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1】

是夜。

月光暗淡，星辰疏乱。

挑着朦胧的灯盏，苏染半窝凉亭长椅上，懒懒地看着湖面唯一的亮光。

清灵，渺然，暧昧又孤独。

一如其人。

冬风乍起寒。

苏染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明知身子极寒，却任由理智掩埋，不想进屋。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波澜，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搅碎了灯光。

苏染面无表情地盯着湖面，见它被一阵阵风吹的乱，欲静不得。

忽然记起一句诗：“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萧若离......

苏染终于明白和释然了自己的情思。

我敛了锋芒，收了淡漠，藏了心绪。

可是你不知道。

我依然是苏染，那个站在那些所谓正道人士对立面的邪魔歪道，因为如此，从不肯于你坦言，每每忐忑不安地陪伴在你身边，珍惜每一朝夕，又患得患失惶恐不及。

你，跟我不一样。

我不只一次地担忧过，如果未来某一天，你得知了真相，你还会如今这般？为我倾其所有，覆尽一切？还是狠心赶我离去。

不，我不会让你知道。

萧若离，倘若你知晓一切，还会待我那么好么？苏染一直不想你为了我成为罪人，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

如今，你叫苏染怎么办？

望向苍穹，那里一片漆黑寂静，无论什么东西，都会微笑着默默接纳。

“寒星冷月，对影无踪。贪欢一晌，更惹秋风妒。”闭上眼眸，唇边呢喃着：“狐裘不耐五更寒，只恨一生沉梦，不知是客。”

猛风一灌，吹灭摇曳的灯盏。

自嘲一笑，这下可好，连孤灯也不愿听我的废话。

也许是静卧在长椅上的背影，也充满落寞吧。

萧若离，是否该庆幸你今夜不在？

人人都道三王情深，更是在京城中流传一句“若问世间谁人最情痴，直指金殿三王言。”

其中讽刺意味，甚是浓重。

有时，几乎分辨不出“以权势换平安”，是不是他野心托出的借口。

或许是背景所染，今夜似乎太过多情伤感，伤春悲秋得倒不像是自己。

自嘲一笑，苏染提了灭灯，想早早离开，结束这个荒唐夜晚。

可是，就算回去，他不在身侧，哪里不是一样？

回眸望向湖水，却是一点灯影也没有，只是一片黑暗，更兼冷风灌顶，寒冷彻骨。

却不知回廊深处，一人静静注视着她，眼里清澈明亮，溢出慢慢心疼和柔情。

那人几欲上前，但都忍住了，只是来回踌躇着。

他的面颊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中忽明忽暗。

长身玉立，眉目疏朗。

待苏染走后，他才低低地言了一句。

轻声如羽，轻飘飘被寒风刮走，不知满庭残花停去了几分，又能记住几分。

“主子，抱歉。”

“我撞破你一个梦。”

“我不该奢求的，只求能待在你身边于愿足矣。”

随即，他摔了灯笼。

烛火燃着了灯架和薄纸，在尘埃中缓缓烧掉，又归去尘埃。

今夜，本就荒唐。

这一场如梦，不属于我。

他转身，漠然离去。

那身形面容，正是漠尘。