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棋学坏过三年
顾良兴致勃勃地把《净林史》翻了一遍,却找不到半点修仙法诀,他又耐下性子认真看了几页,只觉得其中内容枯燥无味,便没什么兴趣看,无聊得直发呆。
一天晌午,桑秋尊者走过来,问道:“小子,会下象棋不会?”
“会!会!”顾良忙着答应。
桑秋尊者目光一凝,吩咐:“跟我来。”
顾良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一路走到半山腰的小石桌旁,在桑秋尊者对面坐好。
桑秋尊者指了指凌乱的棋盘,道:“摆好。”
无聊了好几天的顾良以为这是测试,忙不迭地把棋摆好。
桑秋尊者扫视一遍,发现棋子放的位置都对,便说:“我先手?”
顾良看棋盘,他特地给自己放的红棋,难道一般不都是收红方先手吗?
“那行,我先。”桑秋尊者自顾自一移炮。
顾良无奈,不过这一步他会,跳马。
桑秋尊者盯着棋盘,慢慢思索。
两炷香后。
顾良摊手:“我输了。”
周老僵硬地坐在一旁,他痛苦地站起身,走到远处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局棋,周老看得胸闷气短,只觉得这下棋的两人真是卧龙遇上凤雏,臭棋频出。周老再看桑秋尊者,后者似乎早就忘记了“用下棋试探顾良”的初衷,正沉浸在“不作弊也能胜利”的快乐中不可自拔。
“摆棋!”
桑秋尊者再挥手。
顾良很听话地摆好,他仍旧是红方。
桑秋尊者看向顾良,再度问:“我先?”
“啊?”顾良没反应过来。
“行,”桑秋尊者一划棋子,“那就我先。”
顾良委屈:“刚刚就是你先!”
“是吗?”桑秋尊者目不转睛地看着棋盘,“我都走好了,你继续。”
又是两炷香。
顾良盯着棋盘,又输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观棋不语真君子……”周老颤颤巍巍地捋胡子,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旁观。
桑秋尊者则为自己连赢两局感到高兴。
第三次摆棋,顾良打定主意一定要先手,甚至不给桑秋尊者开口的机会,他要抢先说话!
一边美滋滋地想着,顾良一边摆好棋。但他嗓子还没清完,只见桑秋尊者毫不客气地手一划,直接走好了跑。
顾良抓狂,你丫还要不要脸了。
“你已经先手两局了!”这货成心的吧!
“对,”桑秋尊者点点头,然后一指棋盘,“下棋。”
一旁的周老默默站起身,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两炷香。
顾良又输,桑秋尊者乐呵呵地看着顾良摆棋,在顾良摆到一半的时候,桑秋尊者一挥手:“停。”
“咋?”顾良疑惑,他已经决定摆好棋后直接走炮,怎么桑秋尊者突然叫停了?
“我不跟你下了。周老,咱俩玩几盘。”
“不干!”顾良反对,他今天还没先手过呢!
“我是宗主!”
桑秋尊者一瞪眼,露出几分凶狠。顾良心里一颤,害怕抄门规,只能灰溜溜地让位置,准备站在一边旁观,却被毫不留情地赶走了。
顾良离开后,被折磨了三局的周老郁郁开口,问:“你觉得怎么样?”
桑秋尊者得意洋洋地开口,说:“这小子确实早慧,棋下得还真不错!不过,跟我比还是差了点。”
周老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他平复了许久,才咬牙切齿地说:“我是问你试探得怎么样!你之前不是说要借着下棋的机会试探他吗!”
桑秋尊者一愣,接着故作深沉地点头,说:“嗯,他确实有蹊跷。五岁的孩子在对弈中居然都有如此水平,确实令人警惕!”
说完,桑秋尊者又心虚嘀咕了一句:“不过,他好像也就真的只是早慧罢了。”
……
几天后。
“净林史记住了吗?”桑秋尊者问。
“记住了。”顾良挺胸,他在两天内翻着看了三四遍,应付面前这个幼稚的大人完全不成问题。
“你这德性还能记住?”桑秋一瞥,“来,下棋。”
“……”顾良觉得他白复习了两天。
“摆棋。”桑秋挥手。
“哦。”顾良答应,低头布置起来。一阵过后,顾良又抬起头,说:“摆好了!”
桑秋尊者看着自己空落落的炮位,问道:“我炮呢?”
“在这儿。”顾良手一翻,露出手掌里攥着的两枚炮。
“还不快给我摆上?”
“等等。”顾良说完,连忙抢着划拉一下自己的棋,抢到先手后才把两枚炮给桑秋尊者摆好,说,“请吧。”
站在远处的周老端着茶杯轻叹一声。几天下来,这是顾良第一次抢到先手,着实不容易。
至于棋局内容,周老已经不想去看了。
下了一阵子,顾良忽然轻咦一声,疑惑地问道:“我车呢?”
桑秋尊者一指废棋堆:“不在这儿吗?”
“它怎么被吃了?”顾良皱起眉,没有任何回忆。
周老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又抚平了内心的波澜,他知道桑秋尊者开始偷子了,也知道桑秋尊者绝不会承认偷子。果不其然,周老听到桑秋尊者信誓旦旦的声音:
“你难道忘了吗?下到中途的时候,我就把你车吃了。当时就在这个位置,想起来没?”
周老闭上了眼,默默走到一边,不想参与即将发生的纷争:顾良一定会说没有,然后与桑秋尊者据理力争——
接着,周老听到顾良说:
“好像确实是这样!”
啪!
周老手中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三局之后,顾良轻车熟路地摆好棋子,一个人回宿舍。
周老和桑秋尊者猜拳,然后开始下棋,边下边问:“你现在觉得他还有蹊跷吗?”
“有!”桑秋尊者认真地点头。
“啥?”周老难以置信地看桑秋尊者,这几天下来,不是一直在玩闹吗?
“他进步得太快了。”桑秋尊者正色道,“短短几天而已,不偷子我居然都险些下不过他了!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周老悬在空中的手抽了抽,然后扶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痛苦地说:“这局先不下了吧,让我休息一下。”
桑秋尊者看着被吃掉的一车一马和偷来的两个车,得意洋洋地说:“周老,你变坏了,居然都学会赖棋了!可真是不能小看你啊——”
被折磨了数日的周老忍无可忍,大吼一句:“你们两个根本不会下棋!”
说完,周老哆哆嗦嗦地摆摆手,捋起凌乱的胡须。
桑秋尊者看着气得不轻的周老,犹豫一阵,然后说:“嗯——这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周老难以置信地看着桑秋尊者,又问道:“那你所谓的试探……”
“当然是假的。”桑秋尊者道,“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没什么蹊跷。”
“那你……”周老觉得气血上冲,他这几日居然还真信了顾良有异!
“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桑秋尊者正色道,“绝对不是为了好玩!”
周老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还不错,够当归元宗的门人。”桑秋尊者肯定。
“你想收徒了?”
“我的功法他学不了,他只能当门人。”桑秋尊者摇摇头,“不过,以后如果收徒了,他大师兄的名号还是有的。”
……
一晃三年,顾良八岁。
坐在石桌前,顾良熟练地拍开桑秋尊者伸来偷子的手,道:“宗主,下个棋别老这样。”
“那你也别偷我子。”桑秋尊者抱怨。
“也不想想谁先开始的。”顾良翻白眼,然后道,“宗主,我上山这么多年,早就完成了入宗之礼,你为什么一直不教我修仙功法?”
“这是有原因的。”桑秋尊者长叹一口气,悄悄给自己添了一个炮,道,“实不相瞒,三年前,我险些走火入魔,实在教不了你功法,这才一拖再拖,熬到了现在。”
“宗主。”
“怎么?”
“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顾良鄙夷地看桑秋尊者,顺手偷走一个兵。周老在一旁看得直瞪眼。
顾良装作无事发生,道:“宗主你直说吧,教不教我功法?”
桑秋尊者神色一动,问:“你真想学?”
“我上山不就是为了修仙吗?”
桑秋尊者感慨地点点头,说:“也罢,你跟着我和周老养了三年气,养气三年,该到教你修仙的时候了。”
说完,桑秋尊者变出一本线装小册,啪得一声扔到棋盘上,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都拍飞,说:“这便是修仙的功法,你既然想要修仙,便拿去研究罢。”
“刚刚那局我都快赢了……”顾良低声说。
“快拿去研究罢!”桑秋尊者正色说着,挥手把顾良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