，同时要杜绝争权斗势的歪风在异元神界肆虐。
数千年间，关于恶妃陵的事总被宗主神们有意无意地封锁在异元神的圈子里，以至于坊间知之甚少。至于恶妃陵何时被异元龙王藏在地底，那更是无人知晓了。
冰子是坎门嫡长子，自然知道恶妃陵的故事。日头调皮地躲藏在恶妃陵的后边，显得石碑光彩耀人。
“后生！异元神界有个不争的事实是它曾经还有一个长老，只不过他中道谋逆，自弃前程，去经营他的什么荼教去了……”异元龙王说着说着，两行泪从眼角挤出来，看得出来，长老对荼家祖老的惋惜与气愤交织到今天也没有淡去。
异元龙王双手抚碑，把全身的法力灌进去。冰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那石碑受力不耐，炸得四处蹦碎，漏出一个大窟窿时，冰子才缓过神儿——异元龙王把法力全用出来了，这是要……亲自毁了异元神界吗？
冰子赶快去扶倒在地上的异元龙王。异元龙王虚弱地说：“后生！这石碑底下就是通往凡间的捷径——天瑶池。待会儿你赶紧带着镯子下去。到了凡间，记得要重新回到这里，重建一个更好的异元神界。”
“长老……您……”
“你不要担心我。这个腐朽的异元神界早该被毁了。”异元龙王神伤不已，“这里不应该由一个人主政，老夫独裁好久，也该歇歇了。”
“长老！您……”
“快走！莫多言语！”
这时，远处传来一句话：“放心，你们谁也走不了！”
两人大惊，打眼儿看去，原来是荼王带着四个堂主赶了过来。
“异元老儿！你真下得去手啊！”
“荼王，你我两家恩怨，不要殃及这些娃娃。”
“想得美！挤兑我爷爷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今天？我荼家已经毁了，纵使今天你自毁异元神界，我也不会留一个活口！”
荼王喊完，教四个堂主在一旁护法，亲自抓了两掌荼功来打，却被冰子拼出两股冰扛住。荼王惊异不已，一个娃娃敢和自己较劲儿，不简单。
冰子虽说撑得住，两脚却啃进地里直向后退，终于被荼王推翻在一边。
眼看着局势不妙。墟堆里的异元镯却突然泄出八道金光出来，直冲荼王击去。荼王躲之不及，全受在身上，口中喷出血来。
冰子赶快去捡来异元镯戴在左手腕，再回头看，原来是八位前任宗主神冲出异元镯，跑出来和荼王交手。
异元龙王趁冰子不注意，也把冰子收进异元镯里，向着西方击出去。
异元龙王全然不顾极度透支的身体，跳上那窟窿上盘腿悬坐，大声叫道：“齐心极式护法！”
八个前任宗主听了，都收了手，齐刷刷地跳过来，围着那个窟窿成了圈。
“长老！我们不再是宗主神，还能使出齐心极式吗？”
“有老夫坐镇，你们怕什么！”
言讫，只见那窟窿现出太极两鱼相尾转寰，每一位异元神所站之处映出对应的卦象。这些映像由浅转亮，直至刺眼的程度。随之，地动天裂，异元神界由此逐渐坍塌成碎粉。
荼王见状，也教四个堂主护法，跳将起来，使出九阶荼功，冲着那太极图掼出去。
霎时，八荒俱颠，地错天崩，穹庐衍波，骤雷贯耳，整个异元神界终于伴随着异元龙王的粉身碎骨和异元神的破功而彻底炸开。
荼王拿尾袍掩住身子挡着冲击，那四个堂主也躲在袍下。荼王见异元镯飞出去，忙击出一掌荼功，却徒然给异元镯加了力，飞得更快了。
这异元镯不知飞了多久，真的闯进了昆仑县圃，正踌蹰盘旋间，忽被一拂尘托过，教一皓须老者捏在手里。老者仔细把玩，连连摇头，望着东方喟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