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青苔痕
阿九回来之后被严禁出行,门主怕阿九无聊倒是搜刮了不少小玩物给她。但是门主自己却没有来。
“你说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有什么故事?”阿九百般无聊的趴在桌上。
迎音皱眉瞄了一眼阿九藏在桌子下面的隐身符,略带着讽刺说,“怎么,现在你到了门主连见个女的你都要惦记半天吗。”
阿九默默的想着,“其实见谁都无所谓,主要是我不在场,这样不得不防范一下两个人的故事发生。”
那一种隐秘的羞涩的感情总是如影随形的在脑海纠缠着,平白的生出一些不安和空洞。总是有一种感觉,那些招摇过市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心里经过一层添油加醋之后总会看成假想敌人。那些被绑架着些许情感,在面对喜怒不形于色的门主,自己欢天喜地或嚎啕大哭的情绪都会变得不值一提。阿九心针眼大小,里头至多也就能容得下一个叫苏无换的鬼。
迎叶见阿九半天没答上话,看着眼神揪心着,忍不住剧透道,“门主今天会来。”
“被你这么一说,我像深宫怨妇一样。”阿九眼神哀怨的一瞪。“谁要你们多管闲事,假正经。”闭嘴是门主,张嘴也是门主。
门口响起敲门声。
小药童行如流水的端上一瓶药,气定神闲地望着阿九,一脸你不喝誓不罢休的模样。
阿九每当这时常常凝望外面的世界,然后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捧起药便一口喝净。
做鬼这么多年来,感觉所有的味觉在此刻耗尽。
命运多桀,阿九的鬼魂之力透支了,现在沦落到只能喝一些丹药补补。
等到房间里只有阿九之后,有小鬼偷偷的打开门缝探出脑袋同阿九接头,“哎,阿九,快点,我又给你搜刮了一堆好东西。”
离下一次喝药的时间还长,阿九鬼鬼祟祟的开了门将鬼迎进去,小声的问道,“燕归那小子呢?”
“他不来了,就我们四个。”阿楚心花怒放的道,近来阿楚和燕归感情处的不甚友好。
阿九脑袋严重一偏,就被阿楚在脑袋上贴了一个鬼画符,隐了身,听得阿楚念念叨叨的道。“这玩意可贵了,你给我省着点用”。
“阿九,你输了。”尚纨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说。
三个月前,阿九回来之后成了一个废鬼,阿九的小伙伴们收到消息纷纷来看望阿九,临走前把通讯符给阿九就跑了,事后阿九因美名其曰养伤便一直困在院子,烦于各种调教。
尚纨便在通讯里头阴暗奸险的问,“敢赌吗,赌你家的门主三个月都不会上门来看你。”
阿九在第一眼见到门主之后就沦陷了,门主的话阿九从来说东不敢向西。阿九自是始终的认为门主不会对她那么残忍。于是欣然的接受。
结果三个月的最后一秒钟都过去了,阿九连门主个影都没见着。阿九只好愿赌服输的一溜的同那群并不靠谱的猪朋狗友跑出去放松一下人生。
“我一直坚信祸害遗千年。”阿九微红的脸,面无表情。
“傻孩子。”阿楚的消息灵通,“你家门主可能处对象了,你的一番痴心怕是要付予流水了,你与他不过是露水情缘一场而已。”
好生气哦。虽然阿九一直是自己作死,但是好歹也是听了这些流言蜚语才悲愤出走的。其实怪来怪去,都怪门主不够洁身自爱。
然后,阿九没骨气的听从的建议,装了醉。
不要问门主是怎么找来的,阿九刚踏出房门,门主就已经接到消息了。
阿九心中小鹿一般砰砰乱跳,铁打的意志忍不过一声轻咳,何况咳的是那就一直心心念念的门主大人,阿九脸更红了,醉眼将门主看着,眼中的非分之想一览无遗。
阿九一死皮赖脸的挂在门主的身上,听得门主冷冷清清的声线阴沉沉的道,“安份。”
阿九身后的一群鬼都惊呆了,他们目送阿九的眼光如同目送一个悲壮的英雄。
“我觉得可能有戏。”尚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
在路上,阿九两眼通红,一脸委屈地被门主甩下,振臂狂呼,“你半路把我扔了,我记仇……”
门主俯下身,嘴角勾勒出浅浅的笑意,眼里漫过温柔却不达眼底。
“我生是人,死是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要过来啊……”阿九看着逼近的门主,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危险,屁股一步步往后挪。
门主长得好看,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鬼。门主用神识威压了一瞬,然后僵硬了身子二话不说就把眼泪鼻涕横飞阿九扛在肩上,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一路来到院子里,结果门主甩袖走人的时候被阿九扯到一截衣袖,她用蛮力的直接把门主拖到门沿,那凶残模样似极了欲行不轨之事的歹徒,阿九刚想把脑袋凑过去,给一阵风吹开了。
外头,院子里的一干小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门主低头,见阿九两腮通红,因为后知后觉的感觉丢脸躲进了他的怀里。
门主眼神晦涩的叹息,随手扯了被子直接把阿九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包起来。
阿九整个身子缩在被子里面,眼神一暗,心头又想起那句凉凉的话:这是属于你爹的爱。
阴间的气候模拟人天,九月入秋的夏末夜凉,喝完了醒酒汤之后,阿九便佯装睡了。其间门主又来过一次,阿九正在自卑,翻了个身,继续睡。
嗯,肯定是天气的原因。天道好凉个秋。梦里头,阿九翻来覆去总想起那一声叹息来。
当你没有什么名义的时候,一边看着就好。
若真的是有心,一个巴掌不会拍不响,若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没心,总是窥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免不了感怀春秋,伤己伤鬼,怕要落得不得善终。
可阿九觉得门主应该说点什么。要不然全世界人都知道阿九喜欢门主,结果门主无名无份的依旧对阿九好,这简直是往沟壑里放甜品。
于是,第二天,阿九便找上门去了。
门主愣住,什么也没说,给了阿九一刀,“嗯。是该让你趁早死了心。”
阿九被这把关公的弯月刀劈的面容失色。顿了一顿,略有委屈,“门主,百年来也算是受了不少的污名,但凡爱慕你的总免不了针对我,我也不知道要没名义的承受多久,的确,黄泉莫不以为我们断袖,听说你此次出行寻了个姑娘回来,我想关于流言,我是该澄清一下了。”
阿九也不理会门主的反应,背过身来。“我来澄清一下,阿九是喜欢门主,一直想同门主断袖。”
全场肃静。
阿九走了,门主没拦。
阿九关上房门,哭的揭斯底里。
阿九觉得自己自我又固执,又搞砸了。这样不是一直很好吗,好吗,好到阿九离门主越近,心感觉越远。
不消半天,整个黄泉的鬼都知道门主不喜欢阿九了。
院子里的小丫头服侍阿九都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出一下,望着阿九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新欢上台,旧爱下来。
被阿九一闹,那个被门主带回来的姑娘传得神乎其神,什么前世的情人,狐狸精转世各种版本应有尽有。
不怕喜欢什么,就怕喜欢到丧心病狂自己控制不住。
阿九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睡了三天之后,破天荒的收到了门主的通讯信息。“抱歉。”
阿九张了张嘴,脸色刷的苍白。忧虑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回复,“哦”还是“都过去了”的时候,门主又发来说:如果可以,还是同往常一般罢。
难道说出去的话就像扔出去的垃圾说捡就捡吗?
说我心悦你,就是想要你心说我。
抬头望着的艳阳天出神的时候,一个过路的好心鬼走过来拍拍小小的阿九的脑袋,说,喂小子,醒醒。
最可怕的是,阿九贴切深刻的感受到了拍在肩膀上的力度和身上的痛楚。阿九迷茫的睁开眼睛来,便见得迎音你在床头拍着阿九的脑袋又重复了一句,“主子,醒醒。”
阿九反应过来,原来是思考的太认真导致睡着了……
“主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望着出神的阿九,迎音忍不住又道了一句。
阿九手中紧紧的握着通讯工具,同时躲避着迎音的鹰眼,不加理会。见阿九魂不守舍的依旧盯着讯息发呆,迎音急中生智的给阿九发了个信息。
阿九听到震动,低头看了一眼信息。迎音消息没看到,率先看到了门主昨夜发来的消息。
阿九倔强的将嘴抿着,抬头传过去一个委屈的眼神。良久,哑着嗓音道。“门主不要我了。”
阿九抬起通讯工具,其中一条信息写道。“最近离我远点。”确认再三,发件人,门主。
阿九快哭出来了,阿九睡了一觉想了又想刚觉得同往常一般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时候结果发现门主又改变主意了。
一旁的迎叶见两鬼的脸色不对,探过脑袋看完字条,火上浇油的又把最近听来的消息噼里啪啦的同土豆子一样吐了出来。“主子,我是真的觉得你没戏了,那姑娘长得真的是漂亮的没话说,最重要的是门主对那姑娘好,是待你不同的,门光那眼睛里的柔情似水简直要揉碎了一池的浮藻……”
阿九的脑袋冒着火山,她把眼一垂,“我不听。”
反正她和门主不是一对。但一对这个词很泛,黑白是一对,老和幼是一对,男和女是一对,猪和狗也是一对,狗男女也是一对……
坚持自欺欺人都不可能了。头都没起好就被掐死在摇篮中。
阿九突然想起了门主也曾在阿九犯了错自责不已的时候反复说的一些话来。“一切是能够被原谅的,一切都会过去,就算我们不想,时间也会。”
怎么办,到了这个地步,阿九心里还是好想原谅门主。这是骨子里的贱,还是骨子里的犯贱?
可是,再继续的飞蛾扑火还要多久才能守得云开。
纯蓝剔透的天空下泛着若有似无蒸腾的热气,似待一场凉风,一阵秋雨。
阿九现在可以自由的在黄泉里活动,没人管反而心里又觉得空空。
疏散地散落在各地的思绪在空旷寂静一望无垠的忘川突然就显得渺小起来。
阿九独自坐在忘川的岸上,安静地望着忘川的河面。好想安静哦,可是来了一拨又一拨前来安慰的老相识,可就算阿九捂着耳朵,也能感觉到又有步伐在缓缓靠近。
阿九强行的谴责自己,不是有鬼在动,是自己心在动。
是个算命的老头。
老头认真的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摆正,在阿九身旁慢慢地盘腿坐下,生意不好老头很久没来摆摊了,所以阿九很久没有看见过老头了。
“没想到你小子是个痴情种。”老头一脸得瑟的摸着自己的胡子。“当初到把你看错了。”
阿九脸转过来,望着老头一脸愤恨,“冲你这嘴,生意肯定就不好。”
“我早就金盆洗手了。”老头大言不惭,事实上,老头并没有赚过几个钱。
“你以前不是说想说书吗,你以前同我讲的那个故事写完了吗?”阿九问。
“和你有关系吗,你莫又要想打什么鬼主意?”老头又警惕的道,“我是不会把你的故事写到我的书上去的!”
“可是你戏本的主角是占用我的名字!”阿九委屈。
阿九恍惚的很久以前,老头子同他讲起那个故事的时候,正叼着嘴壶皱着眉头,为书中的主角起名犯了难,恰好阿九的眼神笑嘻嘻的望来,老头脑中灵光一闪,一拍定案,就这个名了。
“我也同你讲个故事。”阿九眼神凄凉的将老头望着。
老头的一个不字在舌尖打圈,在望向阿九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硬生生的吞了进去,算了,他一个老头跟一个小子计较什么?权就听一场故事,做一回看客罢了。哪怕已经猜到了故事可能会很重口味。
反正他写的书已经涂涂写写着宣纸密密麻麻的文字,记载着大半辈子的心血将就着要完成了。
阿九看着老头子抖了抖胡子帽子又歪了,破涕为笑,将折扇一拍。
戏里春秋,皆为戏言
有道是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情为兴致外来客,不知所起难预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