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隔山震虎

第一百九十七回隔山震虎

京师下了一场大冰雹，这一下子给京城一带带来了灾害，其实冰雹年年都会有，这回天子却说上天震怒了，说定有朝廷需要改进之事，要不然怎么会惹怒上苍。一定要大臣们进献主意，甚至贴出布告要全国官员进献平息天怒的办法。天子胆子不大，对鬼神似乎很尊敬，这是天子刘询给人的感觉。

东海人萧望之是萧何之后，因为弟弟犯了罪，所以离开了京城，做了一个外放的小吏，夏侯胜让他来京城上书，说说对于这场灾难他有看法，说是这样很容易就能被起用。萧望之本来在京城就有名，因为他胆大，他敢对抗霍光，说话耿直，虽有才，就算他跟随夏侯胜饱读诗书，却不愿意屈居低头，所以以前在京城也只是做了一个小官，看守小苑东门。夏侯胜倒是看中自己这个徒弟的，让他上书皇帝，虽有私心，但是也在情理之中，他是非凡的人，有敏锐的眼光，天子怕什么，他知道，他要展示自己的才能。他一直在外地，所以一到京城就到夏侯胜府借住。

夏侯胜却建议他先与天子见上一面，如果觉得合适，再上书，否则，他那么耿直的性格，恐怕要没命。他从没见过天子，也没机会见天子，高高在上的天子怎么可能见他。萧望之捂嘴笑道：“大人笑话在下没见过世面……”夏侯胜笑着说：“我可是正经的，现在陛下正缺你这样的人。我曾听陛下说未富贵时就曾经和你一起饮过酒，这些年，你都在外地，不知京城发生了很多事。”

萧望之吃惊道：“陛下见过我？”他不曾记得自己与京城的哪位贵人接触过，但是文人自然有股傲气，当年对那些不学无术的贵公子的邀请往往不屑一顾。

夏侯胜说道：“我听陛下说起过你，如今陛下身边奴大欺主，就希望有人助他，我老了，恐怕时间不多了，而你年轻，正可以发挥你的才华。”

病已的确曾经见过萧望之，只是萧望之也是名门之后，而当时的病已就是一个替人提壶跑腿的普通少年，萧望之并不会留意到他，而当时萧望之已经是这一带学识异常的读书人了，后来又离开了长安，所以对他并熟悉，萧望之其实此刻已经不再年轻了，人到中年那股傲气已经少了很多。萧望之没料到见面的地点竟然是酒馆。

萧望之按照约定坐在酒馆里等天子，心里却充满了疑问，这天子是皇族，自己并不认识任何皇族子弟，这皇室弟子怎么会认识自己，正在疑虑之时，曹司录带着一个年轻人出现了，他只是随从打扮，见面先行了礼，说道：“这回先生您要大展宏图了，你将会得到好差事了。”

萧望之说道：“这位小哥抬举我，我乃是碌碌无为之人，这件事决定还是在皇帝陛下，你不要这么早就吆喝，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让我无趣？”

年轻人一步了上来，微笑地说道：“我听说先生有话要说，特来聆听。”

曹司录说道：“陛下是先生的仰慕者，先生应该早见过。”

萧望之看着年轻人，依稀似乎记起来了，颇有点吃惊，他曾是小吏，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吏，以前自己看他整天在大街上跑来跑去，说道：“我无非想说说心里话，既然是天子需要我们出主意，那么做臣子的必须要这么做。你要听，我不妨先说一下我想向陛下说的内容。这天灾意味着有不合适的事，所以天会生气，我大汉朝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都是权臣一手遮天，他们让自己的人担任要职，为他们谋私利，这样百姓怎么可能盼到一心为民的官员呢？这些官员中鱼目混珠的不少，为害百姓的比比皆是，你们说是不是应该对官员的能力和业绩进行好好的考察，那些不称职做官的应该打发他们回去，还应该提拔民间有才华的人来担任官吏。”

病已有点兴奋，自己对这些官员的任免很多还是不能独立完成，如果利用考察一说，这样只会有利于自己，可以削弱霍家的势力，其实这里还有其他人的势力，只是他们没有那么张扬而已，这次朝廷派人去考核，他们往往无法过关，这些纨绔子弟往往对学习和治理百姓没有兴趣，更不懂百姓疾苦，所以再选拔能人是件好事。这件事看上去并不是很大，利用这份上书，萧望之在京城某了一个职位，皇帝命他担任谒者，专门帮着自己察看百姓给自己的上书。才能高的，请丞相、御史试用，稍次的交给中二千石官员试用，满一年后，将试用情况奏闻朝廷；才能低的，则奏报皇帝，遣送回乡。萧望之提出的处理意见，都正合皇帝的心意，所以一律批准。

本来朝廷并无这样的官员，萧望之却是十分尽心，而天子却因为言路不广而竟然直接去面见这些上书的小民。这个是历来天子都不会那么做的。霍光在世的时候，那些奏章往往先要给中央官署送去，只有经过霍光等人看过才会送宫里，请天子看，本来这个制度一直是那样做的，而现在有些文书竟然可以直接送到天子手里了，越过了那些官员。丞相魏相和经常被天子召见，而许广汉和侍中金安可以自由出入宫廷。

金安是金赏的叔叔的孙子，一直担任着侍中一职，因为上次楚王刘延寿叛乱的事受到了霍光的赏封，后来天子就留他在自己身边担任皇宫保卫工作，身份按理说不及金赏尊贵，但是现在明显与天子更接近了。那金赏本来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可以随便出入宫廷，而随着刘弗陵的仙去，他反倒失去了这个权利，这个许广汉是前皇后的父亲，他是外臣，却获得了这个殊荣，不过不难理解，其实他本身就是宦官。但是霍显眼里不是这样，其实可以随意不经过检查出入宫廷的何止他俩，霍显和他们的女儿们也是霍显最反感就是平恩侯许广汉和侍中金安。金安总是跟在许广汉身边，本来他应该站在霍家那头，可是却偏偏怂恿金赏要给老婆点颜色看才行，因为霍家的这个女儿太欺负人了，金赏的忍让，逆来顺受让许广汉看不下去，不免总要劝他教训一下夫人才是。

霍显自然看到许广汉的夫人水娘特别不舒服，按理说他家这女儿都死了那么久，怎么老往宫里跑，这皇帝竟还好吃好喝招待他们，听他们搬弄是非。许广汉抚养过病已没错，但是皇帝有两个丈母娘，如今皇后是霍家女儿，这许家也太不要脸了，于是这两人总是针锋相对。

许夫人的确也不好惹，宫女宦官们都那么说，她说太子是她的外孙，她喜欢来看太子，有时就住在太子那边，把太子看得严严的，以至于霍显一直下不了手，有时许广汉也会住进来，他们显然不信任外人照顾孙子，虽说病已怕许舜等人直接保护太子，引起霍家反感，已经让许家的大舅子们回避了，但是说起来太子的外祖父母担心这唯一的孙儿，总还算说得过去。所以这许家两口子就基本常住在此了。

一山容不得二虎，许夫人从小长与街市，要与她说些道理也不见得听得了，但是为人还是随和的，这没有架子，但是会和霍显抬杠，嘴巴上不喜欢饶人，但是许广汉确是在显面前显得谦卑温和，净说道歉的好话。这两夫妻一个是红脸一个是白脸，好像是在唱戏，皇帝刘询更没有时间理会他们女人之间的家长里短，霍成君相帮母亲，却使不上劲，因为无理取闹的往往是霍显，自己是皇后，这样明显的偏帮，会引起宫里人的议论的，上官太后告诉过自己，昔日刘贺就是以为自己是皇帝了，任意在宫中为所欲为，宫人们受不了，这才帮着霍光废掉刘贺的，如果刘贺行为不让他们反感，他们必定会保护新天子的。

帮理不帮亲，这竟然让霍成君与霍显不在一条心上了。霍显也有感女儿开始反抗自己了。

“女大不中留。”霍显对六女儿碧君说道，“你这妹妹糊涂，胳膊往外拐，也不知是谁家女儿，竟然经常帮着那对断子绝孙的夫妻。”

霍碧君说道：“他们两夫妻别以为高人一等，女婿是皇帝女儿做过皇后又怎么样了？还不是当年我爹给的，否则他们那女婿还不知在哪边要饭呢，如果当年我父亲自己当了天子，我就是公主了，到时候弄上十几个面首，金赏这个混蛋一定不敢给我气受，大不了我把他杀了，换个男人。现在晚了，只能受人欺负了。”

显夫人不赞成这个女儿的看法，这个女儿其实坏毛病太多，在那么多孩子中，本来她最会和人争吵，与女婿金赏相处得也不好，于是说道：“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见得男人喜欢你，你要看看自己的短处，这般不解温柔，怎么让人喜欢。”

“我为什么非要让人喜欢，娘，我不会看那些男人的脸色的，我不会迁就他们的。”碧君说道。

霍显只能摇头，这个女儿真是无法说通，看来她与金赏也只能继续吵下去了。金赏这女婿本也是无话可说的老实孩子。她说不过女儿，只有自己生气，气得不知说什么，可女儿却在那头骂起自己的男人来了。霍显都站不住了。

冯子都上来扶住了她，她不愿意看到女儿在宫里这样公开叫嚣，眼不见为净，于是她走出了自己临时住的长信宫往椒房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