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见立约(1)
云锦看着凤红鸾，美眸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本来坐着的身子躺在了墙头上。他倒要看看，这副情形她怎么收场。最好他来个英雄救美，虽然这小丫头太瘦，也还算个美人。
屋内屋外众人依然打着，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凤红鸾回头向屋内看了一眼，心中冷笑，将头上的簪子撤掉，一头青丝流泻下来，她伸手用力地在脑袋上揉了揉，顿时好好的一头青丝被揉成了一团鸡窝。她又伸手往门里二夫人的脸上抓了一把血抹在了自己的脸上，接着伸手一把扯了袖子，用簪子在自己破旧的衣服上裂了几道口子……
转眼间，她变成了一副被虐待殴打了的糟糕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云锦顿时咋舌不已。这个女人心真黑，那个老女人都要死了，她居然还从人脸上抓血。
凤红鸾做好一切，冷冷地瞥了云锦一眼，身子一歪，倒在了门口。她倒得很有水平，那姿势好像是从门里逃出来一般。
云锦再次咋舌，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李捕头，张捕头，你们快制止，要不真出人命了……啊，小姐你怎么了？”巧儿惊呼一声，向着凤红鸾跑来。
李捕头、张捕头带着一群小喽啰兵跟在巧儿身后进来，一看里面的情形顿时惊呆了，听到巧儿惊呼，顿时惊醒，立即大喝：“都住手！”
可惜那些人打得正热闹，根本就没人听他们的。
二人立即对着身后一挥手，“你们都过去，快，将人拉开！”
小喽啰都蜂拥向了那群打得不可开交的人。
“小姐你不要吓巧儿啊……小姐……”巧儿跑到近前抱住凤红鸾大哭，刚才她走时小姐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凤红鸾实在受不了巧儿这种大哭，活人也绝对能被她哭死，睁开眼皮，虚弱地开口：“巧儿……你终于回来了……”
云锦躺在墙头看着，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心仿佛狠狠地被鞭条抽了两下。
“小姐，你还活着，太好了……”巧儿顿时喜极而泣，死死地抱着凤红鸾不松手。
凤红鸾想着她这么容易死吗？眸光凌厉地扫了一眼云锦，转眸看着走来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捕快穿着的人，伸手推开巧儿，虚弱地开口：“两位快点，快拉开屋子里我的姨娘们，再晚一些……人该都去了……”
“这位是……”两位捕头看着凤红鸾，真可怜，顿时升起了大男人的怜香惜玉之情。
“两位大哥，这是我家三小姐，我家小姐她……”巧儿看着凤红鸾的样子，刚才小姐推开她的力气很大，不像是虚弱得不能动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姨娘们过来看我，在我的屋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我夹在中间，想拉开她们……咳咳……险些……”凤红鸾剧烈地咳嗽起来。
云锦对着天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真是天生的戏子……
“原来是这样……三小姐没事儿吧？”张捕头和李捕头同时担忧地看着她。
“我，咳咳，没事儿，你们赶快，赶快进去拉开我的姨娘们……”凤红鸾摇摇头，虚弱地摆摆手，眼泪流了出来，“一定不能让她们出事，我爹爹不在家，这要出了事儿……”
云锦再次大翻白眼，忍不住地浑身抽搐。他用一种很怪异的眼光看了凤红鸾半晌，才用传音入密到她的耳边，“别哭了，再哭眼泪将脸上的血都冲没了，你的戏便演不成了。”
嘎！眼泪戛然而止。
凤红鸾立即用手再次向着脸上抹了两下，脸上又染了大片的血迹，也顾不得冷眼看坐在墙头上的男人，催促道：“两位，快，快进去吧……”
云锦无语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那个女人脸上抓了多少血来……
“是，三小姐……”两位捕头并没有发现一瞬间的变化，连忙向着屋子里看去。
凤红鸾不着痕迹地将腿往回收了收，身子挪了挪，让开门口。
两位捕头迈进门槛，齐齐地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一群女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屋内弥散着浓浓的血腥味，能用的东西都砸了。这还不算壮观，壮观的是地上还滚着两个女人互相掐着，已经看不出来人形，衣服都撕碎了，能看到四个血肉模糊的胸脯。
第一时间两个捕头傻眼了，第二时间只想逃。
他们不知道是这么个差事儿，想着就算打起来了要出人命，也不应该是这么个情况，要是知道的话打死也不来。丞相大人后院的女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尤其是这副样子。
“二娘，四娘，你们别打了，两位大哥，你们快过去将她们拉开啊……”凤红鸾很适时地再次开口。来了还想走？没门！
两位捕头一听，只能认命。
“两位夫人得罪了！”张捕头和李捕头同时上前伸手去拉人。
二人的手刚伸出，那两个女人的胳膊先抡了过来。“啪啪”的两声脆响，张捕头和李捕头的脸齐齐挨了一巴掌。
二夫人彪悍地骂道：“哪来的野男人敢碰老娘，滚！”
“你是什么东西，给老娘滚远点！”四夫人不输于二夫人的彪悍。
打完碍事儿的，继续互掐。
两位捕头顿时傻了！
看来还有力气！凤红鸾回头看了一眼，两位捕头脸上印了红红的血手印，不禁扯了一下嘴角。打得好！这一巴掌下去，她们的现状就定型了。
愚蠢！墙头上云锦想着凤丞相娶的女人真是没水准，怎么做到一国丞相位置的。
“两位官差大哥，要不你们派人回去将府尹大人请来，毕竟这不是小事儿……”凤红鸾再次开口，软声软气虚弱地道，“要是能请得动什么王爷的大官更好，否则没有人压阵，这个情形出了人命，我爹回来没准就会对两位大哥发怒，到时候后果……”
“是，是，三小姐说得对。”张捕头和李捕头的脸顿时白了。
“我看着，你快去找人。”张捕头资格老一些，对着李捕头吩咐。
李捕头应了一声，撒开飞毛腿就向外跑去。
凤红鸾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今天她就要整个东璃国的人都知道丞相大人家后院的丑闻。既然丞相大人早已经没了脸面，干脆就别要了！
院中官差是怎么也拉不开打群架的人们，不一会儿的工夫官差也被弄得狼狈不堪。
“小姐，你要是将人都叫来的话，我们……”巧儿心慌地看着凤红鸾，刚才屋子里那一群夫人都是她打的啊！
“没事儿。”凤红鸾摇摇头，看着巧儿认真地道，“姨娘们过来看我，然后便在我的屋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我们是被殃及的，险些也没命。”
“嗯！”巧儿点点头。
凤红鸾看了一眼巧儿，刚才打那些女人，巧儿早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没有人怀疑主仆俩不是被殃及的无辜。
除了一个目击者，凤红鸾顿时眯着眼睛向着云锦看去。
云锦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仰面躺在墙头上，就跟躺在他们家炕上一样的悠闲，看着湛蓝天空，始终想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黑心的女人。感受到凤红鸾的视线，他慢慢地转过头，一双眸子氤氲如雾地看着凤红鸾。
华贵的白色锦袍随风飘摆，清华飘逸中散漫着放荡不羁的味道。
凤红鸾蹙眉看着云锦，脑中搜索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一片空白。可以很肯定凤红鸾从来不认识这个人，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最好他别真招惹她。
云锦对上凤红鸾冰寒刺骨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发凉，他就这么像坏人吗？
“刚才我可是帮了你，你难道都不感谢我？”云锦想想有些不甘。想他风华绝代，天资无双，多少名门闺秀梦寐以求他看她们一眼。而这个女人偏偏对他不假以辞色不说，还厌恶如蟑螂让他滚！
“我没有要你帮。”凤红鸾冷冷地扯动嘴角。
“你是不是被璃王休了刺激了脑子？据我所知，你可是前日还为璃王自杀。”云锦审视地看着凤红鸾。
凤红鸾眸光一冷。璃王……他最好等着。她一定让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锦看着凤红鸾的神色，想着是猜对了，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闷，“果然是！”
“是不是与你也没什么关系，趁着我现在没空理你的机会，最好快点儿消失，否则……我不敢保证你还能活着离开。”凤红鸾冷声道。
哈！云锦怪异地看着凤红鸾。天下任何地方，包括各国皇宫，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言不惭，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璃王殿下！您要快些，再晚了怕是要出人命。”李捕头焦急的声音传来。
“嗯！”一个低沉的声音似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璃王？云锦凤目闪过一抹幽深，转眸神色不明地看着凤红鸾。
凤红鸾一怔，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得正好，自己送上门，省得她费力气去找了。
“小姐，是璃王殿下。”巧儿顿时欢喜，“只要璃王殿下见到小姐，一定会……”
凤红鸾凌厉地瞟了一眼巧儿。
巧儿顿时身子一哆嗦住了口。
云锦凤目闪过一丝精光。须臾，听着脚步声走近，遮住眼中的神色。这一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发现自己今天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王爷，就是这里……”李捕头当先走进了院子。
“嗯！”君紫璃淡淡应了一声。
紫金色的袍角划开一抹弧度，一双配着印纹绣珞的紫金靴迈进了门口，紧接着一个风姿卓绝的身影缓缓踱了进来。随着他缓步而入，破败的小院像是徐徐蔓开了一院曼陀罗。
凤红鸾眯着眼睛打量这个整个东璃国的宠儿。
只见他的年龄也就二十上下，与墙头上的那个登徒子相差无几。头上束着一顶紫金玉冠，身穿裁剪合宜的紫金色锦缎长袍，袖口和衣摆处用金线绣着大朵紫色曼陀罗花，花姿艳艳。
五官俊美如雕刻，棱角分明。眉如琼黛，凤眸如墨，眼若寒星，眸底是一汪碧湖，波光粼粼，深邃幽深。清华中透着冷峻，冷峻中透着尊贵，尊贵中透着威仪，威仪中又不失卓然优雅。
给人第一眼的感觉，不愧是璃王。紫色的琉璃，人如其名。端的是皎若秋月，灼灼其华。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睛，尤其是女人。
不过自然不包括身为凤红鸾的白浅浅，她只是觉得好大一朵曼陀罗花，真艳！
听说璃王出生那日，整个东璃国皇宫上空金色祥云缭绕三日不去，先皇大喜，设百日宴，赐以东璃的璃字为名，封璃王。
是东璃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刚出生便被封王的皇子。
璃王三岁能诗，七岁能赋，天生聪颖，才华卓异。十岁便能征战军中，统帅三军，征战北地，一举收服当时叛乱的北城王，天下三国震撼。一直以来都深得先皇大爱，甚至更甚于一直碌碌无为的太子，许以璃王与太子同等待遇。
满朝文武一直都以为先皇会废黜太子，立璃王为储君，但是三年前先皇临终遗诏，着太子登基，一时间许多忠于璃王的朝臣不服此遗诏。璃王当先跪拜太子尊其为君，生生地用自身压住了一干不服太子的朝臣。
自此璃王永为璃王。
虽然先皇故去，但新皇对璃王不但不比先皇恩减，反而更为器重。璃王也恪守恭谨，守臣下之礼。君臣和睦，兄友弟恭。东璃国没有因为皇位更替染血，才有如今一派繁华盛况。
在整个东璃国，围绕在璃王身上的光环可谓是经久不衰。万千闺中女人都希望嫁入璃王府。
与天下第一公子云锦，与西凉国太子玉痕，并列为天下三公子。
璃王的光环，自然不是臭名昭著的东璃国第一草包废物凤红鸾能比的。与凤红鸾的婚约，也是东璃百姓不能忍受的，认为凤红鸾是璃王的污点。
但是先皇订的婚约，璃王不可能悔婚，京中多少闺中女儿碎了一地芳心，认为此生无望。但是不承想璃王大婚之日便递给了凤红鸾一纸休书，那些闺中女儿又将碎了的心拾了起来。
如今可谓是人人翘首以盼，希望能得璃王垂怜侧目，即便入璃王府为奴为婢也甘愿。
凤红鸾淡漠地看着走来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将那个四年前青山古寺桃花树下，一袭白衣风华无双的男子，和眼前缓步走来的这个一身紫色金贵风华的男子重叠起来。
明明就是两个人。她的感觉，从来就不会错。
遮住眼中的神色，凤红鸾想着也许四年前的凤红鸾爱上的人，根本就不是璃王。
云锦漫不经心地躺在墙头，但是眸光一直没有离开凤红鸾的脸。从君紫璃进来，他没有从她眼中看到爱慕痴恋等情绪，只是看到平静和审视，心绪竟莫名地舒服了几分。
君紫璃当先走了进来，看到小院的情形顿时一愣，似乎也没有料到战况如此惨烈，敏感地察觉有一道审视毒辣的视线，他目光定在凤红鸾身上。
凤红鸾心中冷笑，不愧是璃王，倒是敏感。
君紫璃看着凤红鸾，女子瘦小，倚着门框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脸上都是血迹，看不清她的面貌。心头疑惑一闪而逝，难道刚才那道视线不是来自她？
“王爷，就是这里。那是丞相府的三小姐……”李捕头伸手一指院中的凤红鸾。
三小姐？凤红鸾？君紫璃眸光闪过一丝讶异，重新又看向凤红鸾，心头更是疑惑，他居然在她身上看到了千军万马铁血沙场才有的那种阴暗气息，心思有一瞬间的探究和恍惚。这是凤红鸾？他自小订婚，如今刚休弃的王妃？
“王爷……”李捕头见君紫璃半天没动，小心地开口。
君紫璃收回视线，敛了心神，对着身后摆手，“逐风，追月！”
“是！王爷！”一男一女立即上前，冷喝了一声，“璃王殿下在此！尔等还不住手！”
璃王殿下？
璃王殿下？
……
只是一句话，混乱的场中顿时停止了打斗，人人都停手看向门口，当看到君紫璃，数声扑通响起，齐齐跪到了地上。
璃王在东璃国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凤红鸾看了一眼君紫璃身后一男一女，收回视线，垂下眼睑。
“张胜见过王爷！”屋内张捕头跑出来，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儿？”君紫璃问。
“回王爷，是丞相府里众夫人们打起来了。如今里面两位夫人还打着，拉不开。”
“追月进去！”君紫璃淡淡地扫了一眼门口，对身后的女子吩咐。
追月应声，立即抬步向屋内走去。
君紫璃的目光再次落在凤红鸾的身上，敛了心底的疑惑，缓步走了过去，在不远处站定，看着她虚弱不堪的样子似乎微蹙了一下眉，“你……可好？”
凤红鸾抬起头瞥了一眼君紫璃，目光淡漠如水。
君紫璃似乎感觉心口有一瞬间的凉气涌过。
凤红鸾淡淡开口：“我出生便被先皇与你订下婚约，头上就被盖了君氏的标签。如今我十六岁，十六年整，因为你，我自小在丞相府就不被待见，三天两头被那些姨娘姐妹欺负，因为我的姐妹们都喜欢你，她们认为我是鸠占鹊巢。”
君紫璃一怔。
话落，凤红鸾伸手一扯，她身上的衣衫已经破旧，一扯即碎，只剩下一个粉红色的肚兜。在君紫璃微怔的片刻，微微背转身子，将后背留给君紫璃，“你可以看看！”
纤嫩的后背满是伤痕。有鞭伤，有烫伤，似乎还有烙铁烙印的伤痕。有深有浅，有新有旧，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一瞬间暴露在太阳光下。
云锦忽然从墙头上坐了起来，一双凤目一瞬不瞬地看着凤红鸾的后背。
君紫璃平淡的面色微微一变，视线焦灼在凤红鸾的后背上。
“还有她的。”凤红鸾将衣服随意拉起，回身将巧儿后背的衣服一扯。
巧儿惊呼一声，后背同样露出，比凤红鸾的伤痕更深，甚至丑陋得看不出本来的肌肤。
“小姐……”巧儿眼泪汹涌而出。
云锦移开目光，猛地看向君紫璃，黑如玉的眸子一片沉暗。
君紫璃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了一下，薄唇微抿。
凤红鸾心中冷笑，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眼中清冷如冰。即便他不是四年前青山古寺桃花林下凤红鸾爱上的那个人，但也是因为他凤红鸾才受了那么多的苦，放弃了生命，这笔账总是要算清楚的。
“璃王殿下可曾看清楚了？”缓缓转过身，凤红鸾平淡地看着君紫璃。
君紫璃点点头，眸中涌动着不明的色泽，“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