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征北战,铸剑为犁——紫川秀
阿秀,我一直喜欢这样叫他,带有几分亲呢的意味,好像他还是当年八百精兵退却流风大军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不是冰冷的“大人”、“殿下”,那太过等级分明,那样看到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战神,而阿秀,他啊,他只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有着青春热血的少年,可以亲近的,人!
整本书中,我最喜欢阿秀,或许也有主角光环的影响,我与朋友说起,都是帝林如何,监察长大人如何;斯特林如何,斯老二如何;只有说起他,我说,阿秀如何,我家阿秀如何。
(可能会被警告:阿秀才不是你的,是我们所有人的!)
前几遍看《紫川》,总是把阿秀放在一个永不变化的位置上看,坚定的认为他是最初的模样,阳光、有些单纯、善良,我当时,其实是不知不觉把他看作了神偶一样的存在。
后来因为在贴吧与某位川迷争论,他是坚持认为阿秀其实是有着心机与手段的,或许是刻意注了,再读《紫川》时发现确实如此。
他利用过布卢村的半兽人们,领导远东起义也只不过为了宏图霸业,他为了一己之私放走流风霜,他同意部下屠城……
有些怅然若失,好像你拼尽全力维护你爱的人,不惜与别人决裂,他却站出来对你说,是我错了。
在这里,也向那位川迷道歉,当时年少轻狂、确实有些针对他的意味,对不起了。
阿秀,我很难写他,或者说哪一个人都是难以描摹的,亦正亦邪,善恶莫辨。只是因为很爱他,所以,格外的,难以下笔。
写到这里我停了很久,我问自己,你对阿秀的定义是什么呢?
或许,是少年吧,一个褪变中的渐行渐远的少年,几番妥协,终于走上逐鹿天下的王者之路,好在,这结果并不是很难接受。
写风影楼时提过一笔,最爱人物少年时的样子,未经历褪变,飒飒爽爽的真性情,强烈、明快,怎么看怎么好看。
就像年少的阿秀,带着八百精兵就敢发动政变,召集各方勤王,逼退流风家十余万大军,何其豪迈!
那个热血的、善良的、美好的阿秀。
我爱那个时候的他,这种爱是掺杂了一丝求而不得意味的歆羨,所以我一度痛恨那残酷的光阴与命运,将他带上更加残酷的王者之路。
他身上似乎总有种自暴自弃的潜质,或者说,他一直试图毁掉别人眼里那个曾经的自己,从而心安理得的为达到目标谋取利益,而不再遭受良心苛责,也不再为自己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褪变而痛苦。
——林长官,恐怕您误会了。您以为的那个紫川秀,他根本就不存在啊!
——什么时候起,那个纯真的热血少年,已经变得如此精于权谋,工于心计了?
那一刻的阿秀,该是多么的不甘,又该是多么的,无力。
他曾与两位兄长宣誓效忠紫川宁,却因效忠紫川宁而被猜忌,他敬仰的前辈背叛家族,他爱戴的长官被家族抛弃,连他自己……
连他自己,都因为复仇背上了污名。
他被剥夺“紫川”的姓氏,被通缉、被唾弃,仿佛十恶不赦、不可饶恕,甚至于,开口的权利都似乎被剥夺。
那个时候的阿秀,他依然在信仰着自己的公主,为了荣归故里,在远东一边征战连年,一边愧疚的利用着那个苦难的民族,一边,在褪变中苦苦挣扎。
直到他重回帝都,接受现实——他心中神祇一样的存在,他的阿宁背叛了他。
他说,皇图霸业,转眼空……
那一刻,为之奋斗二十余载的信仰,轰然塌陷,那是一种比毁灭自己更深的痛楚。
我曾经有那样一段岁月,信仰一个人,信仰的让我为他放弃死亡,不过,我对他始终没有男女之情,更像是,羡慕、仰望、追随。
朋友不理解,问,与其信仰别人,为何不信仰自己?
我无从解释,只是想,换了任一人,在和光同尘、身陷泥淖之时,也会不由自主的信仰那些干净的、从未变化的少年罢。
后来我亲眼看到我的信仰的变化,铺天盖地的不敢置信后是巨大的虚无感,好像之前所为不过笑话,满脑子都是“人生如梦”四字。
所以,我对阿秀情感也可体悟一二,真的是,很不好受的滋味,虽然并不痛苦。
之后就是自暴自弃,他妥协了,也看得更清楚了,改革军制、获得绝对领导权,接连征战,在特兰城头,近乎残酷的温情脉脉:
没有援军了,战死吧!
他在白川面前展露自己最残酷的一面,然后说,如果看不惯我的作风,你可以随时退出。
他已经不在乎一切了,不在乎生死,不在乎是否就此孑然一身,不在乎,自己走上了一条怎样的路。
当然,他只是表现的如此而已,就好像总有些人想做些什么,让别人以为他是坏人,刀子嘴,豆腐心。
红河湾一役贴吧有无数帖子讨论过,我也无法说个孰是孰非,但毫无疑问,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阿秀了。
同样是兵变,科尔尼城下,他冷眼旁观,恨不得远东兵败来证明自己正确。而这次……
他放弃了仍效忠于他的远东部队,使得布丹集中一切力量,他在战场附近驻扎,祈祷大军得胜,然后噩耗传来,他吐血倒下。
他悲愤的、绝望的嘶吼:布丹,还我军团!
他成熟了,他长大了,不再拘泥对错,不再在乎虚名,他受辱,他为这个民族尽了最后一番努力,他问心无愧。
他输了。
他载誉而归,请求家族的庇护,不幸撞上“龙骑兵”计划,被迫交出兵权——
这在一定程度上和他有些张扬的个性有关。
正当华年,我猜想阿秀心里也必定有一个鲜衣怒马的梦,他像每一个年少成名的人一样,心底渴望着鲜花与掌声。
就像他八百精兵退敌十万,就像他在兄长们面前侃侃而谈,就像他从不曾向家族提起红河湾一战。
人之本性。
他从不曾跌落神坛,因为他从未登上神坛。
他是人,也像人一样,中了暗箭。
紫川宁说他已经步入歧途,阿秀那样“拥兵自重”,是否真的“岐途”我亦无法判断,高仙芝枉死,安禄山兵变,有冤死阵前的将军,有黄袍加身的佞臣。谁说得清呢?
只是可惜,可惜他的热血,又一次,落进了冰冷的雨里。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他说,以前,你就是我的信仰,但今天以后——我的信仰就是远东大地!
信仰是狂热的,他就像一个急于掩饰错误的孩子,为了将家族的重心再次转会远东,走了最错的一步棋
——我说了,阿秀他,从来都是人啊!
然后是众叛亲离、独走西南、九死一生、烽烟再起,征战连年。
那之后的部分,我一直读得很快,因为越来越悲壮,越来越惨痛,仿佛他一直在承受着苦难,那是让灵魂为之颤动的痛。让我,不忍卒读。
很多人讨论过魔族西侵与阿秀有无关联,其实是有的啊,就像因为一枚马掌钉亡了国家,那只蝴蝶扇动的翅膀,终于引来了飓风。
我清晰得记得当时某一章的题目名为“血肉山河”,阿秀,他和远东一起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或许是他的另一个特质吧,他总是会做一些看来天真,幼稚,甚至于愚蠢的举动,弥补自己的过错,这并不是上位者应有的品质。
可他是阿秀。
他是艰难妥协的阿秀,他是良知未泯,热血未凉的阿秀。
他亲自下的屠城的命令,可他说,以野蛮征服文明,以暴力战胜文明,这是历史的倒退,全人类的悲哀。
少年笑得那样阳光,他说,在有生之年,愿以此孤独之身,化为人类的守护者。
这一章的题目,南征北战,取自白川的回忆录《南征北战——在大人身边的日子》;铸剑为犁,则是来源于此。
很多年前,在英语课上听Michael Jackson的《Heal The World》,后来听过很多遍,每次想起,却只记得一句歌词:together we cry happy tears ,see the nations turn their swords into plowswhares。
我们一起流下喜悦的泪水,看到许多国家铸剑为犁。
这句歌词我一直记得,当时看到那里,也确确实实掉了眼泪,现在所喜欢的少年与曾经所敬仰的人物如此相似,该是多么好的运气。
他曾经有着这么远大的志向,他曾经有着这样美好的期冀。
以至之后的三杰之乱,我总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忍心去看,纵然死得不是他,可他却生不如死。
他曾是家族最为忌惮的军阀,可在家族总长逝去后,只有他、只有他的远东,雪白的飘带外,黑旗,黑甲,黑衣。
月光如水照缁衣。
他眼底是深深的疲倦和哀切,他摘下盔帽,满头华发。
他是远东的王,魔族的皇,是百万大军、千万子民唯一的主人。
他是二十六岁的少年……将军!
他一次次的逃避开战,任由自己在家国大义与手足之情间摇摆不定。他努力在二者之间平衡,不想背弃祖国,更不想与兄长兵戎相见,直到……
就像史书里记载的“文河统领的牺牲,唤醒了紫川家的复兴。”那位热血将军的逝去,也终于让他意识到,帝林已经回不来了。而他,他该去把自己的兄长带回来。
是的,仅是因此。
我始终认为,阿秀最后出兵,不是因为紫川远星和哥应星的恩情,更不是为了白川所说“世间正义”,他啊,或许只是想起许多年前……
他重临帝都的那晚,帝林说,我们都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错误,但有些错误,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一旦犯了,纠正的方法只有一个。
帝林平静的近乎漠然,他对自己的两个弟弟说,如果有那么一天,当犯错误的人是我,我希望来纠正这个错误的,是你们。
所以阿秀默念,大哥,二哥已经不在了,能纠正你的人,只剩下我了……
他出兵,他接受帝林的决斗,像往常一样叫他,大哥。
他哭着说,不,这是我们的罪。我们醉心于权势荣华,以致兄弟相残——这是报应。
好像又回到以前了,他沉默的妥协了那么多次,童年时天真无暇的憧憬,青年对爱情的忠贞和爱恋,所有美好的向往,梦想的破灭与重建……
他突然妥协不下去了。他终于妥协不下去了。
可他有一位理智的兄长,他只得拔剑。
我对决斗结束的场景记得很清楚,两个重伤的兄弟在雪地上相互支撑着,好像一晃眼,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们这样走过无数遍,终于走到终点。
最终结局,毋庸赘言。
我不意外他为帝林妻儿作下重重安排,不意外他会奔赴西北,他是阿秀啊,那个最重情义的阿秀啊。
他为不该死的叛军求情,他与斯特林同守帕伊,他为复仇孤入魔营,他……
他又怎么可能真的面目全非?
他在圣灵堂里泪流满面,他渴望再回到远东军校,回到他年少青葱的岁月,有父亲兄长,有长辈恩师,流着最热的血,恋着最美的姑娘。
可十余年沧海桑田,他身边陪伴的人一一离去,最后,只剩了他一个人,坐在尘世最高点,此后,风霜雪雨,只能他一人孤独的抗下去。
《紫川·英魂赋》中唱:赢得光明,舍了手足仍然是输。像是诅咒,像是诘问,阿秀,你后悔么?
或许已经后悔,却再无法回头,只能孤决的,一个人走下去。
——《紫川·英魂赋》:谁持洗月定得天下土,白发轻扬悔当初。
写这一章,心情总是难过。
前几天,舍友一直在放一首歌,问过之后知道是孙晨的《拜托》,听着歌词,莫名落泪,忍不住的,请求命运让他好过一点,纵然结局已经注定。
断章取义录了几句歌词:
被命运束缚着他年少的轻狂呢,他想要飞,拜托别让他受太多的罪……拜托别让他一番努力后换来是奢求,对他好点吧……来生做春风,流浪又自由。
我在书里看过无数人物,只有阿秀变化如此之大,如此之快,快到在我的世界里短短一周,他已经成长到我要认不出来。
让我,心酸。难言。
倘若神佛有知,请对阿秀好一点吧。好一点,再好一点。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谢谢你,让我接受成长,紫川秀。
——二零柒七年菊月二十日写于山东临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