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今日记忆里昨天的往事(2)
安杨咳嗽几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大张报纸,铺在地上:“小次,我们坐下来谈,好吗?”他还是如以前一样语气温和,心细如发,连这点小事也早早地料想到。
“好!”我答应着,先自顾自地坐下去。安杨紧靠着我坐下来。夏日强烈的阳光照下来,笼罩了并排而坐的我和他。
“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不怕雨淋,不怕日晒地坐在这儿,行吧?”安杨征询我的意见,微笑始终灿烂。未几,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如果你实在受不了,我们换个地儿也行。”
我怒起嘴笑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好久都不曾这样了。”
“小次,还记得苏步生日那天的事吗?”安杨有些吱吱唔唔。
我像是被揭到了伤疤:“过去的事,又扯出来做什么呢?最好不要再提了,免得又生出不愉快来。”说完,我在心里嘀咕一句,“真难缠!”斥骂安杨的事情发生后,我一直觉得内疚。如今他却又想提起。
“小次,这件事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发短信那件事我从来没有做过。我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已经查明是谁在背后乱做手脚了。”见我沉默不语,安杨接着说下去,“前段时间,因为出了点事情,我换了手机号码。那段时间,我不曾打一个电话或发过一条短信,你会相信我的,对吧?!”
我打断安杨,“你为什么要把手机号换了呢?”我想转换话题。
“以后,你终会知道我换号码的原因。”安杨简单地回答了我后,再次把话题拉回来。他的声音是低沉的。
“那天,我去移动公司查了原来号码的机主。小次,你猜她是谁?她竟然是贾兰!
下课后我去问她,她竟当着我的面毫不含糊地承认了!她说,她不愿意看到我每天都把目光停留在你身上,因为她是那么喜欢我!
我无言,只有苦笑。后来,我跟她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运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然后忿忿离开了她。也许你不相信这是真的,但贾兰的确是想用这种方法让你我分开,她利用了我和你的密切关系!”
安杨述说的时候情绪很激愤。我能看出他心中郁积的感情的爆发,以及眼神中蕴藏的几分无辜。
我拍拍安杨的胳膊,轻声说:“哥们,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内心却沉重得像是压了块巨石。原来在这件事情上,是我一直在钻牛角尖。
安杨掩饰不住欣喜地说:“小次,我们之间,不要轻易说对不起。要记得,我们是永远的铁哥们!”说完,他将双手举起来停在半空。
我会意,伸出双手,啪啪拍上去。清脆的声音激荡了明亮的阳光。而两个人,也早已放下心中的隔膜,看着彼此幸福地微笑了。
误会一化解,我的心情就变得格外好。我不时抬头,看安杨清俊的脸。夏日的阳光在他轻扬的发梢间跳跃,细密的汗珠在鬓角渐渐渗出来,亮晶晶的反射光亮。
安杨很自然地和我回忆起曾经共度的美好时光。他的眼睛深邃得像是秋日的积水潭,目光自其中满满地溢出来,停留在远处的绿荫场上。
十一二岁,我们渐渐地明白了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不再对身边的熙攘世界一无所知。
那时的安杨,已经是个帅气的小男子汉。洁白的衬衫、黑色的卡其布长裤、耐克牌的滑板鞋加上他略显稚气的脸蛋,在当时博得了许多女孩子的好感。而我,也开始在内心萌动情感的幼芽。
我对着一组男生名单,对他们的品行逐个进行分析,最终还是将目标锁定在安杨身上。当时的他很优秀:课业成绩名列前茅,热爱集体,最难得的是他心肠好人缘好,特别会善待人。
况且和其他的同学相比,我还有一个占据优势的资本——自小,我和安杨就是青梅竹马,彼此很了解对方。
那会儿,一看见安杨,我的脸颊就红扑扑的,心里也像藏了只不安分的小白兔,跳得厉害。我多希望安杨能牵起我的手,和我一起玩,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是,他对待其他女孩子和对待我一点区别也没有。这让我着实郁闷了好一阵子。
后来学校开设了生物课,才对一些生理知识有所理解。或许因女孩子的生理发育比男孩子早,感情的萌发也相对早一些吧!
至今记得那次野营,连细节也历历在目。
春和景明的日子,暖风拂拂,阳光温柔地撒了一地。桃花、樱花、玉兰都纷纷地绽开了花朵;杨树、梧桐、柳树和银杏则伸展了叶片,嫩绿的颜色充斥视野。同学们早早地准备好了应带的东西,站在如许的春guang里,等待公车的到来。
我穿着母亲新买的粉色连衣裙,背着书包,心情十分欢悦。一挤上车,就听见安杨冲我叫喊:“小次,过这儿来坐!”我匆忙应答,用力穿过拥挤的同学,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
安杨穿了纯白的半袖衫,天蓝色白道纹短裤和一双凉鞋。或许是我和他自小就无猜的缘故,我们说了许多快乐的话。这话引起其他同学的附和与欢笑,坐在车头的班主任也不时回头对我们微笑。
当时的我曾天真地想,那些快乐一定飞上天空,挂在了彩虹上,再怎么也不会掉下来。无论风吹雨打,无论年华逝然,我们已衰老了容颜,苍白了黑发。
野营的目的地是翠华山。翠华山是一座美丽而又奇特的山峰。其山以石质为主,故石块兀立,怪石嶙峋。而石块间的缝隙里,则生长着松树、柏树、核桃树、漆树等乔木,偶尔还可以看见枝干斑驳纠缠不清的古藤。
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我们爬了很长时间的石阶,才到达临近山顶的寺庙。途中,安杨不断地鼓励我坚持下去。他一直牵着我的手,必要时拉我一把。我甚至也感觉到了他手心沁出的细密汗珠。它们和我的融合在一起,会快乐地相处吗?
忘记了座庙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里面塑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女菩萨。她头戴一顶华丽的锦冠。左掌心向上,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是在掐算什么。右手则高高举起,露出匀素的手臂,指向远处。现在想来,那是仙人指路的意思。
我和安杨牵着手,气喘吁吁跨进去的时候,庙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说话了,孩子们,相逢是缘,相聚是缘,相携是缘,相恋亦是缘。苍茫乾坤,芸芸众生,皆不可不信缘。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抽根签问问吉凶吧,也算积点功德!
老奶奶一说,原本和安杨紧挽的手倒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什么相恋是缘,有缘才牵手啊,本来的密友关系竟变成了恋人。安杨的脸红扑扑的,估计是听了老奶奶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学校里,老师们无数次地讲,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但那时的我,心却蹦蹦儿跳得厉害。我掏出五元钱,投进菩萨像下边的功德箱里,然后就看见老奶奶笑盈盈地将装着签条的罐子捧过来。
我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发现安杨还呆立在一旁,便用力拉他的衣角,希望他也跪下来。他按着要求做了,却是一脸的不理解。
按老奶奶的指点,我们向女菩萨磕了三个头,又许下心愿。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呢喃说:“菩萨在天堂俯视,希望能眷顾我们。我和安杨自小青梅竹马,现在又形同手足,但愿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如果有可能,请保佑我和他在一起,相知相惜共度此生。”
不知道安杨许的是什么愿。我睁开眼时,他还闭着双眼嘟嗒着嘴唇。后来两个人各抽一根签,老奶奶说了许多听不懂的古文,意思好像是说,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会很好,无论生活,还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