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忆.凡世（番外篇）
那是一年秋天，银杏叶被风刮落纷纷扬扬地打落在树下的少女的长发上，她从发顶上拿下一片银杏叶合掌放在胸前。不知几年过去了，每年看着人们络绎不绝地到这棵树下祈愿，他们的愿望纷纷实现，也只有她因家族血缘而引起的眼疾无论如何也好不去，每到月圆之夜必定失明。人们看到她也只是满目叹息，惋惜地摇了摇头。繁星已经布上了夜空掩映着一轮圆月，少女叹了口气，垂眸，转身往回走眼前一黑，就被人撞倒了。
“似乎是个异族的女孩呢，你没事吧？”一只修长的手拉起了她，男子对她眯眼一笑。
“你看得出来？那你会不会伤害我？”少女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在了树干上，及时被男子圈入了怀里。他从袖子里变出一串铃铛，默念咒语撒入了一点灵力，在她的耳边摇了摇，系在她的手腕上:“这个铃铛被我施过法力，只要我还在世，这个铃铛就可以保护住你，让你月圆之夜也不会失明。”
少女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一道白光在她眼前划过，一双紫眸渐渐清晰起来。她动了动唇:“你明天还会来这里吗？明天有花灯会，我想跟你一起，可以吗？”
片刻的沉默，男子眯起双眼看向了远方，轻轻地点了点头。“对了，我叫月。你呢？”少女对视着他，发现他一双眸子灿若夏星，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咬唇，久久地望着面前的少女没有理她。“求求你啦，告诉我吧。后天我就要离开了……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可不想到时候还不记得恩人的名字。”一双紫眸幽怨地瞪着他，吐了吐舌头。
男子伸手撩去她的发丝，浅浅地睨了她一眼，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月，你记住我叫夜。只要我还在世，必会保你安全。不过我劝你要小心你身边最亲的人，因为人心难测啊……那么明天见。”他伸手轻轻地推开了她，甩袖准备向远处飞去。
“等等……”少女拉住了他，拿出一个小香囊递出去，看着他温婉一笑，“我没有别的东西能送给你，这是彼岸花的种子。到时候你可以去一个开满彼岸花的谷中找我哦～”
“嗯。”男子一愣，随继点了点头，“当整个山谷都一片火红时，我便会来找你。”他说完便掠走了……
“一定。”少女抱拳放在胸前，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片片叶子纷纷扬扬地从树林里落下，还夹杂着斑斑血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她掩了掩鼻，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紧接着一道满身浴血的身影翩翩从树上坠落下来。“哎！”她急忙向前跑了几步，可看清楚竟然是个男人，银发垂下随风飞扬。面纱下的神情凝固，伸手幻化出一只只飞舞的蝴蝶接住了他。
“你是谁？想做什么？你也是来笑我的吗？小丫头我不需要同情。”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就要走。
少女一脸无语，望着那道踉踉跄跄走远的身影坚持跑上前去，拉起了他的手:“笨蛋，这样你会死的知不知道？大魔头又怎么样？难道这样的人就命不该绝？”
某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噤了声。垂眸，长发遮挡住了他的面容。“别人都没放弃你，也请你不要放弃自己。”她展颜一笑，挽起他的手走向远方……
“你叫什么？”一个小丫头教训自己，男子越想越觉得好笑，不由地挑逗她，“我还没有成亲，不如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噗”刚饮了一口水的少女来不及下咽，不由地一口水喷在男子的衣服上，擦汗:“你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嫁给我吧。”男子一脸正经地看着她，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
“……我生性极阴，属鬼，命中带煞。我怕我们八字不合。”少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用手轻梳长发，挪了挪身子逃远了……“那个大哥，如果你要成亲，去找别人吧！”一个男子从一棵树干后走了出来望着那风也似的逃远的背影捂嘴轻笑。
“记住啊！我叫塑以歌！小丫头，后会有期。”男子对远方大喊道，然后睨了旁边的男子一眼，“夜，怎么办呢？我好像也喜欢上她了……”
某人嘴角一抽，垂下眼帘:“不可能。月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你这大魔头在一起。”
为什么？就因为妳是救人？吾是害人的吗？手染鲜血……但这天下我最不想动的人就是你和她了，难道你不懂我吗？
七彩的烟花在空中绚丽地炸开，空中升起了一盏盏孔明灯，灯火照射在一张清秀的脸上，佳人牵起嘴角在大街上转了一圈。“月，这个送给你。”一位身着黑裘的男子从一个小摊上买下了两块翡翠玉佩，递给了少女一块，还有一块挂在自己的腰上。少女细细地翻弄着玉佩，上面通彻透明，还刻有四个红字“前世回眸”。男子也随手将玉佩换了个面，上面也刻有四个红字，但是是“今生相遇”。
“妖女，是那个妖女。”突然一声躁动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甜蜜，一群人拿着火把围住了他们。一把剑赫然从那群人的颈部划过，一位白衣男子翻身跃了进来，拉起他们的手转身就跑。
“月，你没事吧？”白衣男子关切地望了她一眼，问道。
“我叫邀月。月这个称呼只有夜可以叫。”少女翻了个白眼，挣开了他的手，“塑以歌，我不想要一个手染鲜血的朋友！”她甩了甩衣袖，跟黑衣男子一起走远，只剩下风吹过铃铛的叮当铃声。
“月，等我……三日之后我来接你。”他揉着她乌黑的长发，忽然想到了什么拉起了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一艘木舟缓缓地驶过掩埋在层层云海里，一位少女站立在船头数千青丝在空中打转，明眸皓齿，她蹲下身伸手捞起云海上的一层花瓣仔细嗅了嗅，风吹拂她周身清淡的香气弥漫在空中。她打量着四周，莞尔一笑:“这里是云端境，姻缘台所在的地方，莫非……”说着，一脸的意味深长。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黑衣男子伸手在空中一招，许多花瓣从云海中飞起拼凑成几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今天你对我做出这承诺，可会后悔？”她易甩了甩袖，一阵袖风吹散了片片花瓣，一双紫眸微眯成一条缝，“你要知道的，一个承诺恐怕无法给人永远。”她指尖轻捻着那片花瓣，把它搓成粉末化入烟灭的空气中，“如果你做不到一生一世只对我一人好，我便继续回素医谷当我的“鬼医”。咱们就在忘川河边等着再见吧！”
“你的脑瓜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指尖在她的脑袋上一弹，望着呲牙咧嘴的少女摆正她的肩膀，两双眸子对视良久，他一脸认真地说道:“月，这一生从遇见你，我就没觉得是错的。以后即便是携你的手入冥界、下地狱、渡忘川，我都不悔。如果我做不到，就世世轮回，历经三百年的万剑诛心之刑。”
一只手趁机捂上他的嘴，少女频频后退，连连直摇头:“你为我这般……我不值得。”她纵身跃下木舟，身影在云海中身形俱灭，“给我九百年的时光，这一世我还是不能跟你在一起……因为我无心。”一道身影也尾随她而去……
彼岸花间几株泛着雪白，一位少女指尖捻下三朵插入发髻上，冽冽的风吹起她的面纱，一双紫眸望向明火涌动的不远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转头望了望被高楼遮挡住的一道人影，握着拳头松了又紧，冲他摇摇头，用腹语道:“你快走，她来了。别再待在这里，否则我以后不理你了。”
被高楼挡住的身影拉低兜帽，望了她一眼，眼底一片复杂黯淡，他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无一丝云彩的天际:“你万事小心，三日后我便来带你走……”
“我等你。”少女对他浅浅一笑，看着向远处掠去的身影呼出一口气。望了望四周和远处涌来的人群目光冷凝了不少。“邀月你做为素医谷的谷主，竟敢私自逃走！”一名女子瞪着她珠目圆嗔，风扬起一头银发，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少女讪讪一笑，反问:“我为什么不敢？”她忽然捂嘴故作惊讶，瞅了眼对方这阵势，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这是打算兴师问罪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也来过这里。”纤指绕着发丝，一袭素纱带着如血的艳红入目诡异。女子的目光冷冷地刺向她，勾了勾手指。
少女身子一僵，脚步往后挪了几步，面纱下的脸色惨白:“你到底想怎么样？”身体摇摇欲坠，差点摔倒在地。她发怒似的大吼，眼底闪过一丝七彩的光芒，“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别想伤害他！”她一甩袖，漫天花瓣翩翩飞舞，万千彼岸花瞬间凋零，迎风飞扬的青丝渐渐变白。
“小月，别闹了……快跟你师父道歉。”一道影子闪过飞速地点住她的穴道，三道无形的剑气趁机穿透邀月的腹部。血花四溅，少女慢慢转过身错愕地看着点住自己穴道的女子，泪水滑落:“秋姨……”那位女子一脸不忍心地撇开了脸，望着身边的另一位女子胸膛上下起伏。
邀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身体一阵晃荡。一双手及时扶住她让她得以稳住身形，银丝在风中群魔乱舞，男子搂住她，目光渗人地环视四周，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四方，吐出几个字:“小月，前面谁伤了你？”
一阵寂静，少女没有言语。只是捂着腹部，艰难地喘着气，摇了摇头。
男子手中幻出一把弓箭，在阳光下闪射着银白的光芒，架起一支箭就对准对面的女子射去。可邀月此刻却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因为此时箭瞄准的人正是她最敬爱的秋姨，人家刚才将她的师父一把推开了。
“塑以歌，住手！”一道黄鹂般的声音脆生生地唤道，少女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望着眼前的女子，泪水又一次浸湿了双眼:“秋姨，你这又是何苦？”满语的无奈。
“小月，你信秋姨吗？我不会害你的。”女子喷出一口鲜血，颤巍巍地伸手抚摸着少女的脸颊。黄裙上浸满了血渍，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腥味令人作呕，邀月不住地点头紧紧握住她的手:“秋姨你别吓我……你不能有事啊。”
一旁的男子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扶了扶额。
她横了他一眼，颤抖着声音:“塑以歌，你快点走……从此以后别再杀人了。”
“好……你保重。”他再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天边。少女望着远去的背影艰难地勾起嘴角，也埋头闭上眼睛。
一双眼睛缓缓睁开，她是被冻醒的。“当”一块玉佩掉落到冰面上，少女瑟缩了一下，艰难地伸出手将它拾进手里，手腕被铁链勒出一道深深的红印疼得她一脸扭曲。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从半掩的铁牢门外闪进去。黑衣男子抱起她轻抚那头细长的发丝，一脸怜惜地看着怀中的少女，用内力震断铁链，揉搓她手腕的红痕。
睫毛轻扑，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来了？”一缕阳光从阴暗处投下一角照在他的眼睑上，一片灰暗。
不知是谁低声的叹息，男子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呼出的热气酥痒地让她禁不住缩起脖子，俏脸泛起丝丝红晕:“月，你听着。等下会有人救你出谷，还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看……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一百年后我们再见！”
“那你走吗？跟我们一起。”刚跟人走远的少女又折返回来，仰头望着他一脸乞求。
彼岸花随风卷起飞满了山谷，染红了这一方天空。一袭兰地芙蓉拖曳裙在风中蹁跹，数千青丝飞扬。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又仿佛定格在这一刻。“我不能走……要给你们善后。”男子揉了揉眉心，转身返回走去。
“那我也不去……她有多厉害，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有我们两个联手，还可能有点胜算。”少女上前跑了几步，一脸无赖地挂在他身上，任凭他怎么撵也赶不走。
“月，别闹。你不能有事的知道吗……”男子生硬地挣脱了她，还没等他说完邀月就打断了他:“那你呢？你就该有事吗？总之你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咱们一起做对亡命鸳鸯……别想赶我……”还没等她说完，一个手肘就将她打晕，“你个臭疙瘩！”
“抱歉。”男子抱起她，递到那个人的怀中，拍了拍她，“秋姨，这次大战是我引起的，就由我自己解决吧……好好照顾她。”
女子抿唇点了点头，走入了彼岸花遮盖的一片暗色中。
银杏树随风摇着枝条，漫天金色挥洒在地上。树下隐隐响起嘶哑的铃铛声，一位少女拨弄着手腕上的铃铛，拿出那块玉佩细细打量。你个臭疙瘩说好要娶我的……
你又要让我去哪里找你呢？你食言了……要在那里经受一百年的万剑诛心之刑，痛吗？一滴泪怅然滑下脸颊，我好像有心有爱的感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